第30章 第30章

【致宁青：写下这封信的时候，距离我第二次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估了一下自己的分数，或许可以去平川s大。复读没我想象得那么轻松，有多难就不说了，我想做的事只要我肯，没有做不了的。好像都在说一些废话，写信还挺难的宁青，我长话短说，如果我成绩可以去平川的话，我肯定要去找你的，这是我复读的主要目的，所以我问你同意吗？你知道答应我意味着什么的都快两年了，还讨厌我？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能不能给个机会我改？----201758许砚。】

        【致宁青：我高考完了，成绩也出来了，考得没你高，但也算不错，你没回信，我也没报平川s大说实话我连气都生不起来，宁青，喜欢你还挺费劲儿，真那么讨厌我？连拒绝都懒得？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也就纠缠你最后一次了我喜欢你，这是第三年。-----2017108许砚。】

        宁青看完这两封信花了很长的时间，从看完第一封她头脑就已经懵了，思绪像是被一把钝刀慢慢重重的磨着，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跳在加速。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以往在知道别人喜欢她的时候，她除了空白和想下意识拒绝外没有多余的情绪了。

        但这次很不一样，似乎是从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她心里下意识是有许砚和别的男人这个划分的。

        看着许砚嚣张狂野的文字，宁青心里似乎被什么填满但下一瞬就又被迅速抽空了似的，细细密密的酸涩感宛如潮水般涌上来，整颗心被高高抛起又摔落下来。

        夜里，格外寂静，地板上反射着刺眼的光亮。宁青慢慢把信重新叠好，放到抽屉里，准备起身的时候晃了神，她的膝盖猛地撞上桌子。

        她痛得差点哭出来，痛觉慢慢缓和的时间里，她抱着腿静静地发着呆。

        她头脑里有很多信息，每一个都让她不知所措。

        许砚似乎比她以为的还要喜欢她，按时间算的话，应该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年算起，一直到他高四。

        许砚复读是因为想去平川s大找她，但他没有报。

        没报是因为她没有给他回信。

        他的志愿是以她为前提的。

        宁青忽然有点难过。

        替许砚觉得不值。

        她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的对过他，唯一的友好是把他当成朋友，她性格沉闷且尖锐，对谁都热情不起来，很多时候在她的世界里，许砚只占边缘的位置。

        在那些她习以为常的时光里，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为什么许砚和别的女生一副冷淡的模样，只和她说很多话，班级礼物每人一份，但他会把自己那份塞给她，她上台讲题，他好像总是表现得最热烈的那个，连带望向她的眼神都比以往的要炙热几分……

        他也会惹别人生气，但他似乎。

        只哄她。

        想到这里，宁青觉得自己反应是真的很迟钝，现在才明白那个少年所做的一切，那种暗戳戳的只对她特殊。

        起于暗恋。

        不想被她知道，但又藏不住。

        她一直觉得许砚不是会偷偷喜欢谁的一个人，就算喜欢谁，也应该是光明正大的，轰烈的。

        这样才符合他的个性。

        那个张扬自由的少年，一直是耀眼的存在，他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但那些更多更好的选择，在过去的时光里好像是被她阻碍着的，许砚情愿的。

        他想做什么都格外轻松，他可以不用选择那么辛苦的复读，在那之前，他甚至讨厌学习。

        他可以不用喜欢她这样无趣的人的，明明有比她好的女生同样在热烈的喜欢着他。

        ……

        宁青不止一次的为那个下雨天对许砚说过的话感到后悔，但这次是最强烈的一次。

        她好像、深深的。

        伤害到许砚了。

        喜欢她这样的人本来就够倒霉的了，还要被她这样没劲儿的人说讨厌，反反复复反思自己，外表有多轻狂内心就有多敏感卑怯，把自己置于一个比什么都低的位置，怕找她变成纠缠她，不明不白被她推开，甚至不敢问一句为什么。

        似乎长达好几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觉得是因为做错了什么而导致的被她讨厌。

        宁青忽然有点不敢想象下去了，觉得那样对许砚来说过于残忍了。

        她愧疚愈发深重。

        他不应该因为她，去体验这些听起来放在许砚身上简直是不可能的、坏掉的情绪。

        和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

        周日早上。

        宁青睡了个懒觉，一直到十点多才起床。

        窗外的光亮顺着缝隙照进来，房间里还是昏暗的状态，宁青揉了揉眼睛，放空思绪的盯了几秒天花板，而后，抻了抻腰，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看不出来是晴天还是阴天，雪下得比昨天更大了，即使屋里开了暖气，空气还是丝丝透凉。

        洗漱完后，宁青准备煮点面条，放一个鸡蛋再放一些蔬菜，她平时懒的时候对吃的没什么要求，能饱就行。

        吃完早餐兼午饭后，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宁青披了个小毯子，窝在沙发里玩手机，回完信息后又刷了一下微博，机械的划拉着屏幕，什么也没看进去，脑子里一直在思考昨晚的事情。

        宁青考虑了一下时间，最后还是克制不住，给昨天刚结完婚的李小洋发了微信。

        宁青：【小洋，抱歉可能现在这个时间打扰你了，我收到你让潇潇给我的信了，我想问一下，怎么会在你那里啊？】

        为什么几年前的信，她现在才收到？宁青情绪很平静，她相信李小洋的人品，她只是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很快，李小洋打了个电话过来。

        宁青接起。

        李小洋：“抱歉啊宁青，上大学那会儿我朋友会经常给我寄信，有一天我去翻信箱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你的信，这两封信相隔的时间还挺长的，想着你可能都不知道有人给你写信所以一直没拿，我就想帮你拿回去，但是忽然学生会那边的人把我叫走了，我忙回来的时候，你没在宿舍，我就没想起来。”

        “好像过了几天我回了趟家，应该就是那时候不知怎么的把信塞到我家了，我后来一直没想起来这件事，前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了我才猛地想起来，但是忙着结婚的事没来得及和你说，昨天婚礼快结束的时候，我才记起来要把信还你。”

        宁青静静听着，微微皱起眉。

        又庆幸又惋惜，她没有去翻信箱的习惯，如果没有李小洋，许砚的信现在也许不会在她手上，很有可能被处理掉又或者是被退回给许砚。

        宁青消化了几秒，没有说话，有种好像什么都来不及但又好像什么都来得及的的无力和迷茫感。

        她试图想象了一下，假如她按时收到了信，那她会回复什么内容？许砚来到她所在的大学后，他们又会发生什么？

        但脑子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画面，像坏掉的陈旧牌电视机上的模糊花斑，她不擅长假设，一切预想都冲破了所有的她认为合理的逻辑告诉她，原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现实就是什么样子。

        所以她的脑海里其实是一片空白的状态。

        手机那头的人还在说话，宁青走空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是很重要的信吗？我是不是耽误你什么了？真的很抱歉宁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李小洋解释完语气紧张起来。

        宁青低下头，她没有生气，温声道：“没事，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甚至还不知道信的存在。”

        对话沉默了两秒。

        “那就好，”李小洋松了口气，“你看了信吗？是关于什么的？”

        “看了，”宁青轻声说，“不是特别严重的事儿，你放心吧。”

        李小洋也没有追问太多，随后两人就着其他话题和简单聊了几句。

        挂了电话后，宁青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低头扣着衣服上的小绒毛，抿紧嘴唇。

        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强烈的感觉，宛如弄丢了一样很喜欢的东西，连带对那样东西的感情也随之一点一点变淡，直至想不起来热爱过的理由，比找不回来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好像是遗忘。

        唉。

        许砚寄给她的信，她当年要是及时收到就好了。

        要是当时收到了信，或许她和许砚多年后重逢要说的话就不会基于是停留在过往的那句“我以后不会纠缠你了。”

        宁青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有点刺疼，随后觉得空荡荡。

        整个屋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冬日不算明亮的光亮透过玻璃，能看见空气里像线一样的光柱，细小的颗粒荡在空气里沉浮。

        宁青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起身找了部电影，挑来挑去，不知怎么的看见电视页面上那串熟悉又陌生的电影名字——《谁的青春不迷茫》，她顿了顿，蜷着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动了一下。

        以前高中和许砚坐同桌的时候，班里放过一次这部电影，那会儿她没认真看，但后来听许砚说还挺好看的。

        感性打败了理智，她忽然很想体验一把。

        看许砚喜欢看的电影是什么感觉。

        冲动里是一阵不容忽略的微妙，她好像。

        在探索许砚喜欢的事物。

        先是想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到现在看他看过的电影。

        感觉很奇异，但想不出也不想去想不继续下去的理由，哪怕是一点点为什么，宁青都不想去思考。

        她按下播放键。

        许久，电影播放到最后，男主和女主高中时分开了，但并不让人觉得遗憾，多年后女主角林天骄如愿成为了一名天文学家，还报名了去非洲考察的项目，决定去寻找青春里错过的那个人。

        宁青盯着电视屏幕结束的画面，轻轻叹了口气。

        明明是一部励志的青春片，她看完却觉得好像该有的情绪都被空气抽走了，她并不开心。

        她和许砚和电影里的男女主角有些地方很像。

        但又不像----

        他们好像比电影里错过的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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