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林野这天早上起得比平时大休都要早一些，说来还有些奇怪，明明今天要上考场的人不是他，他反倒一晚上没睡踏实，早上老早就睁开眼睛躺不住了。

        穿好衣服之后林野拿着手机想问问陆晚空醒了没有，但是害怕自己一发消息手机有声音吵他睡觉，只得又把手机揣回裤兜里，收拾利落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朗，天空中一丝云彩都没有，澄澈透亮的湛蓝色宛如一块海玻璃，林野深深地吸了口早晨微凉湿润的空气，看见前方的人影时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刘晓日听见声音之后直接把车子降了速停在路边，顺手低头点了根烟咬在嘴里，林野骑到他旁边的时候猛地捏了车闸，然后一脚踩在电摩的踏板上，两个人并立着停在一块儿。

        “要一根吗？”刘晓日从烟盒里推出一根来递到他面前。

        林野抬手给他又推了回去，“早不抽了你忘了吗？”

        “哦，我还真忘了。”刘晓日把烟收了回去，然后低着头两三口把嘴里的烟吸完扔到了脚下，用力碾了几圈。

        林野歪头看着他，“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啊，心情确实不怎么好。”刘晓日说完朝他抬了抬下巴，两个人一起慢悠悠地往前骑着。

        林野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问道：“怎么了，今天也不上学，你一大早的这是要干嘛去？”

        “不干嘛，我同学约我出去和他一起办个事儿。”刘晓日看着前面说道。

        “真的？”林野有点儿不放心，“你要是真有事儿一定要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刘晓日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不过我真没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听到他这么说林野也就没再多想，刘晓日顺便转移了话题，问他：“你这个时间也不是去打工吧，你一大早的要干什么去啊？”

        林野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一开口说话声音都有点儿飘，“我要去菜市场。”

        “去去哪儿？”刘晓日皱着眉头，一脑门儿问号的样子，“你要去哪儿？”

        林野啧了一声，“年纪轻轻的怎么耳朵还聋了呢？”

        “我就是惊讶啊，你这一大早的去菜市场干嘛，你家没菜吃了？”刘晓日不解地问。

        林野摇摇头，“也不是，就是家里的那些没有早上市场里的新鲜。”

        “林野，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刘晓日整张脸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你忘记你小时候和我一起在林子里的地上捡桃子杏子吃的经历了吗？”

        林野听完瞥了他一眼，“请你注意你的用词，不是‘我和你’，是‘我陪你’，是我陪着你捡杏子，你吃了，我没吃。”

        “行，你确实是没吃。”刘晓日无奈承认，“但是你也不是个为了吃口新鲜的就起这么大早去菜市场的人啊。”

        “我也一直没有觉得你是一个问题这么多的人啊。”林野说。

        刘晓日瞪着他，“因为我看你顶着一脸傻笑去菜市场买菜觉得非常奇怪。”

        “一脸傻笑，我吗？”林野半信半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别说，好像还真是。

        不过肯定不是傻笑，毕竟自己那么英俊。

        啊，好不要脸。

        林野甩甩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正常点儿，笑着用力蹬了一下自行车，车子瞬间超出刘晓日半个车身，他抬着手朝刘晓日挥了挥，“走了，回见。”

        离家里最近的菜市场骑车子要将近二十分钟，不过幸好林野今天早上醒得早，一来一回也不会耽误时间。

        林野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又站在一个蔬菜摊前认认真真地挑了几个饱满还带着水珠的西红柿，付好钱之后他又在市场里慢慢地逛着，想要看看还能再买点儿什么回去。

        手机一直被他握在手里，林野感受到它震动了一下，于是立马低头去看，发现是陆晚空给他发来了消息：“醒了吗？”

        “醒了。”林野马上回复道：“来吃饭吗？”

        陆晚空消息回复得非常迅速：“我已经要准备下楼了。”

        林野微微勾了下唇角，手机轻巧地在他手中随意上下抛了几下，他目光在四周又巡视了一圈，走路时脚步声都透着愉悦。

        从市场回家的时候林野在路上恰好碰见了从另一个路口拐弯过来的陆晚空，那人的眼睛大概是只知道盯着自己的前方，目不斜视，林野朝他挥手他也没看见，板着一张帅脸就飘走了。

        林野无奈地笑了笑，骑着车子在他身后猛追，大喊着：“陆晚空！等等我陆晚空！我在你后面！”

        林野喊得嗓子都劈了，但是前面那人耳朵似乎也闭上了，完全听不见，只有路边经过的路人忍不住把惊异的目光投向他。

        林野叹了口气，直接扶着车把踩在脚蹬子上站了起来，气聚丹田朝前喊道：“陆晚空，不等我一起你就没蛋炒饭吃！”

        终于，陆晚空在前面停了车子，回过头来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林野经过这一通折腾之后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气喘吁吁地瞪着车子骑到了陆晚空旁边，一只手扣在他的肩膀上，忍不住感慨：“果然，蛋炒饭的力量就是强大啊。”

        “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没有听见，不过最后那一声蛋炒饭你喊得太大声了，都破音了。”陆晚空说着笑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擦擦吧，一头的汗。”

        “不擦了，回去路上风一吹就干了。”林野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你骑电动车拉着我走，我要累死了，腿酸，不想蹬。”

        陆晚空听完转着脑袋往四周看了看，这个时间段路上没什么车，他点点头，“行吧，那你抓紧我。”

        有了陆晚空骑着小电驴借力，林野瞬间就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凉风扑面而来，额头上的汗蒸发吹干，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陆晚空今天又是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和林野那天在小巷子里遇见他的时候打扮得一模一样，陆晚空大概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剪过头发了，他的头发不是纯黑，透着淡淡的棕色，发尾在阳光的照耀下颜色更淡，但是和他白皙的肤色很相衬。

        林野稍稍落后陆晚空半个身子，目光看得有些入了神，他的手指微微上翘，指尖正好可以蹭到他后颈处的发梢，很软。

        “林野。”陆晚空叫了他一声。

        “嗯？”林野回过神来，他收回指尖，手掌不觉得在陆晚空肩膀上用力捏了一下，“嗯，怎么了？”

        陆晚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只不过林野表现得一脸坦然。

        “我就是想说我来你家吃饭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还要一大早去菜市场买菜。”陆晚空说。

        林野轻声笑了一下，“没有，本来我家就没什么菜了，今天起得也早，所以正好就去市场转了一下。”

        两个人到家之后林野从车筐里把菜都拎了出来，然后把一个袋子递给陆晚空，“呐，你可以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陆晚空往纸袋里看了看，“鸡米花？”

        “嗯？”林野皱了皱眉头，“我看看。”

        他接过纸袋来之后拿在手里晃了几下，然后又递回去，“现在有啦。”

        陆晚空看见了袋子里之前被鸡米花盖住的一根炸香肠和两个煎蛋，他有些奇怪地看向林野。

        林野把塑料袋里的蔬菜都拿出来在水龙头底下冲洗着，看着陆晚空站在厨房门口没动，他伸手拿了一双筷子给他，“现在可以吃了吧。”

        陆晚空笑着接过来，香肠几口就被他吃完了，他又夹了一个煎蛋咬了一口，各种调味料在上面铺了满满一层，但是很香，原本一大早吃这些可能会很腻，但是陆晚空只觉得自己的馋虫都被勾醒了，肚子饿得不行。

        林野也伸手拿了一个鸡米花扔进嘴里，一边低头切着蛋炒饭的配菜，一边和他说道：“一根香肠，两个鸡蛋，祝你这次考试顺顺利利，能得满分。”

        陆晚空咬着筷子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他看着林野，忽然之间只觉得心里满满胀胀的，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轻轻开口：“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啊。”

        “对啊，我每次考试都会这么吃。”林野笑着说道：“其实蛋炒饭里面也会有香肠和鸡蛋的，但是做好之后都碎掉了，我害怕不灵，正好在市场的时候看见有人卖这个，顺手就买了。”

        林野做饭非常麻利，蛋炒饭做好之后他又做了一个西红柿鸡蛋汤，两个人在院子里摆好小桌子和马扎，老太太推门从屋里出来，朝着陆晚空笑了起来，“小陆来啦，今天起得好早哦。”

        “奶奶好。”陆晚空笑道。

        林野在一旁说道：“奶奶你忘啦，我和你说过他今天要参加竞赛考试，所以早上要过来吃饭的。”

        “哦对对对，小陆要参加那个很厉害的考试来着。”老太太一拍大腿终于想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蛋炒饭和西红柿鸡蛋汤，转身就要往厨房走，“小野你刚才做饭没有顺手煮两个鸡蛋啊，咱们家还有香肠吧？”

        林野笑着看了陆晚空一眼，陆晚空连忙伸手拉住老太太，“奶奶，林野已经给我了，因为我肚子饿所以老早就先吃完了。”

        “真的？”老太太看着他。

        陆晚空连连点头，“真的。”

        “那就行，吃了就行。”老太太听完这才放心，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快快，赶紧吃饭吧小陆，吃饱了才能考好试。”

        陆晚空早就已经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看见奶奶低头喝了口西红柿汤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往嘴里扒了口蛋炒饭。

        好吃，林野做的炒饭确实比外卖好吃很多。

        面前的蛋炒饭配料非常丰富，而且林野还在里面加了黄瓜丁,味道很清新，陆晚空又猛扒了两口，结果因为吃得太快，他被呛到咳了起来。

        林野赶紧伸手在他背上拍着，哭笑不得，“我服了，又没人和你抢，锅里还有呢，你慢慢吃呗。”

        陆晚空眼睛都红了，他抬手抹了一下咳出来的眼泪，朝他摆了摆手，“没事儿，咳咳我就是太饿了。”

        “喝口汤压一压。”林野端着碗给他。

        陆晚空连喝了几大口汤才终于把咳嗽压下去，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他，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吃饭先喝汤，强比开药方’，吃饭之前啊先喝口汤，那样才不容易呛着，肚子也不难受，那多舒服啊。”

        “就是就是。”林野也在一旁帮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陆晚空你可得记住了哈。”

        陆晚空鼻尖红红的还挂着汗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捧着碗又喝了一口，认真地点头，“嗯，确实是舒服了。”

        林野忍不住用膝盖撞了他一下，“真傻。”

        吃完饭之后老太太又拉着陆晚空的手嘱咐他“放轻松”“不要有压力”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林野在一旁都要听不下去了，陆晚空却非常耐心地一直点头答应着。

        终于，老太太说完之后就回屋看电视去了，林野端着碗筷去了厨房，陆晚空也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厨房地方本来就不大，挤两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就更显得局促，林野推了推他，“出去等着，我转个身都费劲。”

        “我洗吧。”陆晚空说。

        “不用，我一会儿就洗完了。”

        陆晚空从林野手里把洗碗布拿过来，“我洗吧，我有点儿紧张，你让我有个事儿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林野看着他挑了下眉毛，随后点点头，站到了门口倚着门框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晚空今天穿了一身白的缘故，林野觉得厨房都比平时亮了一些。

        对于一个很早就开始独自生活的人来说，陆晚空对于这些家务活儿并不陌生，只不过一直以来他都只需要洗一人份的餐具，那种感觉和现在完全不同。

        林野一直没有说话，耳边就只有哗哗的水流声和碗筷碰撞的声响，陆晚空转过头去看着林野，问：“你怎么这么安静了？”

        林野看着他，“我在想，像你这么牛逼的人，考试之前也会紧张啊。”

        陆晚空听完笑了笑，他把碗擦干摞好放进柜子里，又仔仔细细地洗了手，因为双手长时间浸在冷水里，他的指尖有些发红。

        林野拿了毛巾给他，陆晚空握着毛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其实一开始是不紧张的。”

        “嗯？”林野有些不解。

        “因为突然感觉自己身上有了期待。”陆晚空把毛巾挂了回去，和林野一起回到院子里坐下，“外婆去世之后，我从来没有过想要为了谁去好好学习努力考试然后让他觉得骄傲或者高兴之类的想法。”

        林野听到这里心中瞬间了然，他胳膊撑在膝盖上，托着脑袋眉眼弯弯地看着陆晚空，“突然心里还有点儿小得意呢。”

        陆晚空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觉得，我怎么也得对得起你这一顿饭还有奶奶的关心。”

        林野笑着点点头，伸手在他胳膊上用力搓了两下，“放心吧，你真的非常无敌厉害。”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林野和陆晚空跟奶奶说了一声就准备出门了，林野想要去推车子，结果陆晚空拦了他一下，把手里的电动车钥匙塞到了他手里。

        “骑我的车子吧，我考试的时候你就骑着去奶茶店，中午我考完试你来接我，然后我请你吃饭。”

        “行啊。”林野接过钥匙来朝着陆晚空拍了拍电动车后座，“走，野哥开车送你进京赶考去。”

        两个人到学校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见丁达延，丁达延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看着他俩有些惊讶，“班长，林野，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的啊？”

        “我早上去林野家吃的早饭，所以就一起过来了。”陆晚空淡淡说道。

        “这样啊。”丁达延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过几次，点点头，他从书包里摸出几块儿巧克力来，问：“你们吃吗？”

        “吃，谢谢。”林野接过来之后塞给陆晚空两块，“吃点儿甜的缓解焦虑。”

        陆晚空把巧克力含进口中，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林野和丁达延说话。

        几辆其他学校的校车从外面开进来停在了综合楼前的广场上，最前面的一辆车前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义理市实验中学，几个学生从车上下来，领头的那个男生个子很高，头上戴着的黑色棒球帽遮住了他的眼睛和小半张脸，但却并不难让人看出他模样的出挑。

        丁达延十分兴奋地抬手指了指他，“你们快看，那就是谭闻曦。”

        恰巧这时那人转头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丁达延连忙缩回手来，悻悻地朝对方露出一个笑来。

        谭闻曦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在整张脸都露出来之后，林野终于算是明白为什么颜梦涵一提起他就会脸红了。

        谭闻曦抬手拨了拨自己被帽子压得有些塌的头发，挥着手朝几个人露出了一个十分粲然的笑，林野也朝他笑了笑，又说了一句：“考试加油。”

        陆晚空皱了下眉头，然后看似无意地抬脚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把林野的大半边身子挡在了身后。

        “谢谢。”谭闻曦点点头，然后和自己学校的同学一起进了综合楼。

        林野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抬手在陆晚空的后背上戳了几下，催促道：“行了，你们也快进去吧，不要耽误了时间。”

        “确实，时间快到了。”丁达延说道：“班长，咱们进去吧。”

        陆晚空回过头来看着林野。

        林野抬了抬下巴，“快去吧。”

        陆晚空抿了下嘴唇，也没说什么便和丁达延一起往综合楼走。

        看着陆晚空微微有些下塌的肩膀，林野按了一下电动车的喇叭，“陆晚空。”

        对上对方转头时有些惊讶的目光，林野朝他狡黠地笑了一下，对他喊道：“你最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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