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吴简和江驿霆说过，物归原主便是将从哪来的魔气送回到哪去，虽有重修灵力的风险，可好过与魔气融为一体。

        江识生平稳落地收起拂野剑，他看着四周，婺山依旧满山赤土，几颗枯树长在山上丝毫起不到点缀的作用，反而更加让人心里发寒，只觉得阴气沉沉。

        自从见过血水掩盖沙土之后，江识生再无法将满山赤土想做是雨水流过，他从山上往下望，那间客栈依旧孤独的立在山下。

        江识生往前走去，四周高山下的巨大窟窿有一层结界覆盖，而窟窿之下便是无间炼狱。

        江识生想起上一次在婺山的经历，耳中突然有笑声灌入，他扭头看去，身后只有阴森森的冷风，但空无一人。

        抽离灵气并非易事，江识生知道如何将灵气从体内抽离，所以抽去魔气应当和抽离灵气是一个道理。

        “拂野，委屈你一段时间，等我灵力修上来就立刻把你放出来。”

        魔气被抽去所以灵力需重修，这段时间，他自然是召不出拂野的。

        江识生的手靠近胸膛，不多时，一根小指长的灵骨被他从体内取出——

        ——这根灵骨被干净的灵气包裹，但灵气之外，却有一股黑气围绕。

        江识生第一次把灵骨从体内取出，他从前只知道修灵弟子离了灵骨会很虚弱，如今一试，却没想到竟会虚弱到连普通人都不如。

        他双腿软得厉害，握着灵骨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似乎这根灵骨在他手中是千斤的重物。

        窟窿之下的东西感受到结界之上的魔气，那些扭曲的手争先恐后的企图撞破结界。

        江识生看见灵骨上的魔气与窟窿之下产生了连接，窟窿之下，不知是什么东西正贪婪的吸食着灵骨上的魔气。

        江识生站不住了，他撑着地面，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虚弱到这个地步，好在如今没有提着斧头的店家突然出现，否则以他这个状态，还没等到被砍，就已经被店家渗人的笑声吓死了。

        火光晃动，好像是有人朝山上走来，不止一个，有好几个，应当说，有好几个人撑着火把朝悬崖边走来。

        距离越来越近而火光明亮，领头人年纪不大却有十几人跟随着他。

        完蛋了，江识生预感不妙，单知行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来不及细想，江识生很吃力的站了起来，可四周空荡荡的实在没什么地方能藏，在他思考时，耳熟的声音带着疑惑问道：“江愿？你怎么在这？”

        江钰恒回到听风吟没有看见江识生的人影，他在听风吟内找不到江识生，于是就去找江言。

        江言路过回廊，突然来了个人挡在身前，抬头一看，是江钰恒。

        “江愿呢？”

        江钰恒模样着急，不等江言回答，他又问：“他不在听风吟？”

        几个时辰前，江言也去找过江识生，因为没找到，所以她去问了江驿霆关于江识生的下落。在得知江识生去了婺山后，江言急急忙忙想将此事告知江钰恒，她还没走到江钰恒的住所，二人便撞了面。

        “阿爹说阿愿去婺山——”

        “——婺山？他一个人？”

        不等江言说完后面的话，江钰恒急忙又问：“去做什么？”

        江言表情不好看，脸色也不好，“说什么归还东西重修什么的。”

        “归还”

        江钰恒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的神情一瞬间就沉了下去，他表情凝重，吓得江言以为出了什么事。

        “阿宁？”

        “师兄在哪？”

        “在与阿爹阿宁你去哪？”

        江钰恒留下江言独自离去，他耳中听不见江言的叫唤，脑中想得是快点找到江亦怀。

        朝桦殿外两名弟子守在门口，江钰恒无视他二人的拦截直接闯了进去。

        此时，江驿霆正与江亦怀说着什么，见江钰恒闯入，他没生气，反而对着要拦住江钰恒的那两名弟子吩咐道：“无妨，钰恒可以随意出入。”

        “师兄，带我去婺山。”

        江亦怀还沉思在方才的谈话中，他见江钰恒不仅不行礼，还打断了江驿霆的话，他提醒道：“出什么事了要去婺山，等我回去之后慢慢说，别忘了礼数——”

        “——来不及了。”

        江钰恒竟然当着江驿霆的面丢了礼数，纵使江亦怀知道江驿霆不会生气，可还是提醒道：“钰恒，别闹。”

        “江愿在婺山，江愿他在婺山啊。”

        江亦怀一听这话不对劲，江识生怎么跑到婺山去了，正要细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坐上的人开口说道：“钰恒，你要你师兄随你去做什么？”

        江钰恒看向座位上高高在上的江驿霆，他第一次没有在意礼数，第一次在江驿霆面前失了仪态。

        “恕弟子不敬，请师傅告诉弟子，江愿去婺山可是师傅让他去的？

        坐上的人不作答，江钰恒本就没有耐心，便又说道：“归还东西？恢复从前？您为何骗他？他去了，他信任您，可您有没有告诉他抽离魔气之后灵气也会被抽离，什么重修都是骗人的，他根本没有重修的机会，他江愿最后只会是一个废人。”

        江亦怀下意识的紧蹙双眉看向江驿霆，坐上的人依旧不动声色，而江钰恒又抓起江亦怀的胳膊，恳求道：“师兄，带我去婺山，求你了。”

        江亦怀仍不敢置信，他收回了看着江驿霆的视线，正要随江钰恒离开时，坐上的人忽然说道：“钰恒，当下局势如何你看得清吗？”

        “我管它如何！”

        江钰恒竟然反驳了江驿霆的话，“他人口中的言论真的那么重要吗？竟比您徒弟江识生的命更重要？”

        江钰恒丢下此话走出朝桦殿，义川剑出鞘载着二人从南诏飞往婺山。

        婺山下有火光包围，不少人围在山下等着什么。

        “单家的人。”江亦怀提醒着，又说道：“你山上，我拦住他们。”

        江亦怀收起义川，江钰恒一落地就朝山上跑去。

        悬崖边也围满了火光，单知行挺直了腰杆俯视着江识生，“我早就说过你身上有魔气，你师傅非要护你，如今却又让你来婺山，怎么？他也怕有一天事情败露所以心虚了？”

        江识生力气不足，勉强回道，“心虚？我师傅为人磊落为何要心虚？”

        单知行觉得可笑无比，他本不想同江识生说什么废话，可见江识生如此护着江驿霆，他心中不解，于是问道：“江愿，你怎么还护着他？你被他骗了你知道吗？”

        江识生觉得好笑，江驿霆对自己如何难道他单知行比自己更清楚？

        “单知行，你想挑拨关系也该换个人吧。”

        “我挑拨关系？江愿，你是真不知道？”

        江识生没回应，因为单知行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与他说这个，而且，看单知行的模样，他似乎真的有话要说。

        “江愿，你可知你将魔气送出去的同时也是在把你的灵气送出去，全部送出去，一点不剩。”

        江识生回头看那浮在空中的灵骨，魔气被窟窿下的东西贪婪的吸食着，而灵气还在，并无异样。

        “你别不信，这是我哥告诉我的，现在那块灵骨还正常，等你把它收回来的时候，你再仔细看看那灵骨上究竟还有没有灵气。”

        “单清。”

        江识生不知江钰恒何时来的，他只见江钰恒把单知行一把推开挡在了自己身前，“带着你们单家人滚，听风吟的事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单知行被推了个踉跄，等站稳之后，他抱臂看着江钰恒，笑说：“江愿，我可没骗你，这件事你师弟肯定比我清楚。”

        江识生一直没说话，江钰恒就这么站在他身前，却也没敢回头去看他。

        二人的状态好生奇怪，一个不知，另一个却什么都知道。

        单知行讽刺的笑了笑，“江愿，你师傅没和你说过抽去魔气就是在抽空灵气吗？魔气那么难缠怎会轻易被抽离，除非你想做废人，灵界的废人。”

        “单清，闭嘴。”

        单知行不削一笑，仍说道：“也对，你又不是他的近身弟子，他干嘛花费心思与你说这些，他要培养的人是江钰恒又不是你，你江愿在他眼里是什么东西。”

        江钰恒心里来气，他最讨厌别人一张嘴就说些挑拨离间的话，更讨厌那人分明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会伤害到人，却还一副自豪的模样送出嘴里的刀。

        “小师弟。”

        江识生唤住了江钰恒，“我刚才就感觉不对劲，魔气从灵骨上被抽离后，结界好像有碎裂声。”

        江钰恒走到悬崖边往下看，他身躯一怔，回头说道：“结界碎了。”

        婺山上太多活人的气息，以至于被关押在结界之下的妖魔鬼怪嗅到这些诱人的味道，所以开始不受控制的疯狂撞击结界。

        “江愿，先离开。”

        “离开？”

        单知行一把揪起江识生的衣领逼他面对自己，江钰恒还没迈出脚步，手臂就被单家几名家仆牢牢抓住。

        “你想去哪？江愿，你也是有魔气的人，要是一会真有魔物跑出来，你难道不该留下来陪他们吗？”

        “单清！你不要因为你哥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刁难他，你哥究竟是不是他杀的你真的查过吗？”

        单知行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他才不管江钰恒说了什么，他只看着江识生，说道：“无论是不是你杀的，我哥身体变成那副模样一定和你脱不了干系，凭什么你还像没事人一样活得好好的！”

        江识生没有灵骨的支撑，他被单知行折磨来折磨去的真得十分疲惫，他哑声道：“你以为这段时间我很好过吗？你们单家你还想如何？”

        单知行指着悬崖底下，毫不留情道：“跳下去，去死啊，去跟我哥赎罪！”

        此时的单知行与厉鬼已经没什么区别了，除了长着人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杀人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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