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学徒与烟

夏天的清晨总是透出一股活力，天光破云，艳阳初升，朝露散，闪烁在天际的晨星，勾勒出一幅美丽的画卷。

        而这个时候，往往就有一两个破坏气氛的路人。

        周应刚从早餐巷子里出来，正大口嚼着刚出锅的油饼，喝着老板送的豆浆，口沫四溅，腋下夹着不离身的大水壶，活脱脱一副赶着去工地搬砖的暑假工模样。

        店离家不远，吃着早餐，醒醒瞌睡，在抵达时刚好能保持活力。

        徐守已经把钥匙给了周应，看来这学徒身份是坐实了，毕竟还称着徐守为‘师傅’呢。

        周应拿出钥匙，正拨弄着大门，这时脑后却传来徐守的声音：“小周。”

        “咦？师傅？这会还早啊，你不是九点才开门嘛？”周应终于开了门，诧异道。

        徐守笑了笑，却是先一步进了门，说道：“开得晚，不一定来得晚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之计在于晨啊。”

        “话倒不错。”周应嘀咕道，跟在后面进了店门。

        徐守坐在诊疗台的位置，放药酒的地方，弄着瓶瓶罐罐，昨夜匆忙取酒没来得及整理，这会该是在干这活。

        墙上的时钟走到了八点整，弄罢酒瓶之后闭目养神的徐守突然站了起来，好像在自言自语，缓缓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不只是教育小学生的古语，古人的智慧是现在被灯红酒绿生活所侵蚀的人们无法度量的。中医认为，早晨、傍晚都是昼夜交换，阴阳颠倒的时候，而早晨正是阳气升发的时候。辰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到九点，是我这一脉中医认为一天内柔和阳气最浑厚的时候，往前，太少，往后，太毒。经过多代传人亲身实践证明，八点到九点是最适合运动的时段，这时打上一套太极拳亦或是五禽戏，再喝上一杯药酒，正是我多年来的养生之道。”

        周应听得一愣一愣的，又不敢说话，看着徐守慢慢活动身体，开始了这似乎是太极拳？

        “太极拳，是统称，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祖上通过无上智慧创造或者说是修改出了这套拳，乃是我徐家祖传三宝的第三宝。太极养生，练脑、练气、练身，这套拳珍贵之处是糅合了这三点，不必刻意去练某个方向，经多年积累，这三点都会有明显的提升。”徐守闭着眼，就在大堂里施展开来，周应在旁边看着，原本在捧在手里的药典已经完全放下了。

        徐守打得不疾不徐，一套拳下来，过了整整二十分钟，鼻尖渐渐沁出了汗珠。他也不停，摆出另一种起势，看来接下来的是‘五禽戏’了。

        “虎戏，练背。背穴、督脉，是为重点。”徐守两手按地，用力使身躯前耸并配合吸气，当前耸至极后稍停，而后后缩呼气，继而两手前移，两脚后移，抬头朝天，低头平视，作虎啸状。

        “鹿戏，练腰。肾脏，是为重点。”徐守四肢着地，吸气，头颈向左转，双目向左侧后视，当左转至极后稍停，而后呼气，头颈回转，当转至面朝地时再吸气，并继续向右转，一如前法，继而抬起左腿向后挺伸，稍停后放下，右腿一如前法，作雄鹿踏地状。

        “熊戏，练脾胃。内脏、关节，是为重点。”徐守铺上一卷草席，仰卧，两腿屈膝拱起，两脚离床席，两手抱膝下，头颈用力向上，使肩背离开草席。略停，以左肩侧滚洛床面，当左肩一触及床席立即复头颈用力向上，肩离草席。略停后再以右肩侧滚落，复起。继而起身两脚着床度成蹲式，两手分按同侧脚旁；抬左脚和右手掌离席，回落抬右脚左手掌，身躯亦随之左右摆动，作黑熊行走状。

        “猿戏，练心肺。呼吸节奏，是为重点。”徐守走向门口的横杆，作引体向上，而后左脚勾杆，头身下悬，右脚一如前法。

        “鸟戏，练骨。关节，是为重点。”徐守作自然站式，吸气，翘腿，举臂，扬眉，作鸟展翅欲飞状，而后呼气，腿臂回落。继而坐下，屈右腿两手抱膝下，拉腿膝近胸。

        五禽戏毕，周应已经惊得合不拢嘴了，尤其是看到徐守一把老身子骨做了几个引体向上和头身下悬的动作时。

        徐守长出一口气，拿起柜上的药酒，一饮而尽。周应看了看时间，刚好九点。

        徐守又坐回诊疗台旁，突然喊道：“小周。”

        周应还愣在桌旁，一惊，连忙道：“是，师傅，有什么吩咐？”

        “我知道你有一些问题，不过现在到了开店门时间，先开门吧。”徐守笑道。

        “啊？开门？哦哦，好，开门。”周应没有发现店门是什么时候关的，他分明记得来的时候是开的啊。

        “呵呵，小周，别惊讶，这是我每天都会做的事情。”

        “师傅，你也太牛了，那引体向上也不是你这年纪的人能做到的啊！”

        徐守佯怒道：“亏得我刚刚还说了那么多，你以为我说的那些效果都是假的吗？”

        “不是不是，师傅，只是不敢相信而已。”周应连忙陪笑道。

        “古人的智慧可是不可度量的，中医现状你应该也懂，造成这现象的很大一个原因是中医的传承，往往科班毕业的中医比不得乡村老中医，就是这样了。”徐守掏出一支烟，喃喃道。

        周应看着徐守嘴里的香烟，疑惑道：“不过师傅，你烟瘾那么大，身体却那么好，还从没听过你咳嗽，也是刚刚那两套拳的缘故吗？”

        徐守已经点燃了香烟，深吸了一口，道：“这是我药酒的功劳。”说着他指了指身旁的酒罐子，又道：“这些药酒都是通过不一样的药材来配成的，你看了药典，也知道，中药有归经，若是我想遏制抽烟的副作用，我就选用一些肝肺归经的药物，再加上一点”

        周应正听得感兴趣，徐守却闭口了，没想那么多，连忙问道：“加上一点什么？”

        “罢了，也就告诉你吧，十里八乡都说我这药酒效果好，其实我是一直在吃老本，我祖传三宝的第二第三你也知道了，第一就是这东西了。”

        “这小子倒是毫不避讳，不过相见便是有缘，我这年纪也大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对这东西感兴趣的人，姑且就把他传下去吧。”徐守心道。

        周应皱着眉头，扳着手指算道：“第三是太极拳，这说得够清楚了，不过师傅你说打完拳喝酒是养生之道，这第二该是药酒吧。现在你又说药酒里边要加上这‘第一’，我就不太明白了。”

        “嗯，说得不错，第三太极拳，第二是药酒，第一也是跟药酒有关的东西，只不过第二是药酒的配方，第一是加入这药酒里的另一方药。从西医的角度来讲，这应该是一种类似于活细胞药物的方子，这方药单独开来没什么用，毫无亮点，不过加入我排名第二的那些个药酒配方里边的话，就能起到很强的强化作用，能大幅提升药效。而药物归经就是它提升药效的方向，像刚刚的例子，肝肺归经的药酒，加了这东西，就能强效作用于肝肺。所以我抽烟没什么大问题，甚至我的脏器比大多数中年人还健康。至于我为什么说我在吃老本，惭愧，我只能按照所给的药酒配方来配出药酒，没有创新过，我努力过很多年，试图调制出新的配方，可是都失败了，新的药酒倒是也有用，却不能与那提升药效的方子配合。”

        “明白了。”周应沉吟了一会，突然脑子灵光一闪，说道：“师傅，你有没有试过直接把那个提升药效的方子配出的药直接喝了啊？”

        店里云雾缭绕，正吐着吞云吐雾的徐守听周应那么说，愣了愣，却是呛了一口烟，咳了一会，看着尴尬的周应，骂道：“这哪敢试啊，谁敢给我试啊，随便在药酒里加入一点这东西，药效就会大幅提升，而且祖传的方子我又不会公开或者拿给临床去做实验，而且我自己还想多活几年呢，当然是没试过了啊！”

        “嘿嘿，好吧。我身体可是很好，倒是可以试试。”周应对自己强化后的身体是挺有信心的。

        徐守灭了烟，摆摆手道：“得了吧，你不怕死我还不想死呢，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吧，祖传的东西你应该明白，不要到处去说。”

        周应点点头，笑道：“当然。不过师傅，我能学你这拳吗？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法之类的啊？”

        “心法？没有！唯一的要点就是保持平心静气，明天你跟着我做吧，看看你有没有这缘分，毕竟是我祖传的东西，不一定对他人有效。”徐守无所谓道。

        “是，师傅。”

        “对了，老李好像快要送烟来了，你去准备茶水吧，大白天的可不是喝酒的时候。”

        “好的。”嘴上答应得好，周应却腹诽道：“你刚刚不是才喝了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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