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提升

徐守抽烟抽得杂，喝酒只喝自己的药酒，至于茶好像只有铁观音，喝得也不讲究，没什么茶盘之类特地用来喝茶的东西。周应学着以前周豪喝茶的样子，把茶弄到茶壶里，用沸水洗一洗，便端上桌了，这时黑脸李姓老头也是刚到。

        “掌柜的，我又来蹭酒喝啦！”老李头这人单从外表看就能看出他直爽不拘小节的性格，直直的冲进店门，扬了扬右手里写满英文的香烟盒子，冲着诊疗台上的酒就去了。

        徐守刚抬头就看到了一只大手朝着酒瓶使去，忙起身挡住，笑眯眯道：“老李，我这的酒你敢自己喝吗？”

        “有啥不敢的。”李老头嘴上强硬得不行，手却是慢慢缩了回去，估摸着是吃过亏吧。

        徐守顺势拉着李老头，朝周应那走去，边走边道：“周应，来来来，赶紧招呼你李爷爷喝茶。”

        周应点点头，斟了杯热茶，递给老李头，笑道：“李爷爷，这茶可是师傅压箱底的，师傅可是肉痛了很久，请用。”

        可怜周应费心编了这顿说辞，那老李却是对茶毫无感觉，拿起杯子就是一阵牛饮，喝罢咂咂嘴，看样子连解渴的作用都没起到。

        徐守看了看周应，耸耸肩道：“呐，老李，还剩几包啊？”

        “五包啊，一人一半说好的。我觉得还行吧，这洋玩意儿没什么味道你也是知道的，就看你抽不抽得惯了。”

        “反正都是抽着玩，要是真的瘾大我早就像老陈他们扛烟斗了。”徐守无所谓道。

        烟雾缭绕，这真是一副‘仙境’样子，周应坐在药材柜旁，坐也不是走也不妥，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左右开工吐着烟圈，他是书也看不进去。

        徐守看周应一副窘样，便递了一支烟给他，说道：“抽着玩吧，你的那些历史我也清楚，别说你不会就好。”

        周应犹豫了会，还是接过了，点燃，深吸一口，久违的辛辣气味充斥肺部，这不禁令他想起往年那些生活，看着眼前杯子里的茶，愣了愣神，却是很快脱离了出来，用力甩甩头，打算正式删除那些曾今。

        老李头聊了会天，便提出要回家准备午饭了，徐守笑着从兜里掏出一瓶药酒，还没等说什么，就被老李头一把抢过，跑了。

        “师傅”周应看着老李头爆发出的灵活性和不符合他那个年纪的速度，不由再次张大了嘴。

        “嗯？”徐守却是不奇怪，拿着手机正发着短信。

        “李爷爷也是被你的药酒养得那么好吗？”

        “差不多吧，那一群老头子都被我调养过身体，还有啊，什么叫养嘛，说得那么奇怪。”徐守笑骂道。

        正午，烈日暴晒，安静的中药店子里没来一个病人，周应乐得轻松，扎在药典里，不问外事。

        “小周，饭点到了，要吃什么？”徐守拿着手机，对周应道。

        “啊？吃饭了啊，都行吧，我不挑食。”

        “好，那我出去一趟带吃的回来吧，正好托朋友淘了本书，顺道看看到手了没。”

        “好的，师傅。”

        午饭是白菜豆腐汤，青椒肉丝，玉米炒肉，外加十个白面馒头。

        师徒二人坐在一张桌上，一人拿着一本书，吃一口，看一眼，极为享受。

        “呼”周应长出一口气，看完了一种类型的药材，终于是把书暂时放下了，他看了看对面徐守手里捧着的书，白色封面，什么字都没有。“是手抄本，还是自己包的书皮？”周应想到。

        “感兴趣？”徐守感觉到周应的目光，说道。

        “一点点，没看到是什么书，所以有点好奇，是和中医有关的吗？”

        “不是，这是古文的手抄本，内容是散文、字帖、墓志铭等等，皆是没有翻译过的古文，其中包含了甲骨文，篆书、魏碑等等字体。”徐守放下书，向周应解释道。

        “没翻译成简体字的古文？师傅，你涉猎也太广泛了吧。”周应嚼着馒头，含糊道。“嗯？”这时，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在‘悟之境’里看到的那篇‘字帖’。“当时整篇帖子，只有排在最后的简体字的‘道’亮了，现在想来，其他的那些字倒是有点像古文什么的。当时太快，实在是没仔细看，只有第一个字有点印象，难道那也是‘道’字？”周应努力着回忆着那第一个字的样子。

        “嗯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选择朝哪个方向走。应该是这么写，让师傅看看是什么字好了。”

        抽屉里有纸和笔，周应三两口吞下馒头，拿出纸笔，按照记忆‘画’出了记忆中帖子里的第一个字。

        “这是什么？”徐守看着纸上的鬼画符，问道。

        周应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嘿嘿，师傅，你看看这是不是‘道’字啊？就是佛教道教的那个‘道’字。”

        “‘道’字？我看看。”徐守拿起纸，翻来倒去的看。

        几分钟后，似乎是看出了什么门道，徐守说道：“好像有点那个意思，像是甲骨文的‘道’字，不过你写得太丑，我也不太确定。”

        周应脸一红，忙抢回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哈哈，不要害羞，其实也不怪你，甲骨文也就那样子，只是见得比较少，所以就这样了。”徐守笑着安慰道。

        “甲骨文在那篇帖子的第一位，简体字最后一位，按历史发展来说是这样没问题，不过那时只有简体字亮了，证明我是以简体字入道吗？应该是这意思，那这样一来，前面那些字体就是古文？那些古文有什么用呢？其他以字入道的被选拔者以这些古文入道吗？我可不相信这地球上还有熟练使用古文来生活交际的人，难道这大世界里用的文字是一个路子吗？”周应皱着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有意思。看来这大世界有些东西是相通的啊。”

        徐守看周应好像是陷入了沉思，拍了拍周应的肩膀，说道：“想什么呢？”

        这一拍倒是吓他一跳，忙糊弄道：“没什么，我在想这甲骨文发展到简体字的有什么原因，一直用一种文字不好吗？”

        本是随口一问，却触动了徐守的话匣子，他放下筷子，徐徐道：“汉字发展是有历史的，从一开始的‘书画同源’到现在的繁简体字，有的是朝代不同使用的字不同，有的是区域不同，所以才导致了同一时代存在不同的文字。直到秦始皇统一汉字出现‘秦篆’后，后边的字才开始渐渐统一。要说为什么发展到简体字，是为了统一吧，毕竟国家那么大，文化程度肯定有很大差距，简体字更容易学习、理解，想想如果现在还在用繁体字，那常用字的数量就逼死人了，看个报纸都还得查字典，累不累啊。”

        “那倒也是，不过我觉得简体字也有点麻烦，就像是古文和白话文的区别，有些东西用古文的话几个字就能说得清清楚楚，白话文就稍微麻烦一些。古文就是多个字糅合成一个字，而白话文就是糅合吗？”周应喃喃道。

        “说什么呢。吃完了，收拾下，准备接个病人，昨天约好的，我听他说的症状是颈椎出了问题，头疼的不行，像是经络出了问题，正好你可以学学。”徐守回到诊疗台旁，收拾物事。

        来人还没进店，就远远地听见了他的呻吟，周应这个小学徒现在很肯定，这病人铁定是颈椎出问题了：一青年男子和一中年妇女搀扶着病人进了店门。病人男性，看起来五十多岁，两边的估摸着是他的老婆孩子，这人头朝右，体态非常僵硬，全身微微颤抖，若不是徐守先入为主的说道病人是经络出了问题，周应看到这症状第一反应铁定会诊断成落枕。

        “徐大夫，这可咋整，我这口子可疼了几天了，起初我们以为就是落枕，没多久就会恢复，可现在反而加重了，头还疼得不行。”中年妇女说道。

        “别急。”徐守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道：“搀着他坐下吧，小问题罢了，小周你过来。”

        这是周应见到的第一个病人，也算挺有意义的了，他抄起桌上的纸笔，走到一旁，认真地听着徐守说的每一句话。

        “落枕，确实是落枕，虽说这年纪不是多发群体，但也不乏有患病者，就你们说的病史来看，病人颈部范围没受过伤，那么就基本确定病人是睡觉的时候受寒了，这夏天大家都贪凉，颈背部气血凝滞，经络就堵住了。几日未好转的原因也简单，还是跟年纪和身体健康度多少有点联系。”说着，徐守一指按向病人颈部，逐渐移动，找出最痛点，之后便是中医特有的按摩理筋手法，周应看得一肚子疑问，只觉着徐守的力道有些大。

        “差不多了，头转回来吧，按摩理筋有助于迅速缓解症状，家属学会了吧？最痛点往上直到肩背部按摩，最痛点给大些力道，虽不能根除，但对活化经络还是有所帮助的。”顿了顿，徐守又道：“至于治疗，不用开方子，喝我这药酒就行了，主药是蚕沙、木瓜，喝到好为止，若是药酒有多余的，还能外敷，活血化瘀。”

        病人受了徐守一顿理筋，看样子是好受了许多，头的位置正常了，慢慢活动颈部，直道徐守医术高超。接着就是付钱拿了药酒便走了，走时还谢个不停。

        “这也叫医术高超，说实话我要是没有那药酒，效果可不会那么好。”徐守自嘲道。

        “啊？药酒不是让他自己去服用吗？”周应无法理解。

        “是吗？你闻闻这是什么味？”徐守伸出刚刚为病人按摩的那双手，凑到了周应眼前。

        还没等周应仔细感受，徐守手上那浓烈的药酒气味便传了过来，按理说以现在周应的嗅觉，还别说徐守把手凑到眼前，只怕是隔着老远周应就能捕捉到那药酒的特殊气味，可这身在酒中，感受另一股酒味还是有些困难。

        “我懂了师傅。”周应恭敬道，他不想徐守总是这副颓样，但他不能随便乱开口没大没小的说些大道理啊，赶紧转移话题：“师傅，你一眼就看出病人是经络出问题，要不跟我讲讲人体经络呗。”说着，凑到徐守跟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也好。”徐守点了一支烟，似乎在组织语言，大约思考了两三分钟，突然抬手递了一支烟给周应，随后他指了指手里的烟，说道：“点燃，吸一口，什么感觉？”

        周应倒是被搞得莫名其妙，不是说好的讲经络吗？怎么，还跟吸烟有关系啊？

        他也不迟疑，依言照做，道：“吸烟的感觉啊。”看徐守一脸笑意，便又吸了一口。

        一老一小就这样坐在桌旁吸烟，小的一脸诧异，老的也不说话。

        香烟相继烧尽，徐守终于开口了：“经络是运行气血、联系脏腑和体表及全身各部的通道，说是通道，却也没有很明确的概念，问你吸烟是什么感觉，是为了先给你一个模糊的‘通道’概念。吸烟时，烟气通过口腔、气管进入肺部，再吐出来，这就是一个通道，你再写个字试试。”

        周应听罢，也不问其他，拿起笔，下意识的写了个‘道’字。

        “嗯，写得倒是不错，你看看你写这字，一笔一划都是循规蹈矩，如果稍稍偏移一点，字就变形了，甚至就不是原本你想写的那个字了。每一笔都有着它自己的‘通道’，如果这支笔墨不好，老是堵，写出的字断断续续，最后写成的字就会出问题。一个道理，人体经络若是不循着正确道路走行，就会出问题，刚刚那个病人颈部经络堵了，血气凝滞，换句话说就是写字的时候墨水不好的结果。一时半会我无法跟你讲太抽象的道理，但是人体经络差不多就是这样，所有人体的经脉都是存在的，要不中医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搞出这个概念。”徐守指着周应刚写的字，说道。

        “那传说中的‘任督二脉’也是真正存在的喽？打通了会怎么样？”周应笑道。

        “存在啊，任脉起于小腹，最后到达目眶下，督脉同样起于小腹，最后到达鼻柱位置，分别总任一身阴、阳之经。任脉主血，督脉主气，为人体经络主脉，两通全通。当然就算打通了，也不会发生什么武功一飞冲天之类荒谬的事，只是这两条经脉是主脉，武侠小说里占得笔墨比较多，也就吹得神乎其神了。”顿了顿，徐守看着周应一脸错愕的表情，笑道：“没那么神奇，打通了身体会更好这个是没错的。我那柜子里也有关于这方面的书籍，你要是感兴趣就去看看吧。行了，我去看看药酒，是不是该炮制新的一批了。”

        徐守回到诊疗台，周应却陷入了沉思，他感到来徐守这里工作真是有生之年来他做过最为明确的选择了。“经络、通道、烟气、任督二脉、写字、笔墨。有什么联系吗？”一长串词语浮现到周应脑海中，若是除去每天强化工作以及身旁的大水壶，周应几乎就要忘记自己被选拔者的身份了。

        “强化？若是我以经络为纸，血液为墨，运用道力写上‘强化’二字，会是什么结果呢？冲击经脉吗？既然师傅说了能打通，那肯定没错。即便是只有强身健体的作用，那也是稳赚不亏的买卖，而且现在的身体强化，效果好差啊，改变一下策略，可以一试！”打定主意，周应便开始思考‘写字’的方式：“不写出来，光靠想象，试过，有用，效果不好，如果真有用，积少成多，那也是很大的进步啊！不过以前就算是想象，也是有个参照物，现在连经络在哪都找不到，是个问题。”

        苦思冥想之际，周应突然一拍脑子，心道：“蠢！这可是中药店子，师傅铁定会打通经脉，我可是看过报道是有人专程去中医院打通经脉的啊。”

        “师傅！”

        “嗯？”

        “刚刚说的任督二脉，你能帮我打通吗？我想感受一下。”

        “可以啊，那套太极拳可以练习气的走行，这是小事。”

        “真的吗师傅？你能帮我吗？”

        “好，晚饭之后开始吧。”

        周应正为自己找到的‘经脉强化’与‘道力糅合’两条道路感到兴奋，却没有看到徐守转过身去那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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