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宋慧兰目送陈桂香进门，这才挎着装满布料秀线的篮子回了家。

        方一推门进去，女儿齐芸便也从屋子里出来，一身洗旧的秋色裙衫，清秀的容颜，清瘦柔弱地身形，她温声叫了一声娘，便上前来给宋蕙兰提篮子。

        宋蕙兰瞧着女儿白皙的面庞，不由地想，她家芸儿不也一样懂事又孝顺，比起许曼更是秀美娴静，同样也有个秀才哥哥，如何也该嫁的更好才是。

        “芸儿，你也十六岁了，也该说人家了。”宋蕙兰将篮子交给齐芸，若有所思道。

        不明白她娘怎么突然便想到这个了，齐芸挎着篮子的手紧了紧，“比起我，更紧要的是先给我挑个嫂子吧。”

        哪儿有哥哥都不曾娶妻，妹妹先出嫁的道理。

        女儿的话叫宋惠兰难受起来，许历书十八岁，齐季同可是比他还大上两岁，人家这会儿都要相看人家了，齐季同的亲事却还没个影子。

        当年瞧着儿子年纪轻轻便考了秀才，夫子也说他聪慧，想着若是能中举，以后婚事也能说的好一些，倒是不曾想，一次乡试差点儿要了儿子的命。

        不仅自己的婚事耽搁下来，连齐芸的婚事也跟着耽搁下来，齐芸虚岁比起许家丫头可还要大上一岁。

        “你哥哥确实该成家了。”宋蕙兰喃喃说了一句，神色怔怔。

        可是因治病掏空家底的齐家，如今又该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他儿子难不成便要将就寻个女子当妻子么？

        不知道她娘哪儿受了刺激，跟着进了堂屋的齐芸放下篮子，赶紧转移话题，转头短处一盘子琉璃般透明糕点道：“娘来尝尝这个，味道可好了。”

        宋惠兰顺着女儿的手瞧去，一怔问道：“哪儿来的？”

        “曼儿昨日送来的。”齐芸道。

        这么多年邻居了，许齐两家已然熟的不能再熟了，许曼每每有什么好吃的，总会送来一些，大家早便习惯了。

        “自打曼儿去了兰客斋，送来的吃食倒是越发精巧别致了，我瞧着陈姨如今都拿她没辙。”齐芸笑着说道，还不忘夸奖，“味道倒是都不错，新奇的很。”

        一说到许曼，宋惠兰不由的想起方才陈桂香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芸儿，你觉着，曼儿这丫头人怎么样？”

        人怎么样，不是有目共睹的么？

        齐芸有些奇怪：“这，娘你不也瞧的见么？”

        “娘想听你说。”宋惠兰道。

        许曼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曼儿，”见她娘神情严肃，齐芸不由认真地想了想，“特别聪慧有灵气。”

        “娘怎么没瞧出来，娘瞧她就是个喜好吃的小丫头。”宋蕙兰反驳道。

        若是往常，齐芸这般夸许曼，宋蕙兰即便觉得言过其实，怕也就默认了，如今有了旁的想法，便又挑剔起来。

        因着要帮衬家里，齐芸常年在家中跟母亲一道做绣活，少有亲密的伙伴，而许曼是唯一常来找她说话，还给她送东西的朋友。

        “曼儿可不只是爱吃，娘你不记得了，曼儿当初画的绣样，可是卖的最好的，哥哥教我们识字时，曼儿可是瞧一遍就能写出来。”

        “都是喜好吃，也没见方家阿福被聘去兰客斋。”

        许曼待齐芸好，齐芸记着呢，闻言，下意识帮着小姐妹说话。

        每回遇着许曼，不是在倒腾吃食，就是送吃的过来，宋蕙兰都快将以前那点儿事儿给忘了。

        闻言，宋蕙兰才记起往事，记忆中小姑娘跟着学刺绣，却每每有些奇思妙想，绣花儿配色，画出的花样，总能叫人眼前一亮，当初年纪小，跟着许历书来找齐父蹭课时，学的比许历书还快。

        只是却不曾学成个才女，反倒是成了厨娘。

        宋蕙兰动摇起来，她喃喃道：“我再想想。”

        陈桂香倒是不知自己试探的一番话，竟是有这番效果。

        益国虽也讲究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对于大部分普通百姓，却也没这般讲究，有时也是要瞧瞧能不能看对眼。

        左邻右舍的，若是人家早便有了意中人，或是有了人选，再上赶着去说亲，倒是总免不了伤了一方的脸面。

        照着陈桂香来说，她倒是更愿意开门见山问一问，只是再仔细一琢磨，还是得先打听清楚。

        齐家前些年时，还是宋蕙兰苦苦支撑，自打齐季同考中秀才，他已然算是齐家的顶梁柱，许多事儿还得先经过他自个儿同意。

        这般一想，陈桂香便沉住了气。

        许曼倒是不知道她娘的想法，却因着奶奶这一出，也开始为自个打算起来。

        “我年纪轻轻美貌恩”许曼卡了一下，美貌好像现在还没有。

        英年早婚，那还是得找好对象的。

        若是要搭伙过日子，最好是知根知底，家庭简单，人又好相处，没什么恶习的，最好么，长的俊一些。

        在脑中搜寻一圈，最符合条件的，还是齐季同。

        可人家有心上人，可怎么办？

        许曼支着下巴苦思冥想好些天，这才下了决定。

        到县学休沐日，她提前一日与徐掌柜请了半日假，买好了猪肉以及其它配料，做好了猪皮冻，第二日一早起来，做了几锅的灌汤包作为早点。

        她前些时日便在试着做了，打着给早点铺子添花样的名义，试出了最好配料分量和火候，这才停下。

        许家今日早点便吃的这个。

        一家人难得整整齐齐地一道吃饭，许历书一边小心咬开包子皮，一边真心实意夸奖他妹妹：“你这倒腾好吃的倒是真有一套。”

        许曼笑了，虽说后来吃得多了，没再觉着多好吃，但她依旧记得自己头一回吃灌汤包时的惊艳。

        徐茂盛在一旁慢慢吃着也是一脸笑，倒是陈桂香在一旁摇头：“费了不知多少面粉跟肉才做出来的，还能不好吃。”

        “今日做的也太多了些。”

        许曼现在有钱，陈桂香有时想管也管不了，也只能一旁不满地说两句。

        闻言许曼只是嘿嘿一笑，也不辩解。

        待徐茂盛出了门，许曼瞧了瞧时间，拿盘子装了一大盘，“我给齐哥哥他们送一些。”

        自打去兰客斋上工，她已经好些时日没见过齐季同了。

        之前她不曾想过嫁人的事儿，只顾着她的小生意了，如今既然事到眼前，她总是得争取争取不是。

        有心上人？

        不怕，上回瞧着便像是齐季同单相思，只要不是两情相悦，都不是事儿。

        许曼端着一盘子热腾腾的包子，去敲了齐家的门。

        齐家的院子与许家相似，一进的院子，三间连在一起的屋子，比起许家后院鸡零狗碎，一会儿晒这个，一会儿放那个的院子，齐家则要简洁的多。

        这会儿正是齐家烧早点的时间，齐芸在后厨，宋慧兰该是去河边洗衣裳了，家中的门只带了一下，没下栓子，许曼一推便开了。

        “齐哥哥，我给你送好吃的来啦！”一进去，许曼便冲着开了窗，正低头伏案写字的齐季同喊道。

        不等齐季同抬起头来回应，后厨便传来齐芸的声音，“带什么来了？”

        许曼侧首回道：“我新做的灌汤包。”

        齐芸从后厨探出头来，瞧了一眼，留下一句“刚好少做两个饼”便又缩了回去。

        往常的话，许曼便端着盘子直接给齐芸送去后厨了，只是今日她的目的可不纯，一见齐芸忙去了，她便端着盘子去了齐季同窗前。

        “齐哥哥，来尝尝，我做的，可好吃了。”

        小姑娘一双笑眼完成月牙，极力夸着手中撒了一层芝麻的小包子，一脸期盼的模样，叫被冷落了一段时间的齐季同怔了怔。

        这一幕熟悉的很，几个月前，时不时地，许曼便会带着好吃的或者带着针线，站在他窗前与他说些闲话。

        “我还当曼儿将我忘了。”齐季同放下手中的笔，去接许曼手里的盘子。

        没恢复记忆之前，许曼对于齐季同可是稀罕的很，自打齐季同病了后，那可是隔三差五带些吃的过去，美其名曰：“哥哥多吃点，身子才能好。”

        然后找机会去同齐季同说话。

        不夸张的说，这整条齐福街，除了许历书，论长的俊的，也就齐季同了。

        只是比起许历书的俊朗，齐季同书生气更重一些，加上久不见光的苍白和消瘦的身子，瞧着便有些斯文病弱。

        做哥哥的许历书小时候常常会捉弄许曼，而齐季同因着大两岁，常常护着许曼，许曼不喜欢他才怪了。

        一朝恢复记忆，这喜欢好像跟喜欢许历书也没多大区别。

        “不能不能，我最喜欢齐哥哥了。”许曼赶紧表忠心，“这不就送好吃的来了，今天做了一大锅，许历书也说好吃。”

        听许曼直呼他哥哥名字，齐季同一脸不赞同道：“没大没小。”

        许曼朝他一笑，不跟他计较，只催促他：“快尝尝，吃完赶紧夸我，我要回去啦。”

        这种要求，齐季同还真是闻所未闻，只是配上小姑娘稚气娇憨的模样，却又不会叫人反感。

        齐季同笑着摇摇头，“你跟你哥哥越发像了，怎么便不能学点好的。”

        一边说，他拿了筷子从盘子里夹了一个包子。

        “吃这个包子要小心，先吃里面的汤”许曼见状赶紧跟他介绍。

        这灌汤包出锅有一会儿，如今温度刚好适宜，面皮碰到唇便放下心的齐季同便也没在意，如往常吃包子似的一口咬下去。

        话没说完的许曼，便见带着浓郁肉香的汤水瞬间从包子上头的折子处喷洒出来，落在了书桌上，浸染了桌面上的宣纸。

        许曼垫了脚赶紧伸手将那张写了一半的宣纸拿抽出来，瞧见上头从上到下一条油渍满脸可惜，“这怕是不能用了。”

        “不碍事。”齐季同吞下嘴里异常鲜美的味道，半点不介意。

        “确实好吃，你对于吃食方面总是天赋异禀。”

        “你怎么说的话都跟我哥似的。”

        宋蕙兰端着盆子回家，进门便听到少年男女的说话声，话里话外都是熟稔的轻松。

        绕过影壁，便见两人隔着窗站着，往常稳重的儿子正笑着跟小姑娘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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