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许曼那头将灌汤包送去时，正要回房的许历书便被目送女儿出去的陈桂香给叫住了。

        “历哥儿，坐下坐下，娘有话问你。”

        刚站起身的许历书瞧他娘一脸正经的模样，还当有什么事儿，立即又坐了回去。

        “你跟季哥儿日日在一块儿，季哥儿这个人如何？”

        许历书一脸疑惑：“左邻右舍，季同人怎么样，娘你还能不知道？”

        陈桂娘哪儿能不知道，这不是先铺垫一下，只是她到底性子急，闻言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你与他常常一道，你可知季哥儿有没有心上人？”

        这话一问出来，许历书立即明白了他娘的目的。

        他笑起来，朝她娘扬扬眉：“可是哪家的姑娘托人来问了？”

        瞧自家儿子一脸不正经的模样，陈桂香没忍住重重朝他手臂上拍了一下，“有没有点秀才的样子了！”

        “娘你这话可不对了，秀才是秀才，也没规定秀才还得是什么样的。”许历书不同意了。

        “别岔开话题，问你正经的。”陈桂香懒得跟他掰扯，她这一儿一女的，虽不是亲兄妹，嘴巴却是一个比一个能说。

        “我说的也是正经的。”许历书嘀咕一句，倒是开始为难。

        这心上人要如何判断呢？

        他当初与许曼在假山上瞧着齐季同给杨教谕家的姑娘捡帕子，当时瞧着齐季同有一些不一样，一转头调侃他时，他还记得齐同冷了脸。

        “下次别拿这种事儿说道，对人姑娘的名声不好。”

        许历书被他唬了一跳，再不敢多说，当然也不能确定齐季同对那杨姑娘到底是不是有些心思。

        “季同您还不知道，即便有姑娘站在他眼前了，他也只会低头看人家裙角”

        许历书一边说，一边又开始怀疑，齐季同那德行，对杨姑娘怎么就例外了？

        果然还是有猫腻。

        只是有猫腻也没用，齐季同他爹若是还活着，或者齐季同前些年乡试中举还好说，现如今，以那杨姑娘的身份，再如何他们这家世也攀不上的。

        齐季同都般岁数了，也该成亲了，他拖得起，他下头的妹妹可拖不起。

        这般想着，许历书便也不再多说，反倒是兴致勃勃的问道：“娘，你这是给哪家姑娘牵线啊？我认识不认识？”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

        “你觉得季同与曼儿，如何？”说都说一半了，陈桂香索性便问问许历书的意见。

        只是，她这话才问出口，便眼瞅着她家儿子脸上的神情变了。

        “不好。”他说。

        方才还兴致勃勃瞧热闹，到自家妹妹怎么便又变卦了？

        陈桂香都被他气笑了，“怎么又不好了，你是觉得曼儿配不上季同，还是季同配不上曼儿？”

        许历书哪儿能有这种想法，只不过

        “曼儿那样的，就是个小丫头，我瞧着季同只将她当妹妹，曼儿也只拿他当亲哥哥。”

        这话若放几个月之前，许历书怕是不会说，毕竟那会儿许曼可是巴不得粘在齐季同身旁，如今却是大不一样了，宁愿与那方家阿福在一块儿玩，也不往齐家去。

        只是一想到方鸿福，许历书又不由皱起眉。

        他那傻妹妹不会这般没眼光吧！？

        陈桂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盘，“那些好人家，哪个不是父母之命的，谁给你们挑挑拣拣的。”

        婚前没见过的也不是没有。

        作为过来人，陈桂香可比许历书懂，只要人没什么坏毛病，处处感情便出来了。

        不过许历书这话倒是提醒她了。

        “曼儿确实吃的多了些。”

        嘀咕一句后，陈桂香也不管许历书的欲言又止是想说些什么，叮嘱道：“能撮合便帮你妹妹撮合撮合。”

        见儿子面上有些不愿，陈桂香想了想，还是将胡氏有意将许曼嫁给许历志的事儿和她推诿骗胡氏的事儿告诉了许历书。

        顿时，许历书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嫌恶表情：“曼儿嫁给他，想都不要想。”

        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下了撮合的事。

        只是还不等他如何撮合，宋慧兰已然开始动摇了。

        与齐芸马不停蹄地绣完一批绣品，宋慧兰装进篮子中一路送去了绣铺。

        锦绣坊是青山县有名的绣铺，卖布料也卖绣品，位于内城的灵盘街上。

        宋慧兰为锦绣坊做了几年的绣品，是老绣娘了，不仅对锦绣坊这地儿，连里头的人都熟，没一会儿便交完货结好了钱。

        她不是个话多爱闲聊的人，原该拿了钱便离开，只是这回收好钱袋，她找了个熟悉的人搭话，“翠娘，你可知道兴永巷刘家？”

        灵盘街与兴永巷只隔了两条巷子，非常的近，宋慧兰曾经穿小路时还走过，只记得路过几家大门，瞧着便不一般。

        “住兴永巷的，莫不是刘县尉家，那儿也就一家姓刘。”那叫翠娘的妇人想也不想便道。

        刘县尉，在县里那也是数得着的官了。

        宋慧兰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只是许家家室也不过如此，怎么还能跟县尉沾上边了呢？

        不会弄错了吧？

        这般想着，她不由面上显示出一点儿疑虑来。

        到底跟宋慧兰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了，那翠娘也是略知道她家中情况的，见宋慧兰的神情，顿时便来了兴致。

        心中便有些猜测，翠娘压下声音问道：“那刘家二姑娘寻死腻活要嫁的书生，不会是你家那孩子吧？”

        这一问，倒是打消了宋慧兰心中没来由的猜想。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可不就是喜欢许历书这样的长相俊秀，又会说话的少年人。

        他家季哥儿到底还是太规矩了些。

        宋慧兰领了新的绣线便回去了。

        四月的青山县，正逢春暖花开之时，青山县北郊，到处都是出来踏青的年轻男女。

        一早便出出门上工的许曼瞧着外头亮灿灿地日头，一边揉面团一边叹气。

        朝九晚五的上工，就是这点儿不好，一月只有一日让歇息的，平常想去哪儿都没个机会。

        几个月了，圆饼蛋糕的热度也不如才出来那会儿了，外头排着队买的人倒是没了，每日却依旧能买出去许多。

        将今日份的蛋糕做出来，日头已经到了头顶，许曼收好从家中带来的油纸包，与掌柜的打了招呼便从后门出去了。

        兜兜转转绕了一点路去了一家馄饨摊，这馄饨摊的的老板娘是个有孕的妇人，做的馄饨味道还行，因着摊子偏，客人却不大多。

        许曼这几日天天来光顾，老板娘都认识她了。

        “姑娘，还是老样子吗？”

        许曼点头，朝她笑笑，利索地吃完付了钱便走了。

        不能去踏春，在日头下晒一晒也是舒服的，许曼沿路挑着有阳光的地儿走，刚从后门进入铺子，便瞧见方秀站在后厨门前。

        一见她进门，一跺脚：“你总算回来了！”

        还当她有什么事儿，许曼快步过去，问道：“怎么了？”

        方秀也不卖关子，直接一指楼上，“东家来了。”

        她话音才落，便有轻快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不见人影，却已闻人声，“你可回来，我们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小少年声音轻快，带着不见外的埋怨。

        “骗人，我才出去一会儿，怎么就等好一会儿了。”许曼熟稔地反驳道。

        木禾闻言也不介意，少年本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加之许曼的手艺早便征服了他的胃，性子也好，见了两回他便跟许曼熟了，说起话来一点儿也不见外。

        “这回可准备了什么新鲜的？”

        大中华的零食，那是只有不会做的，新鲜的那可多了。

        “我去拿。”

        许曼不跟他绕圈子，直奔灶头，将方才放好的油纸包取出来，与木禾一道上了楼。

        春日暖阳透过大开的窗棱，照进屋子里，将二楼不大的书房印的亮堂堂。

        “顾大哥，我做了好吃的，你尝尝呀。”

        小姑娘两手端了个油纸包，一点儿不见外的上了楼，几回帮忙，纵容，让人不得不心生亲近之意。

        坐在窗前喝着茶的男人，沐浴在阳光中，一张清俊的脸如春风微凉，听到楼梯处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再转头时，唇角已是带上笑。

        “不枉木禾惦记这般久。”

        跟着一道上楼的小书童“嘿嘿”一笑，一点儿也不否认，反倒是催着许曼，“这回是什么？”

        油纸中包着的是长条状，炒制过的豆皮，俗称辣条，曾经火便大江南北的小零嘴。

        顾从很给面子的尝了几口：“不错，不过这回瞧着像配菜，不像是零嘴。”

        炒制出来的，可不就像菜。

        “可惜如今没有辣椒，不然味道更好。”许曼可惜道，辣条没放辣椒，做出来的味道不正宗，不过对于没吃过正宗辣条的人来说，也算的上一种美味。

        “辣椒是什么？”木禾闻言问道。

        “一种配料。”许曼道。

        “配料，回头我去厨娘那帮你问问。”凭着过往经验，木禾总觉得许曼做出来的东西不会差了，这会儿一边说，一边眼巴巴地瞧着桌面上的辣条。

        顾从瞧他那模样，摇了摇头，示意他拿去吃，自己喝了口茶：“辣椒，我却是不曾听过这名儿。”

        顾从自认为熟读各种杂书，虽对于厨艺一道没什么研究，却也算不得五谷不分，辣椒这个名儿却当真不曾听过。

        青山县中，许曼是问过了，却是没有辣椒这个东西，只是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她跟顾从描述道：“跟姜一般，带着一股子刺激的味儿。”

        “成熟时是红色的，一头尖，一头圆。”她一边说，一边还在桌面上用手指头画画示意。

        顾从好奇，叫木禾拿了纸笔过来。

        许曼也不客气，拿了笔三两下便画下一幅简易的画来，几笔枝干，几片叶，枝头上挂下一个匕首状的物件。

        顾从伸手拿过宣纸，有些惊讶：“学过？”

        纸上虽是寥寥数笔，形抓的很是准，与那些个不会作画之人所画全然不同，一瞧便有些功底。

        瞧着许家的家底，可不像是能叫姑娘家去学画的人家。

        “画绣品花样时学了点皮毛。”大抵是孟婆汤不纯的缘故，虽没有记忆，许曼却保持了一些成人的心性，学东西往往比正的小孩儿快一些。

        “难怪。”顾从叹了一句，便将注意力放在图上所画之物，“这是番邦之物，我倒是在码头集市见过，不过他们不叫辣椒，称作红节。”

        听顾从一说，许曼眼睛立即亮了。

        虽说她不是无辣不欢的人，但是有些吃食，不加辣椒，确实没那个味儿。

        不等她再问，顾从便很体贴地承诺道：“下回见了给你带一些来。”

        许曼有些不好意思，顾从却说：“你再做些味道更好来我尝尝。”

        这下许曼便不好拒绝了。

        顾从只在二楼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下回休沐，我要去府城。”

        自打第一回承诺要来兰客斋，回回来，许曼都备了不同的吃食，欢欢喜喜捧到他面前，显然专门是备了给他的，怕她下回白等，顾从只得先与她说一声。

        许曼怔了一下，立即便懂了，长长地应了一声“哦”。

        小姑娘一双葡萄似的眼珠转动，眨巴着眼儿，瞧着似有失落之色。

        顾从对小书童示意，这才叫他放下了手中尚未吃完的辣条，走向一旁取来一个做成荷花状的风筝，递给小姑娘。

        “给你。”

        见小姑娘将注意力放在了风筝上，顾从才道：“拿去玩儿吧。”

        兰客斋二楼原也不大，做成书房状，桌木书架都是暗色的，粉色的风筝放在里头，突兀的很，许曼方才上楼便瞧见了，只是不曾乱打听而已。

        “给我的呀？”她一边从木禾手中接过风筝，一面双眼放光的抬头问着顾从。

        瞧着一个风筝便又开心起来的小姑娘，顾从忍不住笑起来点头。

        “当然是给你的，这样式的风筝难不成还是我们公子自个儿用。”顾从没说话，反倒是转头去拿零嘴儿的木禾与许曼解释，“我们公子给家中少爷小姐买风筝时，特地多买了一个给你的。”

        家中少爷小姐，不就是弟弟妹妹？

        许曼心中念头一转，欢欢喜喜地接了过来，开口道：“谢谢哥哥。”

        顾从垂眸瞧了眼小姑娘脸上笑的开心，双眼弯成了月牙，粉嫩的唇边弯出一点浅浅的梨涡，丰润的脸颊像早点中的馒头，叫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顾从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到底还是忍了下来，转身带着木禾离开。

        这年月，玩的花样不多，春日放风筝却算的上极受欢迎的事儿，每年到了春天，街头巷尾便有卖风筝的摊贩应时而出，只是摊贩那儿的风筝，可远不及许曼手中的精致。

        许曼的风筝得了铺子里的姑娘们一致的夸奖，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人一道去放风筝。

        她这头想着踏青放风筝，宋蕙兰路过大门紧闭的粥铺时，也想着许家是不是外出踏青去了。

        一年也不见关几回的铺子今日却是大门紧闭，家中没一点儿声响。

        宋慧兰挎着菜篮子回到家时，便见他儿子正端坐在窗前抄着书。

        “你陈姨今日竟然关了铺子，历哥儿竟也不曾寻了你出去。”宋慧兰放下菜篮，有些纳闷道。

        “踏青去了吧。”齐季同眉也不抬地回道。

        陈桂香和许历书一道踏青？

        什么情况下，娘会带着儿子两人去踏青？

        宋慧兰抬头瞧了眼不声不响的儿子，顿时有些心不在焉。

        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在自个屋里绣花的齐芸。

        “嘶”

        银色的绣花针，针尖尖锐，这一不注意扎进手指，血珠子从针孔涌出来。

        自打十二岁之后，齐芸很少会在绣花时扎到自己的手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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