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相

第五章寺庙一别终解患，除夕夜里话前尘

        “年公子，感谢收留，此番多有叨扰。昨日刺客已走，此后尽可安心居住。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陈北”

        顾念卿把纸条撕碎，冷哼一声，这人怕是一早就断定会有追杀，再此守株待兔的。

        还有缘再见？只愿再也不见！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施主，您起了吗？”

        顾念卿上前开门，小和尚把一食盒交给她，道：“远光住持有请，施主用过早饭后，便去上回的那个院子吧。”

        这几天寺里都没人来打扰，顾念卿猜想是顾老爷子派人来接了，于是收拾好行装，便跟着小和尚去了。

        ······

        还是上次那间院子，顾念卿等远光做完早课，拱手道：“远光住持，不知叫小侄来所为何事。”

        远光缓缓起身，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道：“这几日住得怎么样？净尘阁远离红尘，清修最是不错。”

        顾念卿闻言，脑海里浮现昨晚的腥风血雨，不免抽了抽嘴角，远离红尘？清修？我看不见得！

        但顾念卿还是一脸严肃，道：“多谢住持款待，净尘阁风景如画，犹如人间仙境，让人流连忘返！”

        远光闻言大笑，“若真如此，你怎会背起行囊急着要走呢？”

        顾念卿：“······”

        给她下套呢这是！

        “住持说笑了，住持今日叫我来，想必是祖父派人叫我回去的，故小侄才收拾行囊。天寒地冻，祖父年事已高，几日不见，小侄心中甚是牵挂。”

        顾念卿挑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哈哈哈，没想到顾津铭的孙子竟然如此的能言善辩，倒是和你家那些个粗人大有不同。不错！你的祖父派人来了，你去吧。”

        远光笑得胡子一晃一晃的，对她摆摆手。

        ······

        一回家，顾念卿就察觉府里气氛不对，李管家对着她愁眉苦脸的。

        怎么了这是？

        “逆子！跪下！”顾念卿刚进祖父的院门，就被大声喝道。

        顾念卿脚步一顿，心里一喜，想必是自己的信到了，看来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顾念卿直挺挺地跪下，一脸坦然。

        “你小子可以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教你的兵法是这么用的！？”顾老太爷出门见顾念卿毫无惧色，不由更加恼火。

        今天早上，他接到柳州来的书信，说是柳依依早已许配，开春不来了。他心觉蹊跷，把送信人扣下盘问，才把顾念卿的那封书信给揪出来。

        “祖父教训的是，孙儿不该如此，但孙儿别无他法。请祖父责罚！”顾念卿说完，便佯装咳了几下。

        苦肉计，永远也不过时！

        果然，李管家在一旁着急道：“小公子知错了，老爷就让小公子起来吧。小公子前段时间身体刚受寒还没好，地上凉！”

        “就让他冻死好了！”顾老太爷一挥衣袖，怒道。

        顾念卿见状，咳得就更厉害了，也不再直挺挺地跪着，一手压着胸口，一手像是支撑不起一般撑着地，喘声道：

        “祖父，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但凡有别的办法，孙儿也不愿如此！”

        顾老爷子顾念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也一软，又别不开面子，只好咬咬牙粗声道：“别给老子使苦肉计！给我滚！”

        顾念卿心里暗笑，果然！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李管家上前一把扶住。

        “给我送十本书去她房里，什么时候背完了什么时候才让她出来！”顾老爷子气愤地回屋。

        李管家只好扶着顾念卿送她回去。

        只是刚出院门，顾念卿身体也站直了、气也不喘了，抽出胳膊，自顾自拍拍身上的灰尘。

        一转眼，见李管家目瞪口呆的样子。

        “小公子，你······”

        “哦，我没事，你回去吧！”

        “可·······”

        “你不会告状吧？”

        李管家看着生龙活虎的顾念卿，几番欲言又止，最后闷声道：“当然不会，请小公子好生歇息。”

        “多谢李管家了！对了，那十本书你照薄的挑，别尽是整些厚书，不好背！”

        顾念卿心情大好，终于解决了自己的心头大患，哼着歌就摇摇摆摆地朝自己院子走去，只留李管家郁闷地站在原地。

        唉！这家子的一老一小都不是好伺候的主！

        ······

        时光荏苒，一眨眼就到了过年。

        大年除夕，纵使兴国公府只有一老一少两位主人，但顾老爷子好面子，学着人家非要张灯结彩，讨个彩头。

        他折腾自己就完了，结果还要折腾顾念卿。

        “今天府里的灯笼，就由你承包了，天黑之前都给我挂起来！”顾老爷子颐指气使。

        “好！”顾念卿一口答道，府里那么多小厮，别说天黑之前了，一个时辰都用不到！

        顾老爷子把茶杯一放，哼了一声，“我说的是你亲手挂上去！别想偷懒！”

        “亲手？整座府？”顾念卿以为自己听错了。

        兴国公府三世三代战神，在顾家出事前可谓是最显赫的国公府，整座府的规模比一般王府都还大，是先皇亲赐的！

        “别忘了你父母哥哥的院子，也要给我点着，大过年的，别黑黢黢的看不见路！”

        “·······”

        整整一天，顾念卿就在顾老爷子的眼线——李管家的监督下，生无可恋地挂灯笼！

        晚上，窗外不断传来烟花爆竹声，爷孙两人围坐在一起，同吃一盘饺子。

        顾念卿是真怵这位老爷子，就怕他突然抽风提出一些无理要求。因此吃饭期间也安安静静的，就怕出幺蛾子。

        府里的人本来就少，今晚顾老爷子还放了一批人回家过年，如今偌大的兴国公府，只余四个伺候的人。

        就算整座府里都张灯结彩，却也没有人气，到处透露着冷清。

        顾念卿抬眼看了一眼顾老太爷，莫名有些心酸。当年顾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阖府就剩下这么一个孙女，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忽地，老爷子砰的一声，用力拍了一掌桌子，“老李！上酒！把那坛十五年的女儿红给我挖出来！”

        顾念卿筷子一顿，该不会要她陪着喝酒吧？她不会呀！

        婢女把温酒的小火炉端了上来，随后李管家抱来一个酒坛，那酒坛足足有水桶粗！

        顾念卿：“·······”

        喝完，要出人命吧！

        李管家把酒温上，看着顾念卿笑着说：“小公子，这酒可是托您的福呢！”

        “我的福？”顾念卿不解。

        “是啊，这坛女儿红，还是十五年前的除夕夜，大将军亲手埋下的。”李管家说到此，语气忽地落寞下来，“那年府里已经有两位公子了，大将军就猜夫人怀的肯定是个小姐。”

        “所以就埋了一坛女儿红？”顾念卿有些惊奇，这位顾将军倒还真的是神机妙算。

        “那倒不是。大将军可是一个有名的乌鸦嘴，猜什么什么都不中，所以根本没人信他。大将军一生气，索性亲手埋了一坛女儿红，还扬言以后不准和他抢酒喝！”李管家笑道。

        顾念卿闻言一笑，这位未曾谋面的爹爹，倒是个性情中人！

        “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小屁孩儿能懂什么！你也下去吧！”顾老爷子挥手赶人。

        酒在红炭下冒着白汽，顷刻之间，满室酒香四溢。

        幽幽暖烛下，顾老爷子的脸色忽明忽暗，随后猛地拍了顾念卿一掌，疼得她背个肩膀都麻了。

        “别愣着！满上！”

        顾念卿敢怒不敢言，默默给他倒酒，刚把酒壶放下，又被喝道：“大过年你让我一个人喝闷酒？！给你自己也满上！”

        顾念卿无奈，只得给自己也倒上。

        “过了年，你也就十五了！如果咱们家还在，你就能过一个正常的及笄礼了。”顾老爷子端起酒杯，神情复杂。

        “这坛女儿红，你父母兄长，他们是喝不上了，咱们爷俩替他们喝完！”顾老爷子仰头，一杯饮尽。

        顾念卿也跟着一口闷，辣酒入喉，呛得她一阵猛咳。

        “哈哈哈！真是没用！再满上！”顾老爷子嘴上虽然嫌弃，手上却不停给她拍背。

        “你那个父亲，这辈子唯一干对的事，就是埋了这坛女儿红！”顾老爷子大杯干酒。

        顾念卿撇撇嘴，倒不是还猜对了我吗？

        爷孙俩你来我往，竟把那坛酒半瓶下肚。

        “从小我就告诉你，你的父兄是被冤枉的，但这么多年来，我也没告诉过你原因，如今，你也长大了，是时候了！”顾老爷子自顾自地又干了一大杯，顺道还给顾念卿满上。

        顾念卿闻言一愣，摇摇头想清醒一下，道：“当年真相到底如何？”

        顾老爷子却不作答，只问：“当今天下，最具权势的是哪一家？”

        “当属韩氏一族，韩家。”

        十五年前，韩家助当今皇帝扫平北境、南蛮，巩固新皇政权，成为当朝新贵，独掌军权。

        如今，韩家又出了一个贵妃，其下又有三皇子，听说母子二人极为受宠，韩家权势，可见一斑。

        “那上一个如此显赫的家族呢？”

        “······是我们顾家。”顾念卿觉得此话大有深意，不可置信道：“难道是韩家？”

        “呵！韩家？它还不配！”顾老爷子冷哼一声，眼看空着的杯子，大喊：“满上满上！”

        “不是韩家，那是谁做的？”顾念卿把酒满上，心里不解，既然不是韩家，那老爷子提它干什么？

        “韩家，不过是隔岸观火，作壁上观，等咱们顾家这条大鱼死了，啃上几口肉罢了。”顾老爷又是一口闷，把杯子凑上前，“真正的黑手，还是上面的！”

        “上面？当今皇帝？”顾念卿更加不解了。

        谁人不知，当今的皇帝是开国以来最为仁慈的一代帝王。

        皇帝年少之时，曾在秋猎之围中打到一头雌鹿，见雌鹿躺着流泪，皇帝也忍不住留下了泪来，命人放生。此事一时传为美谈。

        这样的皇帝，能谋划屠杀十万顾家军？

        “就他？也不配！他也是个捡便宜的！”顾老爷子冷哼。

        顾念卿一阵无语，那你倒是快说是谁啊！真是急死了！

        “你怎么不喝？”顾老爷子自己干了大半，却发现顾念卿只顾着说话，便硬灌了她几杯。

        顾念卿本就不善饮酒，如今这个身体年龄小，自然更不胜酒力。所以刚刚她都是收着喝，强撑着身体，想听幕后真凶的。

        如今被顾老爷子这么一灌，整个人已经有些迷糊了，但还是抓着顾老爷子问：“真凶！到底是谁！”

        “呵！真凶！真凶已经死了十五年了！”顾老爷子又把酒给两人满上。

        “咱们先皇可真不是一般人呐！卸磨杀驴、过河哈桥，死无对证，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要不是我这十几年来一心追查真相，早就去带着你去陪你父母了！”

        顾念卿脑子已经开始迷糊了，先皇？如果先皇是幕后黑手，那怎么才能复仇？谋反吗？

        这女儿红属于后劲极大的酒，顾念卿初次饮酒，还喝了那么多，如今酒劲发作，人已经在醉的边缘。

        她只见顾老爷子嘴皮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顾老爷子的身影逐渐模糊，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了一道道重影。

        “你说什么······”

        随后，眼皮一重，顾念卿醉昏过去。

        顾老爷子正说着，只觉手臂上一沉，竟是顾念卿枕着他的小臂睡着了。

        顾老爷子慈爱地抚了抚顾念卿的发髻，仰头痛饮。只有借助烈酒，才能让他平静地揭开这些陈年伤疤。

        忽地，顾念卿胳膊从桌上一垂，一个玉佩从袖中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这孩子真是，都给她说别戴这些环环佩佩的了！

        风突然把窗户吹开，室内透进一阵寒意。

        顾老爷子随手捡起玉佩，在忽明忽灭的烛光下，脸色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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