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暗潮涌动

皇上心中翻江倒海，神情却已恢复如常，目光淡然扫过长公主，朝她微微一笑。
  姒文命已调整过来，但并未瞥长公主一眼，只是左手紧紧抓着余小乔。
  长公主活着，余小乔自是震惊的，但只是震惊，未再掺杂更多别的情绪。
  之前几次死里逃生的恨意，早已随着她的死讯，烟消云散。
  此时，重生的长公主，在余小乔心中，与一个陌生人没有更多差别。
  她唯一要做的，是在乱局下护好自己，不让文命多担一份心。
  可，此时归来的她，仅仅为了祝寿？
  还是，要致谁于死地……
  思及此，余小乔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翻手握住姒文命的手，望着他，二人相视一笑。
  一个故作轻松，另一个也故作轻松。
  他们并未留意到，此时李墨尘意味深长地望了眼他们，旋即，朝户部尚书褚简苏递了个浅浅微笑。
  褚简苏神色复杂地点了个头。
  而后垂头，将案几上的酒杯斟满，扬脖灌下，连饮三杯，有些不稳地起身，步态踉跄。
  “褚尚书，有事？”皇上见褚简苏朝殿中走去，奇道。
  褚简苏表情一滞，脸上滑过一丝尴尬，干笑两声：“老臣，老臣有……话还未说完。跟随皇上近三十载，皇上之英明神武、杀伐果断……我等深感佩服。唯……唯再敬皇上一杯，表达臣等仰慕追随之心……”
  李墨尘深邃的眸子有些不耐烦，轻轻掷出一颗花生豆，直直打至褚简苏胸口。“砰！”
  一黄色金花纹奏折，自他怀中掉落，散落于大理石地面。
  褚简苏心下慌乱，一时怔在原地。
  姒文命望着褚简苏，眉心一凝，朝钦天监方佑之颔首。
  钦天监方佑之起身，举着一杯酒，步态微醺地上前，挡住褚简苏，“皇上，褚尚书太不像话了，皇上大寿之日，还想辛苦陛下批折子，您可得罚他！”
  “折子，朕今日是批不动了，褚卿家快将奏折收起来！动作慢了，朕就要治你的罪了！”皇上“哈哈”大笑两声。
  褚简苏回过神，忙俯身去捡折子，可快触及折子时，又骤然停住，偷偷瞥了眼李墨尘。
  姒文命在褚简苏右侧，没看到他偷偷瞥出的一眼，却看到了奏折上陈家白袍军几个字。
  这时，一身舞服的佳贵人恰好走至殿中，正要献舞。
  李墨尘见褚简苏仍在原处恍惚，又掷出一粒花生，手中奏折又被打出，好巧不巧，落于佳贵人手中。
  佳贵人故作吃惊，旋即盈盈一笑，轻轻一转，奏折飞至李公公手中，“皇上，念在褚尚书如此勤勉，赏他个寿辰特批如何？也谱写一段君臣佳话不是？”
  皇上笑笑，遥遥点了点她，“你最会说了，待赏完你的歌舞，就成全褚尚书的勤勉！”
  示意李公公去捡起奏折，方佑之抢先一步拿起折子，趁人不备换了一本递与李公公。
  佳贵人随乐而歌，就歌起舞。
  她的歌舞，无风亦缥缈，无月亦清雅。
  仿若自带一泓秋水仙气，一勾一旋，却是一番无墨自入画。
  “我等凡夫俗子，自叹弗如！”余小乔心下轻轻叹着，却也有意无意瞥了几眼李公公手上的奏折。
  李墨尘瞧着姒文命，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歌舞结束，佳贵人将寿礼献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皇上，说好的君臣佳话？”
  皇上笑笑，点了点她，示意李公公，当众念起奏折。
  “臣褚简苏，谨奏……”李公公对着无字奏折，先是怔然，然后一通歌功颂德的华丽辞藻，堆得皇上眉开眼笑。
  皇上极为开心，厚赏了褚简苏。
  褚简苏笑得却十分勉强，脸上看不出一点歌舞升平的样子。
  李公公擦了把额角的汗，与姒文命对了个眼神，将奏折揣进袖兜。
  姒文命低下头，为余小乔夹了几筷子菜，她淡淡一笑，夹起菜往口中送。
  李墨尘虽在李公公念奏折时，有一刻微不可察的讶异，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姒文命，脸上倒始终挂着笑。
  看似，云淡风轻！
  褚简苏正迟疑着退下，李墨尘却拿起一个发钗把玩着，正是褚采薇出事那日带的。
  褚简苏脚下一滞，又退回殿中，拱手报道：“皇上，刚、刚奏折里的话，不是臣要说的。臣要说的是——陈……”
  “陈年老酿最对你的味……”这时李太尉走来，连拉带拽，将他拖下了场。
  姒文命未看着，似不关心般，手上只不停地帮余小乔添菜。
  余小乔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眼李墨尘，猜到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但看姒文命的样子，一切可控。
  她脸上漾着喜悦，一脸沉浸在小世界。
  李墨尘依旧眉眼含笑地觥筹交错着，只是不经意地瞥眼姒文命。
  就在这时，安炳端干了杯酒，理了理官袍袖口，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父亲，您去哪儿？”安煜看父亲神色有异，低声问道。
  可，安炳端却似根本没听见，长袍摆动间，已走至殿中锦毯之上，簌簌而立。
  一直以来，在众官员印象中，安炳端都是沉默寡言的。
  除了上次殿前失仪，提及陈家白袍军之事，几十年的宦海浮沉，从未出过任何岔子。
  此时，他端立殿中，大家全注视着他，皇上有些惊讶，问道：“安卿家，可是也有奏折要呈？”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臣下……”安炳端眸中露出决绝之意，深吸一口气，扬起了下巴。
  “请皇上恕罪，臣下借此良机，在众位亲贵大人们面前，供呈自己欺君罔上、陷杀忠良的大逆之罪。惊扰皇上雅兴，臣，罪该万死，但臣之罪，霍霍滔天，人神共愤，若不借此呈于御前，大白于天下，只怕会引来天谴，还请皇上圣明，容罪臣详奏。”
  众人皆惊。
  姒文命深望李墨尘一眼，立刻了然于心，唇角勾了勾。
  看来，今日，若不引出我这玉，绝不罢休啊！
  余小乔望了姒文命一眼，姒文命握住她手，微微一笑。
  但，如此情境下，她的心是如何也安不了了。
  她隔着人群，遥遥望了眼余闻瑞，余闻瑞冲她，也是微微一笑。
  余小乔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缓缓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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