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约好了早上八点汇合，沈天唯在小区门口的马路上来回晃了两遍，仍旧没有见到熟悉的车子，就在他准备开始第三个回合的时候，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滴滴声。

        沈天唯回头一看，是一辆黑色吉普，并不是之前他们外勤时的用车，正准备忽视，就听见超长的一声“滴——”在耳边再次响起。

        副驾驶座边上的车窗应声落下，沈天唯歪了歪脑袋从车窗望去，发现陆离正咧着嘴朝他大笑。

        沈天唯又朝后座看了看，没其他人。

        “他们俩另一辆车已经出发了，这次要跑的地方比较多，所以分头行动效率更高。”不等沈天唯提问，陆离就非常自觉地解释了。

        沈天唯不再矜持，把扛在肩膀上的背包摔进后座，然后拉开副驾驶车门，“嘭”的一声，可能是这次的车子体型看起来比较有安全感，所以车身岿然不动。系好安全带之后，他朝陆离回馈了一个更加灿烂的微笑，然后不再看他。

        车子缓缓起步，导航仪也开始兢兢业业工作：“前方到达目的地219公里，约2小时33分钟，请谨慎驾驶！”

        未到早高峰，路上车流并不密集，红灯间隙，陆离敲了敲右手边的储物盒，问到：“早饭吃了么？我买了点。”

        沈天唯瞥了一眼，是几个包子，食品袋上蒸出了水汽，还有一杯豆浆。

        “不吃，怕晕车，吐你车上被你揍。”

        陆离哈哈大笑：“也不给个表现的机会。”说完又稍稍收敛了笑声，非常诚恳地说到：“昨天一直没机会单独跟你道谢……”

        “不用客气！”不等陆离说完，沈天唯飞快回应到，对于可能即将听到的，充满个人情感的说辞，他非常抗拒，因为他总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去回应。

        沈天唯伸手拿了还有余温的豆浆，轻轻抿了一口，表示接受陆离的谢意。

        吉普车跟着前面的车流又缓缓起步，然后在下一个路口拐进辅路，即将进入高速路段。

        沈天唯是一个习惯孤独的人，没人打扰的话，他可以坐着发呆一整天。但显然陆离做不到把他当做空气。

        “看你的背包鼓囊囊的，装了什么？”陆离还是很执着地想要找些话题。

        “常规的出差必需品，早上就塞了一些应急药品。”沈天唯如实回答：“但愿那些药品派不上用场。”

        “……抱歉。”陆离像是被人戳中了软肋，语气一下子放软：“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

        “接受你的道歉，希望你的保证有用。”其实沈天唯是想说，你不来找我就不会受伤啊，但是又想了想先前也极力反抗过，然而并没什么效果。

        他看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公路栏杆，天空碧蓝无云，这个点的阳光透过玻璃打进来，也不觉得晒，公路前方一路畅通。到了目的地之后估计就要开始忙碌，他又开始闭目养神。

        今日的专职司机陆离同志似乎是被刚才的话题伤到了，也不再继续。近2小时的高速路程就这么安静地度过。

        毕竟是县城，各类配套设施比不上大城市那么完备。陆离把车开进旅店大院的时候，没注意到门口有个大坑，车子前轮不偏不倚地轧了过去，车身剧烈摇晃了一下，只听“咚”的一声，沈天唯的脑门撞上了车窗玻璃，然后彻底醒了。

        “……抱歉。”

        “这才不到半天时间，就听到陆老板两次道歉，值了。”沈天唯睡得迷迷糊糊，这会儿似乎还带了点起床气，半嘲讽地说道。

        下车后，沈天唯拎着自己的背包，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院子里停了几辆车，其中一辆的车牌比较眼熟，南诚他们应该是已经到了，于是跟着陆离进了旅店。

        前台小姐看是两位男性，似乎是稍稍松了口气，说刚刚有两人进来投宿，各订了一间，现在只剩一间房，其他都已住满。

        沈天唯朝门外院子看了看并未停满的车位，又把目光收回，盯着前台，似乎在问，就这么点车，确定已经住满了吗？

        前台小姐看出了他的疑问，又满脸歉意地说到：“真的不好意思，其实大部分房间都已被预定，真的只剩一间房了。”

        于是他又把目光转移到陆离身上。

        “来之前我们看过，这附近也没有其他旅店了，就只能委屈一晚上了。”

        “……”好吧，一切听从领导安排，那就这样吧。

        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沈天唯非常配合的出示身份证，进行人脸识别，陆离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8404…8404…8404…”沈天唯一边看门牌一边念叨着房号，然后发现并不需要他寻找，南诚和南琳就站在8404门口。

        他俩各自占走了两边的8402和8406，然后非常贴心地把这间腾让出来了。

        沈天唯望了一眼房门大开的8402，是双床房，想了想这几间的布局应该都一样，于是并不怀希望地问到：“要不我跟南诚一间？”

        “我晚上打呼，你确定要跟我一间吗？”南诚提出善意的提示，虽然这个提示有待考证。

        陆离点了点头，表示他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从来不跟他一间房。”

        沈天唯又朝另一间房看去，好吧，总不能跟女孩住一间，那样多不好，所以非常自觉地用自己的房卡开了门，“滴”的一声，伴随门锁自动开启的转动声，他把背包扔在靠窗的床上。

        一想到这可能是近期唯一一次行使主动选择权，沈天唯不禁感到一丝丝悲凉。

        四人简短休整之后在附近找了家面馆，随便吃了些之后就分头行动。南诚和南琳去县上唯一的殡仪馆查找当年的手续文件，陆离则是带着沈天唯直奔陈超父母家。

        “这次还是异能科的名义调查？确认不会被当做空气？”沈天唯有点好奇，上次诊所那事就发现，普通人似乎非常抗拒与异能者沟通。

        “不会，这次走了协助请求，所以名正言顺。”陆离似乎是猜到了对方会问：“不用一开始就表明是异能科的，就当做是普通的案件问询就好。”

        陈超父母所在的小区是早先年的拆迁安置房，楼栋阵列式排布，没有任何规划设计可言。小区太过久远，甚至没有物业，于是两人在门口的路边停好车就大喇喇地进小区开始找楼栋。

        早些年的居民楼很少超过六层，也没有电梯，于是两人找到目标楼栋后又开始顺着楼梯爬到4楼。

        根据异能科收集的资料，陈超父母一直待在虞市，没有在外工作的经历，两夫妻在丧子之后似乎再也没有了什么奋斗目标，只是在家附近开了个小店，过着早九晚五的惬意生活，这个点，他们应该回家吃午饭了。

        陆离对了对门牌号，确认之后朝跟在后头气喘吁吁的沈天唯点了点头，然后非常用力地敲了敲最外侧的防盗铁门。“铛铛”声回荡在楼道里，仿佛是要把整栋楼震穿。

        几分钟后，户门幽幽地开了一条缝，隔着防盗门更加看不清楚。

        “找谁？”低沉的男声从门内传出，应该是陈超的父亲。

        “你好！我们是社区的协警，想再来问一下当年车祸的事。”说着陆离从口袋里摸出工作证，以表身份。

        沈天唯从身后探出脑袋，像是比陈超父亲还着急地看着他手上的证件，心里想着原来不用表明自己是异能者就是假装是警察？还是说其实这也是他的另一个身份？

        “没什么好说的，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问题也不必再谈。”对面还是一脸戒备，似乎是真的不想再谈。然后又听见门后低声对话，应该是在跟他妻子说着什么。

        户门突然大开，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妇人把男人推到一边，隔着防盗门又看了一眼陆离的工作证，语气温和地说到：“不好意思，进来吧。”然后顺手也开了防盗门。

        两夫妇住的是非常老旧的两居室，客餐厅挤在一起，刚才确实是在吃饭。

        在陈超母亲的引导下，陆离两人坐在拥挤的客厅沙发上，两夫妇坐在对面，等着问话。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陆离清了清嗓子，开口问：“不好意思打扰了，其实主要是来问十年前你们一家三口遭遇的车祸这事，我知道现在再问这些有点残忍，但还是希望能够再回忆回忆。”

        “当年的车祸发生之后，你们三人都被送到了医院，陈超坐在后排，伤势并不是最严重的，在医院也有所好转，但是后来却突然说伤情恶化。请问下这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

        夫妻俩没有说话，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陈超父亲问到：“你们究竟想问什么？人已经没了，何必再去问那些！”

        “我们就是想再确认一下当时的情况，伤情恶化之后的陈超，你们见过吗？”陆离丝毫不管陈父的问题，又抛出一个问题。

        陈父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只是喘着粗气：“见过，当然见过，当时他头上扎着纱布，脸肿着…”似乎是不愿意再去回忆，一旁的陈母也开始低声啜泣。

        “所以你们还想问什么？想让我们把当年的经过再复述一遍？”陈父开始歇斯底里：“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努力过正常的生活，十年了，我们已经做到了，请不要再来打扰。”

        “我们是怀疑陈超还活着，当年你们看到的是其他伤患。”陆离也不再废话。

        沈天唯像是听到了某种指令，非常利索地把原先就准备好的照片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陈母颤抖了双手将照片移到面前，又看了看身边的老伴。

        照片里的人不再是他们记忆中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但夫妻俩对视的眼神确认了这的确是陈超。

        “这……这不可能啊……”陈父的嗓音微颤：“我们都看过的，不可能认错，在殡仪馆……我们……”他呜咽着，再也无法出声。

        “照片是近期的，这确实有点匪夷所思，既然我们来了，那肯定是有依据的，所以想请你们再想一想。”陆离把照片抽了回来，在背后写上了他的手机号，然后又静静地推回陈母手边。“我可以向领导申请让你们见一面，如果想起些什么，请务必联系我！”

        说完拉起沈天唯，打算就此告别。陈母还沉浸在悲痛与惊喜中没有反应过来，陈父见状也跟着起身，打算送送两人。

        陆离跟沈天唯退到门边，刚好遇到陈家对门的邻居上楼，手里层层叠叠捧着几个快递盒，看到门口有人，关切地问到：“有客人啊？”

        “啊……是的……”陈父不愿多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邻居似乎也不在意陈家客人是谁，只听他又嘟囔了一句：“最近的快递小哥换人了，都不送货上门，下去一趟可真累人！”

        陈父没听他在说什么，身体仿佛是一具老旧的人偶，缓慢地关上防盗门，在彻底关上户门前，陆离又低声说了一句：“如果想起什么，请一定联系我！”然后用胳膊肘推了推沈天唯，示意他一起下楼。

        沈天唯看了眼已经进门的邻居，没说什么，跟着陆离又沿着楼梯原路返回。

        回到车内，沈天唯系好安全带，却迟迟不见陆离有所动作。

        “不去其他地方？”沈天唯问。

        “再等等，我们等半小时吧。”半小时内如果没有接到陈家电话，他们就启程去陈超当年读的高中看看。

        沈天唯哦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他右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偶尔经过的路人。透过后视镜，他注意到小区门口来了一辆快递专用小车，快递员把车内的快件一个个拿出摊在地上，然后陆续有人从小区里走出来，看起来是收件人自己下来取件了。

        “你家快递是送到哪的？”沈天唯突然开口问到。

        “物业那边的收发室啊，怎么了？”陆离反问。

        “没什么，就有点好奇，我的快递也是在收发室自取。”沈天唯盯着后视镜中映出的快递小哥身影，轻声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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