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第二天一早，惜玉醒来的时候，钟衍已经起身穿戴好了，拱手向她一礼，并无别话，迤迤然开门离开了。

        开门之前，还喝了丫鬟送上的一碗不知什么药。后来问过余嬷嬷才知，那是给男子喝的避子药。

        惜玉：“”有古早文那味儿了。

        不过男人事后喝药有用吗？果然穿书世界是没道理可言的。

        总之惜玉自己也很快梳洗了，和余嬷嬷同去谢氏那儿，提起昨晚的事，谢氏并不责怪她，只恨恨骂了钟衍几句。

        随后母女二人一道用早膳，宋明珠也在这时候过来，今日她穿了一件藕粉色的夹袄，头上斜插了一枝八宝瓒珠芙蓉钗，很有几分端庄清雅的意思。

        她来了，自己却不用饭，只一味给谢氏布菜，谢氏被她哄得很受用，频频点头。

        只见厨房端来一盅汤品，宋明珠道：“呀，可算来了。”

        揭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药香伴着某种肉香瞬间俘虏味蕾，厨房的嬷嬷道：“这是二姑娘一大早去厨下给夫人炖的雪鸽汤，姑娘亲自守了一个多时辰，才炖好了。”

        宋明珠道：“无需在母亲面前多嘴。”

        甩了下帕子，她浅笑着拿起碗：“明珠给母亲盛一碗。”

        谢氏点点头：“你有心了。”

        又对正在喝粥的惜玉道：“明珠给姐姐也盛一碗。”

        惜玉点点头：“你有心了。”

        “”宋明珠脸上的笑微微有些僵硬，很快就恢复了，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鸽子汤放到惜玉面前。

        谢氏已经尝过，称赞了几句，便让惜玉喝，惜玉不爱喝汤，直接舀起一块肉，咬了一口，愣住了。

        这是猪肉？

        大概是炖汤时放的辅料。不过惜玉挑了挑眉，既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不会不知道宋惜玉不吃猪肉这一点吧。

        她竟然还直接给舀进碗里。

        居心不良啊。看来这位妹妹是想让她这个姐姐唱一出失态跳脚的好戏，让母亲明白谁更像个教养得当的大家闺秀吧。

        好无聊的心思。

        不过呢，姐姐今日没事儿，倒可以陪你玩玩。

        惜玉皱起眉，突然一把摔了汤碗，汤水溅到了宋明珠的裙摆上：“呸呸呸！！”

        余嬷嬷连忙递了帕子给她，谢氏惊道：“我儿，这是怎么了？”

        惜玉拿帕子捂着嘴，拿出了祖传夹子音：“这汤里居然放了猪肉！”

        “什么？”谢氏刚刚只喝了汤，并不知道里头有猪肉：“不是雪鸽汤吗？怎么会有猪肉？”

        宋明珠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满脸无辜道：“明珠明珠不知。”

        谢氏道：“是你熬的汤，你怎会不知？”

        惜玉：“对啊，嘤嘤嘤，好歹毒的心思。”

        “我我”宋明珠一脸泫然欲泣：“母亲恕罪，明珠…明珠真的不知！”眼神向后一瞟，那个端汤的嬷嬷慌忙跪下：“夫人饶命！是是老奴，是老奴放的，老奴依着平日做菜的习惯，老奴不知县主也会喝这汤，请夫人恕罪啊！”

        谢氏的脸色已不像方才那样好看，摆摆手道：“罢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看向宋明珠：“你也是！既然是你自己炖的汤，如何纵得这些下人自作主张，又如何不管不顾端给你姐姐喝！”

        宋明珠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都是明珠的不是，请母亲和姐姐勿怪。”

        谢氏瞪了她一眼，摇摇头，面对惜玉时又是另一副表情：“我儿，难受莫要忍着，快去漱漱口，娘等你。”

        “嗯。”惜玉点点头。

        起身时，看到宋明珠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抓住裙摆，像要生生扯出一道口子。

        惜玉：妹砸这不就是你想看的，满意了？

        说实话，这些古代闺女儿之间的斗争她压根就不想玩，但这颗珠子真是太不安分了，还听说她后来又找过男主两三次，任何一个善良有廉耻心的姑娘，怎么会老想着勾搭姐夫，何况宋惜玉又不是好惹的，这就足可见宋明珠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胆小，而且很有一番心思。

        漱口回来，正看到那个替罪羊嬷嬷被带出来，一个趔踞差点摔到地上，惜玉上前道：“既然她是无心的，我去跟母亲说，就这么算了吧。”

        “老奴…老奴多谢县主！多谢县主！”

        惜玉笑了笑。

        回去后，谢氏又与她提起一事，说是其他勋爵府上投来拜贴，从砀山上引了新汤泉，问她有没有兴趣去泡一泡。

        汤泉？大概就是温泉一类的，她倒是很乐意去，可是显然又不只她一个人去，这种勋爵贵女的小型聚会，社恐人士表示拒绝。

        正打算回绝，就听余嬷嬷笑着道：“老奴听说，砀山那地界特殊，引下的汤泉对于治疗伤症颇有奇效，县主前不久刚生过病，去泡一泡也是好的。”

        谢氏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又问惜玉：“我儿，你意下如何？”

        惜玉想了一会儿，答道：“好吧，我去。”

        “不过，我还想带一个人去。”

        谢氏笑道：“我儿想带谁去？”

        “钟我夫君。”

        “”

        这话一出，屋子里就安静了。

        刚才一直没出声的宋明珠突然笑了一声：“姐姐与姐夫还真是伉俪情深，令人羡慕啊。”不知是不是方才受得刺激太大，她的话里竟隐隐有几分讥讽之意。

        谢氏不大高兴：“带那乞索奴去做甚，没的丢了侯府的脸面。”

        惜玉早把说辞想好了：“女儿去泡汤泉，身边总要有人伺候保护的。”

        “这……”

        惜玉道：“他伺候女儿惯了，也方便些。”

        这个解释谢氏还算认可，其实她本就对宋惜玉千依百顺，事事听从。

        惜玉把脸转向宋明珠，凑近了看她，宋明珠被她看得不自在，正要出声询问，忽听惜玉道：“妹妹若是羡慕，那不如给自己也结一门亲。”

        “咣当！”宋明珠手中的汤匙摔进碗里。

        “这像什么样子，”谢氏板起脸：“我平日就是这么教导你规矩的？”

        “是”宋明珠连忙起身：“明珠，明珠知错了。”

        看她这幅模样，惜玉又觉得有些没趣，心道算了吧何必呢：“我不过随口一提而已，妹妹不必如此。”那话怎么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谢氏却道：“我儿说的不错，明珠确实也到了结亲的年纪了，待我与你父亲商量过，便着手相看人家吧。”

        “我，我”宋明珠倒垂两眉，眼中水光漫漫，我我我了半天，最终只福了一礼道：“母亲…明珠突然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话毕，怨愤满溢地盯了惜玉一眼，小脚急也似的奔逃了出去，谢氏还责怪她行止莽撞。

        惜玉：什么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吗jpg

        出了主院的门，宋明珠擦了擦眼泪，身边的丫鬟为了迎合主子，正絮絮地数落着惜玉的不是，被她拿帕子一把堵了嘴：“快别说了，姐姐她也是为我着想。”话虽如此，指甲却在帕子上掐出一个深深的印子。

        她离开后不久，惜玉和余嬷嬷也出来了，余嬷嬷怕惜玉心里膈应，说道：“县主不必太放在心上了，那二姑娘原本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让夫人侯爷做主，择一门好亲事嫁出去，对她未必不好。”

        听完她的话，惜玉歪过头，挠头不解：“真的吗？她还能有好亲事？”

        余嬷嬷：“……”

        “哎呦，公子你慢着点，小的跟不上了！”

        不知经过何处院子，穿过敞开的月洞门，里头竹影婆娑，一个长发披散，身量高挑的男子正在院子里一圈又一圈地疾走，他身披极为宽大的薄袍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唇红齿白，男生女相的小厮，那小厮身高不如他，自然也走不了那么快，正要死不活地跟在后头。

        余嬷嬷看得皱起了眉：“纨公子这是这是又犯病了？大冷天的在外穿成这样，也不怕冻着。”

        她口中的纨公子就是宋惜玉的庶兄，周姨娘之子宋纨。

        这个人胸无大志，才智平庸，天生对女人没兴趣，对男人却兴趣很大，跟在他身边小厮多是那般女冠的长相。

        看宋纨如今这模样，多半是刚刚服用了五石散，在疾走行气呢。

        惜玉脑海里跳出一个词：地主家的傻儿子。

        不怪南安侯府后来落败，瞧瞧这儿子好男风，女儿好爬墙的模样，一屋子养的都是些奇葩！

        再仔细看看，这个宋纨的身影跟剧情里那个下毒之人倒是有几分相像，可惜啊，脸被遮了无法确定。

        不过，宋纨没理由对宋惜玉下毒吧，他要下毒的对象应该是大哥宋衡更合理些。

        “嘶。”

        惜玉下意识捂紧肚子，小心地喘了口气，又来了，又疼了，一定是那家伙又走路了嘤嘤嘤！

        怎么有种误开了生子副本的赶脚。

        腹部疼得越发难忍，偏偏又有口难开，惜玉思来想去，还是把余嬷嬷叫到跟前，让她赶紧派人去请大夫，顺便再派几个小厮丫鬟去伺候那活祖宗。

        “记得一定告诉他，躺平了不要动，想要什么使唤他们俩去做，就说是我的吩咐！”

        余嬷嬷眉开眼笑，给出建议：“不若县主您自己去跟姑爷说？”

        惜玉：“……”你清醒一点，现在怎么也不是做媒的时候！

        在她一再坚持下，余嬷嬷只好领命带着人去了，惜玉侧卧在榻上，最近因为肚子疼，她常常都是这个姿势，刚觉得疼痛稍缓一些，下一波就又来了。

        打开方式不对的惜玉：孩子啊，你快点出来吧！你妈快疼死了！

        迷迷糊糊间，她脑子里突然一激灵，自己现在所感受到的疼痛，莫非……就是钟衍用伤腿走路时所承受的疼痛？如果是那样，那这哥也太能忍了，怎么做到那么云淡风轻的啊。

        明明就很疼啊。

        这时，余嬷嬷回来了，神情却有些紧张不安：“县主，姑爷他他不在住处，他去书斋了，那里不允许我们这种下人进去，老奴没见到姑爷，大夫和小厮丫鬟也还在外头候着。”

        “啊？！”

        惜玉腾地一下坐起来：“把我昨天的话当耳旁风啦，书斋在哪儿？！”

        “是是老奴这就领路！”余嬷嬷也知眼前这位小祖宗绝不是个爱看书的，十七的年纪了，只怕还没有十岁的娃娃认字多。

        惜玉抱着肚子，火急火燎地就要去书斋，看她的模样，仿佛要把谁咬死，余嬷嬷赶忙劝道：“姑爷好学向上，这是好事，县主纵为姑爷腿伤难愈着急，是不是”

        是不是也太急了点？还以为伤的不是他，是她呢。

        惜玉：“”答应我，住嘴好嘛。

        前方只见白墙青瓦好一座气派的屋子，还没靠近便闻到一股古书的墨香，从拉起的竹帘后传出来，匾额用得是绿匾墨题，行书“风雪夜归人”，此处就叫做“风雪斋”。

        不过惜玉可不想管这是风雪斋，还是风流债，大概人在身体疼痛的时候脾气也特别坏，她不管不顾地冲进去，见廊格满目、浩瀚书海中，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站立，不时传来缓而悠长的翻书声，惜玉冲到他面前：“喂！昨晚床上你怎么答应我的？！”

        “”

        话一吼完，她愣住了。

        面前的青年从书上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神有些难言的复杂。

        “咳咳。”

        这时，她听到了属于第三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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