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回去的路上，寒风又起。

        宋明珠一双丹凤眼，通红通红的，大片的水泽在里头酝酿。

        身边小丫鬟不忍，劝说道：“姑娘，您何必特地过来与夫人说这些，您明明知道夫人对县主”

        “别说了！”宋明珠低斥一声，她平日仪态极好，从没有这般大声斥骂的时候，小丫鬟被弄得一愣，不敢再多言。

        自己今日这趟不该来，宋明珠又如何不知，她完全可以像过去那样耍些手段，只是她不想，不是不想，是她等不及了。

        宋惜玉与钟衍分明该是一对怨偶，只有钟衍一直恨她，他必须一直恨她，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机会。

        宋明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钟衍，那时只当他是个容貌不错的青年，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毕竟那人长相虽好，心性却单薄冷漠，出身也不高，并非女子心中的良人。

        后来一次偶然，她看到了和弟弟一起时的他，一眼万年。

        原来他笑起来这样好看，双眸弯如月牙，长睫下的瞳孔漾开一片如玉温柔，颊边甚至有两个浅浅的小涡。

        这般温柔体贴的人，却又被宋惜玉捷足先登，凡是她看中的，宋惜玉都要来抢走，她嫉妒，她恨，不甘心，谁身上流的不是南安侯的血呢？

        她开始背着宋惜玉接近钟衍，甚至会偷偷挑拨他们夫妻的关系，宋惜玉是个蠢货，以那种强硬的手段去收服一个男人，只会适得其反，让对方更恨她。那个蠢货，不过是命好罢了，论才情论心性论容貌，有哪一点是她宋明珠的对手。

        也或许是早早丧母，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的天性使然，宋明珠心窍玲珑，她只是隐约察觉，流转在宋惜玉和钟衍之间的，除了恨，还有一种难言的情愫，无端令她恐慌，似乎这二人之间有着某种不可掌握的东西，只是暂时被恨意蒙蔽。

        一旦将这恨意拨散，一旦

        绝不可能！她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宋明珠有自己单独的院子，凭心而论，其实谢氏未曾刻薄过她，只是她想要的更多。

        挥退下人，她独自一人进房，房间是普通的闺女儿摆设，隐约飘着一股线香的味道。

        拨开层层纱幔，房间的最里处，挂着一幅画，画上的女子，与她有五分相像，那是宋明珠的亲娘，多年前惨死在山贼手下的小妾。

        宋明珠在画前站了许久，取来线香朝那画拜一拜，这是她每天都会做的事。

        娘，虽然女儿对不起你，可你一定能谅解女儿的对吗，那时我们过得有多苦，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女儿，事事顺遂，诅咒那些碍了女儿路的人，让她早早去死，娘，您一定要多保佑保佑女儿！

        时光回到多年前，那辆被山贼劫持的马车上，当时谢氏已吓得昏了过去，只有小妾紧紧搂着女儿宋明珠，那沾着血的大刀就在她们眼前晃来晃去，一个凶神恶煞的人钻进来，看了看小妾，又看了看谢氏，不知他是什么想法，最后竟然逼问还是个孩子的宋明珠：“你，告诉老子！这两个哪个才是正头夫人？”

        宋明珠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刀，还有他身后的十几个人，伸出手，颤巍巍地指向了自己身旁。

        “老子就知道！”大汉很得意，立刻封了小妾的嘴，将她绑了出去，这是她跟她娘的最后一面。

        宋明珠至今都还记得，娘的嘴里塞了东西，被带出去的时候还一直在看她，泪流满面。

        大汉又恶狠狠地让她和谢氏回去要钱，期限三天，否则就把人杀掉。

        她那个时候就知道她娘必死无疑，勋爵人家，为了抹去污点，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妾算得了什么。

        就像她，像她娘，都是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谢氏醒来后，得知小妾替她而死，心中内疚，便把宋明珠抚养在膝下。

        她的目的达到了，娘，反正您不去争不去抢，倒不如把这条命，拿来换女儿的荣华富贵，也是天意如此，叫她们那日碰上山贼。

        忆起前事，宋明珠的表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可怖。

        宋衡出府整整五天，终于等到他回府了。

        惜玉一大早就去了他的院子，现在幕僚同志这边谈好了，只剩下跟大哥谈了。

        宋衡的独院不逊于主院，因他已有官职在身，经过长长的回廊，突然听到侧边一间屋子传来女子朗朗的笑声。

        领她来的小厮有些尴尬：“那是是我们夫人。”

        这个夫人并非谢氏，而是宋衡的正室，剧情里有提过她，河洛门阀之女，郑氏，姿容端庄，一向与宋衡感情不睦。

        惜玉：看来嫂子心态还挺好，不错不错。

        “来来来，准备开始了。”

        “三子把纸收好，说过几次了只有你自己能看！”

        女嗓又娇又柔，听上去很年轻，这位郑氏夫人好像是在同丫鬟们玩某种游戏，看样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惜玉不由停下脚步，有点好奇她们在玩什么。

        “好，现在听我的，好人请闭眼，请睁眼。”

        “？？？”

        是她听错了喂？这怎么好像是，大学宿舍党桌游必备狼人杀啊！

        惜玉：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她刚打算再仔细听听，宋衡已经在书房里叫人了，没办法，只好过去先办正事。

        她哥的书房十分杂乱，没有文人骚客必备古玩字画，有的只是兵书兵籍和兵谱，惜玉进去的时候，宋衡还在跟尤七附耳说话，她便随便拿了本书翻了翻，竖排繁体字无标点，告辞。

        那边说完话，尤七朝她行了个礼，出去了。

        “惜惜，今天怎么有空到大哥这儿来？”宋衡笑着问道。

        惜玉也笑着同他寒暄两句，就进入正题，说了自己希望他劝劝爹，在党派之争中暂时先别站队，再观望一段时间。

        宋衡听完后，自然拧起了浓眉，问她：“你过去从不理会朝堂之事，今日怎么”

        惜玉早有所料，答得很流畅：“没有什么，只是妹妹长大了，很想为爹爹和哥哥分忧。”

        一切问题都可以用长大来解决。

        宋衡虽不像谢氏那般想的简单，但是对于自己的亲妹妹，他向来是不会多疑的，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又提出了第二问：“你既让爹如此行事，可有什么依据？”

        他的这个问题，惜玉也想到了，一般穿书人士的标准回答呢，是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预知了未来，知道太早站队不好。

        但惜玉是个与时俱进的人，就按着这个时代的喜好改编了一下：“妹妹深知爹爹近来为此事所烦扰，心中也是焦急万分，所以特地去请妙玄子真人为侯府日后的气运卜了一卦，那卦象所示便是如此。”就是这位真人，算出了她跟钟衍的六六六合房，想来应该是这个时代德高望重的神棍神仙。

        果然，宋衡听后，双眼忽地一亮：“果真是秒玄子算的？”

        惜玉肯定地点点头。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派人去打听过了，这位神仙常年云游四方，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似的人物，反正也找不到人嘛。

        见她如此肯定，宋衡便相信了，许诺等爹回府后他就立刻去说明此事。没想到谈话进行的这般顺利，幸亏大哥脑子不太灵，否则他就该多问一句，自己这个深闺妹妹是何时派人找的妙玄子，又是派谁去找他的，怎么找到他的，这些问题，她可一个都答不上来。

        惜玉：人一旦没了好奇心，猫猫都不用死了。

        事情办好，她本来就想告辞走人，忽然听见宋衡自言自语道：“繁叶之前也这么说过，我真糊涂，只当她是玩笑话，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

        惜玉：“嗯？？？”繁叶是郑氏的闺名，也就是宋衡的夫人。

        “嫂子也说过同样的话吗？”

        宋衡点点头：“她说她做了一个梦。”

        “”

        “她在梦里看到了侯府日后的气数。”

        “”

        惜玉：我感觉她们刚刚可能真的在玩狼人杀。

        她的这位嫂子，宋衡的太太郑氏，莫非也是个穿书的？

        可是这不对啊，惜玉自己是被系统带来修正剧情偏差的，系统不可能会允许出现第二个穿书者这种变数，那不是又破坏剧情了吗。

        还是因为系统抽了？所以一切都混乱了？

        “哥哥，我能不能见见嫂子？”

        宋衡应承道：“我派人去请她过来。”

        然而惜玉这回并没有见到郑氏，派去的人回来说，夫人身子不适，已在榻上歇了，不好见客。

        行叭。明明刚刚还在玩狼人杀好嗨皮的说。

        看着宋衡一脸焦急地又要请大夫，又有些尴尬地跟自己解释，惜玉笑了笑道：“那就等嫂子身体好些再见罢，没事妹妹就先走了。”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离开的时候，她又看了那处一眼，那屋子现在已经安静了，没有再传出什么笑声话语。

        尤七奉命送她出来，惜玉突然开口感慨了一句：“哥哥嫂子的感情一定很好。”

        尤七愣了愣，随及抱拳道：“是，世子和夫人夫妻伉俪，世子他待夫人极好，夫人亦是。”

        “哦。”

        惜玉心道，真是越来越来混乱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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