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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扛麻袋被“戏耍”


随着这所房子的完工,我们这个“班子”准备到附近的其他屯子完成另一座房子的建盖任务。而此时,亿宏县依山粮库也正从周边的几个公社招收季节性临时工。尽管是季节性临时工,但毕竟是国营企业,我渴望去适应一下。

        大叔当时在茉莉花公社宏兴三队担任会计,他在队里开了介绍信,我顺利去粮库做了季节性临时工。那个时候的不少单位都存在着以老欺小,以大压小的问题。粮库本来就没有多少正式职工,除去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和粮库各部门及办公后勤人员,基本上就没有几个真正干活出力气的,每年入秋前和春季都要从社会上雇用临时工晾晒粮食。正式职工就当然的成了工长或班长来管理这些临时工,而最苦最累的活则都是由临时工来干。

        我到粮库最开始是扛麻袋,就是把已晾晒好的粮食往粮囤里倒的活。扛麻袋是由两名发包人抓住麻袋的上下两侧,首先把装有180斤左右玉米或稻谷敞口朝上的麻袋发起来,叫做发肩,由扛者下蹲弯头将肩膀伸到麻袋下顺势扛起来。头和脖子一直歪着并且要紧靠着麻袋,进而使麻袋能稳稳的立在肩膀上,稍有倾斜就会把粮食撒出来掉在跳板上,脚下一滑就会弄个人仰马翻,掉下跳板轻则摔折胳膊、腿,重者生命不保。

        给粮食倒囤,那个时候还没有卷扬机等机械设备,主要是人工操作。就是先在宽大的水泥地面晾晒场地上用宽约半米的苇席围成直径足有30多米的大圆圈,然后往里面倒粮食,随着粮堆的增高,苇席也跟着一圈一圈由内旋转着升高,然后则搭起跳板,同时随着粮囤的升高,跳板也要一层一层呈之字形以大约30度左右的斜坡持续往上攀升,直到席囤约到三、四层楼高的时候停止升高,人扛着麻袋走上颤颤悠悠、摇摇晃晃的跳板,必须与跳板颤晃的频率协调配合、小心翼翼的往上走,到了跳板尽头,一低头,粮食就从敞口中倾倒而出,然后迅疾把空麻袋的底部抓住,再从另一条跳板上走下去。粮囤达到高度后,再用大片的苇席在囤的上面做成圆锥型的防雨帽,防雨帽的顶部用一个铁皮做的小圆球扣在帽顶上四周用绳子坠上沉重的物件,极像古时候的官帽和顶戴花翎,然后用竹签子穿插入防雨帽与粮囤的苇席中固定好,一个完整的粮食囤就像漂亮美丽的蒙古包般矗立在晾晒场上。

        因为新来咋到,不懂这里边的“潜规则”,不像其他往年就在这里做临时工的“老临时”那样,或揣一盒烟事先甩给工头或班长,或始一些小恩小惠,以便得到照顾,干些“俏活”。所以,开始班长就让我扛麻袋。而两位发包者也看到我是个“雏”,在第三天的时候,他们把麻袋发起来后,我刚蹲下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突然故意把180多斤的麻袋用力摔在我身上,重量加速度把我砸了个嘴啃地,嘴唇磕在牙齿上,嘴角淌出了鲜红的血,好半天也没能爬起来。而两位发包者却笑得前仰后合,嘴里还幸灾乐祸,“真是个废物,干不了就滚蛋吧!”我强忍着嘴上、身上、腰上的疼痛翻过身。然后用手擦去了嘴角的鲜血,在水泥地面上躺了一会儿,又慢慢活动了一下身体,见只是有些酸痛并无大碍。我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气势汹汹的瞪大双眼,凶巴巴的对这两位发包者吼道:“你们想干嘛?这么阴损,就不怕将来遭报应。就你们这种‘鸟’我还不尿(伺候)了呢!我还不信就没有说理的地方!”说完,我就气冲冲的快步走出了晾晒场,向粮库领导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这两位发包者见我没有被吓唬住,也担心我去找领导告他们状而饭碗不保,他们心里也有数,自己也是临时工,只不过是“老临时”而已,万一让领导知道他们故意伤人,有可能被辞退。所以,他们边喊我边向我跑过来,低三下四的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别往心里去,找个时间我们哥儿俩请老弟喝酒啊……”其实我并未打算去找领导告状,只是想吓唬一下他们而已。同时感到扛180多斤麻袋在平地还勉强可以,而爬到30多米高的跳板顶端自己肯定还不具备这个能力,想探讨商榷一下可否换个合适的工种。见他俩认真诚恳的样子,我也就此给他们下了台阶:“喝酒倒不必了,只要你们以后不再欺负新来的这笔帐就一笔勾销,再说你们也并非想把我弄坏,仅是恶作剧而已。”说完我便扬长而去。

        经到办公人事部门询问,我才得知,当时我们这一批来的人都是在晾晒场地翻晒粮食和负责装麻袋的工种,每日工资是137元,而扛麻袋工种每日工资是172元。我才意识到原来是被班长耍了一道。得知情况后,我理直气壮的找到班长去理论,而班长见我义正词严、气冲如牛的样子,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乖乖为我调整了工作岗位。

        粮库的工作,时间是比较长的,每天都要工作10几个小时。我们住的宿舍是粮库的大筒子房,那时还没有暖气,为了安全起见,也不可能提供任何取暖设施,里面用木板搭成了长长地床铺,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晚上睡觉几十个人就挤在这个大长铺上。鼾声、放屁声、磨牙说梦话的声音以及拍蚊子、长时间不洗脚、不洗澡的汗臭味等交织在一起,尽管屋子很大、封闭也不严实,通透性较强,但由于空气流动仍比较差,各种难闻的气味也可想而知。

        这段时间,我始终没有间断撰写通讯报道稿件。白天没有时间,就坚持在饭前饭后和晚上下班后写。但是,在宿舍里每天晚上几十个人干一天活都很疲倦,为了不影响其他工友的休息,我便拿一个小本子到晾晒场上的路灯下继续自己的写作。由于蚊子和各种飞虫的趋光性,哪里有光,它们就往哪里飞。初秋时节的路灯下,硕大的蚊子和各种小飞虫一直在我头顶上盘旋,飞来飞去,怎么都赶不走,一会儿飞到我的脸上,一会儿又落在我的手上或稿纸上,特别是那些肚子鼓得像灯泡似的黑色母性蚊子,更是一个劲的围绕着我的头上和脸上转来转去,耳边嗡嗡的声音响个不停,一有机会就会像吸血鬼一样狠狠地咬上一口,深深地吸吮我的鲜血,随后被咬处就会凸起一个大大的包,又刺又痒,俗语说“秋天的蚊子似老虎”,对此我深有体会。

        东北的冬天特别的冷,那时最低气温大都在零下20多摄氏度,有时还会达到30多度。随着冬天的到来,其他工友们大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或棉大衣,戴上了厚厚的狗皮帽子。而我为了尽量多攒点儿钱给父母邮回去,补贴家用和能让家里的弟弟和妹妹们买上件新衣服穿,我却仍然穿着父母给我寄过来的可以在山东过冬但在这里就显得十分单薄的棉衣和棉裤,没有棉帽子,我把粮库发的一个深蓝色的披肩布叠成几叠,把整个头和脸包起来,仅露两只眼睛,坚持在路灯下写作。尽管戴着粮库发的棉手套,拿铅笔和本子或稿纸的双手很快就被冻僵,浑身冷的直打哆嗦,双脚也会被冻的麻木失去痛感。这时我就会围着路灯下的水泥杆边跺脚边跑上几圈,稍稍缓解后再继续写作

        粮库有工人大食堂和干部食堂,分别是从不同的门进入的。工人食堂共有三个窗口,一个是正式职工的专门窗口,两个是我们临时工的打饭窗口。饭菜质量也存在差异,这些对于我来讲都可以无视。因为,我需要攒钱给家里邮回去,所以,我每天的饭菜基本是老三样,即每天6个馒头、一小碟咸菜条、免费白开水,偶尔早饭会买一碗小米粥但会少买一个馒头。一天下来也就5角多钱。每月开工资后,扣除饭费和买笔和稿纸以及留2元零花钱,每月都能给家里寄回去20元。

        从初秋开始,到来年的初春,自己就是这样一直坚持着,从未懈怠过。这不仅锻炼了我的体魄,也进一步磨练了意志、韧性和艰苦奋斗、敢于和各种困难顽强拼搏的精神勇气。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自己的多篇报道稿件在亿宏县广播站播发,部分稿件先后在省日报和省农民报刊发,甚至有的还被刊登在省报的头版位置。而且,我的名字也随之在粮库和县宣传报道部门传播开来。这个时间里,自己还几次收到了县广播站编辑部的来信和邀请到县广播站召开座谈会的通知。同时,粮库的党总支书记王云祥同志还几次到晾晒场找我谈话了解情况,并且有一次还责成办公室的同志专门把我找到他的办公室详细了解我的全面情况。当时因为担心粮库把我作为“盲流”人员,交给政府遣返回老家,故而,我在实事求是说明了其他情况后,并未把自己的户口还没落到当地的事说出来。他们也一直认为我就是茉莉花公社的农民。也因为此,才有了以后陆续发生的故事,这是后话。最后,每次谈话都让我感到慈祥而又温和的王书记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小,有意思,好好干,咱粮库需要你这样的人!”说完,他在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几本稿纸和两个印有粮库字样的笔记本递给我,“拿去用吧,用完了,随时再来找我。”我略迟疑了一下,双手接了过来,“谢谢书记,我一定会努力!”

        6月份,已逐渐进入雨季,粮库也开始分期分批陆续辞退我们这些季节性临时工了,而我暂时还没有收到被辞的消息,仍然工作在已没有太多粮食的晾晒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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