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只喜欢你

这一夜格外忙碌。

        天光破晓，常韭韭和涂白复坐在一座大楼的楼顶，并肩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

        “哇，好久没在人间看到日出了。”常韭韭眯了眯眼睛，“以前在盐碱滩的时候，都是我自己看，后来看腻了，便不看了。”

        她平静地注视着远方的太阳，平日里总是勾起的唇角放了下来，神情像是被冻住了。涂白复不太习惯这样的常韭韭，太阳驱散了一些凉意，但常韭韭的神色依然冰冷。

        涂白复伸手替她挡住了愈发刺眼的阳光，他想起常韭韭对他说得那个词，陪伴。

        “我以后会陪你看日出。”

        “日出有什么好看的，看一次就够了。”常韭韭握住涂白复的手，有些凉。她的双手自然地合住，把涂白复的手拢起来。“我们去吃煎蛋吧，好想吃。”

        “韭韭。”涂白复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常韭韭不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小韭菜，她的眉宇间带着挥散不去的愁意，看向自己的眼神抱着歉意与无奈。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怎么啦？是不想吃煎蛋吗？”

        她的语调又向上扬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应当是我看错了。]

        涂白复摇摇头，他仔细描绘着常韭韭的眉眼，带着笑意的、神采飞扬的眼。他和这双眼对视着，抹去了心中的猜疑。

        这就是那棵活蹦乱跳的小韭菜。

        “我想吃茶叶蛋。”好养活的涂白复难得提出意见，常韭韭欣然应允。

        一座城市刚从沉睡中醒来，居民区的市场已经开始喧闹。

        早起的老人挎着菜篮，采购一家人今日的餐食，大着嗓门和菜贩讨几毛钱的零头。送孩子上班的家长一手拽着孩子，一手拎着娃的书包，神色匆匆地买了早餐，一个劲地催促孩子快些吃。

        涂白复和常韭韭坐在街边的早餐店里，观看这人生百态。

        “当人好有意思。”常韭韭拿起茶叶蛋，在桌角磕了磕，一边看着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边细致地拈掉茶叶蛋上细碎的蛋壳。

        一位急着上班的年轻人和刚加了整夜班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撞在一起，二人都没有争吵的力气，互啐了一句，重新回到了各自的轨道。

        “还是算了，当人要上班，上班好痛苦。”常韭韭把剥好的鸡蛋递给涂白复，一脸沉痛，“可是当神仙也要上班。他们还能等退休，我们能退休吗？”

        常韭韭观察人，涂白复专心看她。他捏着鸡蛋，上面有漂亮的裂纹。虽然常韭韭为他剥好了鸡蛋，但他还是决定恩将仇报。

        “不能。你得一直上班。”

        漂亮的两片唇带着水润的红，说出的话却不带一丝温度。

        常韭韭怒吞一整个鸡蛋，成功被卡住。

        贫穷如她，舍不得把那颗蛋吐出来，只好拼了老命的咀嚼，但不见成效。

        涂白复迅速把手伸过去，另一只手拍着常韭韭的背，示意她赶快把蛋吐出来。常韭韭咳得惊天动地，那颗蛋终于落在了涂白复白皙的手中。

        动静太大，店里的人或明或暗地看过来，老板打趣道：“小姑娘吃饭不要这么急呀。”

        厚脸皮常韭韭成功闹了个大红脸，抽出纸巾替涂白复擦着手。她扭头问老板，“能借一下您家的洗手池吗？”

        老板很热情地引涂白复去洗手，坐在他们隔壁桌的小女孩凑上来，眼里闪着磕到了的光。

        “姐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还长得又帅又高。”

        男朋友吗？

        常韭韭摆手，想起了那只软绵绵的兔子，总不能和小女孩说“这是我养的宠物吧。”

        她脑子一转，“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弟弟。”

        偏过头去说话时，她的耳环又碰到了她的脸颊，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又拽又冷的大哥。“而且他也不算高，我昨晚见了个比他还高的帅哥。”

        小女孩一脸惊叹。

        洗完手回来的涂白复正巧听见了常韭韭最后一句话，他木着脸坐在凳子上，声音无波无澜。

        “我很高。”

        他停顿了一下，“我有183。”

        小女孩贴着常韭韭的耳朵说小话，“果然，男的一过一米八，身高必须挂嘴边，帅哥也不例外。”

        正咬着豆浆吸管的常韭韭乐不可支，非常赞同地点头。

        小女孩在涂白复凉凉的眼风中悄咪咪回了自己的桌子，常韭韭看着涂白复的黑脸乐得不行，大方地替小女孩结了早餐钱。

        两人吃饱喝足，一抹嘴，放弃体验早高峰的地铁和公交，打算步行去江大。

        “好啦，你和他比什么啊。那大哥起码一米九了，你作为一只白白软软的兔子已经长得很高了，别噘嘴啦！”

        男人的身高果然是不能触碰的话题，常韭韭格外后悔和小姑娘一起八卦涂白复的身高。她瞥了眼一脸不悦的涂白复，决定牺牲一下自己。

        她屈下膝盖，确保自己头顶只到涂白复的肩，故作娇羞，“哇，哥哥你好高啊。”

        涂白复被常韭韭这声“哥哥”叫得一个激灵，浑身不自在。他怕常韭韭弯着膝盖走路摔着，默不作声地把她扶正。

        “你喜欢他那样的？”

        没头没脑地一句话，常韭韭却get了涂白复的意思。

        “没有没有，你看那大哥的二头肌，能一拳抡死我。”

        涂白复鼓起肌肉，把常韭韭的手搭上去，语气认真。“我也可以。”

        这是什么值得攀比的事情吗？

        常韭韭莫名其妙地摸了把肌肉，有了几分感慨。

        嚯！还是只肌肉兔，没看出来啊。

        不过她飞快抓住了重点，“我不喜欢他那样的，我只喜欢你这样的。”

        涂白复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盆冷水紧接着就浇了下来。

        “放心，我只养你一只兔子。”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他还只是一只宠物兔子。

        算了，唯一一只兔子也算唯一，涂白复自己把自己哄高兴了。

        常韭韭只觉得这只小兔子神色变换来变换去格外有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今天单位那边有人坐班吗？”常韭韭不太高明地换了个话题，用脚想也知道又是逮着含榈一只羊薅羊毛。

        涂白复给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含榈。”

        某棵扰人清梦的韭菜良心发现，给含榈发去了信息。【辛苦了。】

        含榈的消息回得很快，【常韭韭你要是有病就赶快去看，别耽误了病情。】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坏心眼韭菜立刻把手机举到涂白复面前告状，还添油加醋地说了昨晚的事，把自己塑造成孤苦无依的小韭菜，含榈则是无情无义的冷漠同事。

        “好，我说说他。”

        涂白复当即掏出手机，【对韭韭说话有礼貌一点。】

        被迫替班的含榈又被秀了一脸，决定把这二位拉黑处理。

        常韭韭小人得志，都坐到教室里了还是一脸得意。

        教室里的女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眼神不住地飘向涂白复，带着些小兴奋地议论着什么。

        涂白复对这种以自己为话题中心的议论很敏感，不自在地低下头，把脸埋在手心里。

        “她们是喜欢你，才偷看你，没有恶意的。”

        察觉涂白复的情绪低落下去，常韭韭捏了捏他的后颈，安慰道。

        前排的女生回过头来，带着些好奇。

        “你们是不是走错教室了呀，这节是专业课，你们不是我们系的吧。”

        常韭韭在桌下拍了拍涂白复的腿，如今涂白复的长发变成了不引人注目的普通短发，她没法给他顺顺毛，只好换个别的方法告诉他别难受。

        涂白复握住常韭韭的手，心里安定了许多，他听到常韭韭和那几个女生打听袁媛的事。

        “你们认识袁媛吗？我是她表姐。”

        那几个女生露出几分关心的神色，“袁媛怎么样了，还好吗？她怎么突然住院了呀。”

        常韭韭糊弄了几句，只说袁媛身体不好，住院修养一段时间。

        “她在学校学习认真吗？我们都在国外，有些顾不上她。她不会天天在学校混日子吧。”

        一个女生语气急促，替袁媛辩驳，“她学习可认真了，绩点很高的。”

        “她和她们宿舍那个梁月，是我们系的大学霸，长年霸占第一第二，两人关系可好了。”另一个女生附和道。

        “梁月？是哪个女生啊，能指给我看看吗？”常韭韭昨天问过乙二，确定袁媛住院期间没有人来探望过她。若是她和她的舍友关系很好，为什么梁月一次也没去过医院。

        说这话的女生看向常韭韭的眼神有些不满，“你们家人也太不关心袁媛了吧，平时是不和她打电话的吗？”

        常韭韭一怔，决定背下这个锅。

        “梁月大概半个月前就请了长假，一直没来上过课。她请假后，袁媛一直挺低落的。我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有个心善的女生看常韭韭尴尬，主动开口解了围。

        涂白复捏了一下常韭韭的手，示意她注意半个月前这个时间点。恶鬼开始害人也是在半个月前。

        要上课了，常韭韭谢过那几个女生，拉着涂白复从教室后门溜出去。

        江大很漂亮，绿树成荫。

        他俩随便找了张长凳坐下来，开始梳理获得的信息。

        “自打袁媛出事后，恶鬼没有再现过身。”涂白复坚持袁媛与恶鬼相识，还没说两句，一个打扮得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跑过来，问他要联系方式。

        涂白复僵住，不敢动弹，只有眼睛转向常韭韭，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不好意思啊，他手机被我没收了。”常韭韭婉拒那个小姑娘，顺手捏了把涂白复的脸。“真是招蜂引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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