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辛王府位于未水城东南，府邸为三进院落的格局，右边是一个宽阔的蹴鞠场，整体面积较其他皇子宽阔许多，这是未帝特许的，主要是为了方便言域和众多蹴鞠球员训练。

        一举成名天下知，功名利禄随之来，跟着辛王一起夺得麒麟杯的球员们，都得到了封赏，陆陆续续前往任职，此刻偌大的蹴鞠场里，只剩下言域和宋潭星两人。

        “殿下，你要和那个带着面具的铁先生去蔗州。”

        “嗯。”言域望着前方，漫不经心应道。

        “殿下，你可不能揭开铁先生的面具。”宋潭星露出一个惊恐万分的神情，“太吓人了。”

        “你揭开过？”言域转头，疑惑看着宋潭星。

        “没有。”

        “那你还一副亲眼见过的表情。”言域笑着在宋潭星脑门上拍了一下。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宋潭星左右看了一下，凑到言域跟前，小心翼翼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可是有些人见过，据说有些人当场就被吓晕了。”

        “哦，这么有意思，那我倒要揭开瞧一瞧了。”宋潭星小心翼翼的神情，反倒勾起了言域对面具的兴趣。

        “殿下，使不得啊。”宋潭星急了。

        “使得使得。”宋潭星那副着急的小表情实在太有趣了，言域忍不住想逗他。

        “使不得啊殿下。”

        “使得。”

        言域正在逗宋潭星，辛王府的门童一路小跑进蹴鞠场。

        “殿下，铁先生求见。”

        “殿下，不能见！”宋潭星抢着应道。

        “哈哈哈。”宋潭星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老鼠，条件反射站起来的神态实在有趣，言域乐不可支。

        门童看看言域，看看宋潭星，没想明白自己的一声通报，何以让两人有如此不同的反应。

        “让先生久等了，我们出发吧。”

        蒋溪刚在辛王府落座，茶还没喝上几口，言域从后院走了进来，说道。

        “谨遵殿下吩咐。”蒋溪起身应道，突然发现言域身后的大门口，隐藏着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那是本王的朋友，敬仰铁先生已久，想瞻仰一下铁先生的容颜。”言域回头看了看鬼鬼祟祟藏在门口宋潭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既然是殿下的朋友想看看在下的容颜，在下理应走进一些，让他看清楚一点。”蒋溪边说边往门口走去。

        “啊。”宋潭星尖叫着跑地飞快。

        “哈哈哈。”言域忍不住哈哈大笑。

        言域对铁刚强并不熟识，不过是在练球的间隙，偶尔听到球员们在讨论这名带着面具的奇人。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铁先生，倒是有几分与他相似的恶趣味，这让言域对他有几分好感，上前几步拍了拍蒋溪的肩膀。

        “此等没有福分瞻仰先生容颜之人，不必理会。下人已将车马备好，我们趁早出发吧。”

        “是。”蒋溪低头应道，趁势后退几步，将肩膀抽离辛王殿下的‘魔掌’。

        之所以将面具后的脸庞弄得伤痕累累面目狰狞，还故意在某些场合‘不小心’弄掉面具，便是为了吓退一些因为好奇的原因意图揭开面具之人。从以往许多人反应看，很多人向宋潭星一样，对铁刚强的面具敬而远之，蒋溪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蔗州离未水城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也就两天的路程。言域与蒋溪一路疾行，第三日清晨便到了蔗州的路界。未水已是秋风瑟瑟，而在蔗州，依然到处是晴空万里的暑意。

        “那边好像是西瓜的田地？去看看。”言域在马背上远眺，发现前方一片种植西瓜的田地，便策马前往。

        “好你个熙华村，还敢来！”

        言域离西瓜田地尚有数十丈，斜刺里冒出几个扛着锄头，身着藏青色布衣的青年男子，拦在他的马头前。为首一名男子，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皮肤被终年田间劳作烈日晒得黝黑。

        “熙华村？”蒋溪策马上前，”诸位大哥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们不是熙华村的人？”为首男子问道。

        “不是，我们不过是路过蔗州，想在这里游玩几日。”蒋溪回道。

        “那你们为何直奔我们的西瓜田地？”

        “一路策马奔腾，我的朋友有些口渴，看贵地西瓜长势喜人，想买几个西瓜解渴。”蒋溪指了指言域，说道。

        “从那个方向，再走上一刻钟，便是集市，那的西瓜很解渴。”为首男子神色稍为缓和，指了一个方向。

        “好，多谢诸位，打扰了。”

        蒋溪向为首男子拱拱手，转头向言域点点头，策马先向为首男子指的方向走去。没多久，言域也跟了上来。

        “应该是熙华村和该村之间有矛盾，我们刚到此处，不便介入，未经殿下准许，在下便如此处置，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我来蔗州是寻人，其它事情铁先生处置便好。”言域毫不在意回道，想了想，又说道，“铁先生不必过于拘礼，往后称呼我言公子便好。”

        “好的，言公子。”蒋溪愉快应道。相比高高在上的殿下，蒋溪更喜欢平易近人的言公子。

        两人骑行片刻，便到达一个热闹的集市。

        “西瓜，又大又甜的西瓜。”东边一小贩扯着嗓子叫卖。

        西瓜？！言域听到西瓜二字，顿时双眼放光，策马直奔西瓜摊位。

        “西瓜，又甜又脆的西瓜。”

        言域奔到一半，发现南边也有小贩在吆喝。

        “西瓜，又便宜又清甜的西瓜。”

        言域还没想好该先先往东还是先往南，北边又有小贩吆喝西瓜。

        “西瓜，西瓜，买一送一了。”

        北边吆喝未平，西边吆喝又起。

        “西瓜买一送二了。”

        东南角的西瓜小贩不甘其后。

        “西瓜免费品尝，不甜不收银钱。”

        西北角吆喝一出，秒杀全场。

        言域一脸茫然无措在东南西北来回转圈，发现自己被西瓜包围了。

        “言公子，蔗州是西瓜产区，贩卖西瓜的小贩很多。”蒋溪策马上前，轻笑着说道。“不如我们先找间客栈住下来再做商议？”

        “是我太过着急了。”言域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又环顾了一下东南西北的西瓜，“就依先生的意思，先住下再好好怎么在西瓜产区找到我的西瓜。”

        “好。”

        安定客栈乃是蔗州规模最大，声名最好给客栈。两人要了两间上房，在房间稍作收拾，便一同出了门。

        定临街是蔗州最繁华的商业街，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街道上人山人海。

        “大哥，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年轻姑娘每天过来买西瓜？”言域直扑定临街最大的西瓜摊。

        “每天好多年轻姑娘有过来买西瓜，公子指的是哪一个？”小贩搬着一个大西瓜，递到言域跟前，“公子，这个西瓜很甜，来一个？”

        “好。”言域接过西瓜，掏出银钱递过去，“就是那个很美丽，很智慧，很温柔的姑娘。”

        “每个来买西瓜的姑娘都很美丽，很智慧，很温柔，公子到底指的是哪一个。”小贩显然对每一个买西瓜的姑娘都不愿得罪。

        “那你知道哪里的西瓜摊，只有一个年轻姑娘每天去买西瓜。”言域想了想，又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哪里的年轻姑娘比较多。”

        “哪里？”言域满怀期待问道。

        “裁缝铺。”小贩哈哈大笑说道。

        言域对小贩的开怀大笑有些莫名其妙。

        “这位大哥的意思是年轻姑娘喜欢购置新衣，所以裁缝铺里年轻姑娘多。”蒋溪含笑解释了一下。“言公子，我觉得这样满大街问，可能找不到西瓜，不如再想想其它方法？”

        “也是，茫茫人海，这样大海捞针收效甚微，我再想想别的办法。”言域看着怀里的大西瓜，决定暂时终止停止这种招人的方式，“铁先生要去哪里，我与先生一起去看看吧。”

        “我也想买个西瓜。”蒋溪在西瓜大哥的摊位找个位置坐了下来，拍了拍身旁的西瓜。“大哥，您的西瓜看起来个个清甜。”

        “那当然，可这是我亲自耕种的西瓜。”卖瓜大哥久经风吹日晒的脸上写满自豪。

        “这几年西瓜收成不错，想必大哥这几年靠种西瓜，家里收入不错吧。”

        “那当然，早些年，我就在城里买了房娶了亲，两个孩子都送到城里最好的书院读书，夫人的衣裳首饰随便买。”卖瓜大哥聊起家常，一点都不低调‘炫着富’。

        “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大哥辛苦多年，往后可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那不成，我还得再多种几亩西瓜，要在三年后，将现在的一进院落换成两进院落。”西瓜大哥畅想着未来。

        “赵二，来十个西瓜。”一名中年男子来到摊位前，冲卖瓜大哥喊道。

        “好嘞。”西瓜大哥大声应道，起身去挑西瓜。

        “大哥，买这么多西瓜啊？”蒋溪把注意力转移到卖瓜的大哥身上。

        “西瓜清热利尿，这两天热，府里的大人孩子猫猫狗狗都吃不下饭，买点西瓜回去当饭吃。”

        “一天吃十个西瓜，要费不少银钱吧？”蒋溪接着说道。

        “没银钱就去挣，在蔗州怎么能因为穷就不吃西瓜。”另一个青年男子也来到摊位前，“赵二，给我也来十个西瓜。”

        “说得好！”蒋溪猛地拍掌，为青年男子点赞。“敢问小哥是做哪一行？”

        ……

        言域刚开始是抱着西瓜站在旁边，等着铁大人买完西瓜便回客栈。不曾想，号称只是买个西瓜铁大人，以买一个西瓜为简短的开头，和卖西瓜的大哥，买西瓜的大哥，走过路过买瓜卖瓜大哥的邻居好友亲戚，铁大人从家里有几口人开始，天南地北天上地下聊了足足两个时辰，如果不是因为卖瓜大哥买瓜大哥走过路过买瓜卖瓜大哥的邻居好友亲戚热情邀请铁大人一同回府用午膳，而铁大人实在不知道该拒绝那一家的邀请而决定统一拒绝回客栈用午膳的话，辛王殿下不知道会不会在西瓜摊看日落。

        言域想起府里年近六十膝下无子，因为孤独寂寞喜欢到处找人聊天，拉着别人不聊一两个时辰不让走的钱老大爷。没想到铁大人年纪轻轻，就这么孤独寂寞，言域忍不住向铁大人投去关爱的眼神。

        “言公子可知，蔗州是我国唯一一个连续七年丰收，足额上缴税收的县。一个县，能够联系这么多年丰收，除了天时地利，应该还有很多方面原因。如果我们能够总结出蔗州的经验，向全国推广，那么未国的未来可期。”感受到辛王殿下关爱孤独老人的眼神，蒋溪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了解情况，不是应该找官府吗？”

        “官府自然也要找，但百姓的心声更要亲耳听听，百姓所述所想，方是最真实的民声。陛下安排殿下来蔗州，想必也是希望公子能够对民生更加熟悉，以便将来在朝政上有所作为。”

        “我只是来寻人的，没有其它目的。铁大人不必试探。如果说曾经对那个位置有好奇和期待，那么三年前，我已经没有了想法。”言域望着远方，神情忧伤，前一刻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黯淡无光。

        那是美好希望破灭后的心如死灰，无论是谁，都肯定有对这世间某个地方某个人某件事充满美好的幻想和期待，无论因为哪种原因幻想破灭希望落空，都会令人痛彻心扉。蒋溪不想追问，她本意并不是要试探言域对那个位置的想法，而言域却敏感联想到那个位置，想必是由于朝中有人认为他会借此走向那个位置并已对他进行多番试探。毕竟，六国历史上，皇族因为蹴鞠而走上那个位置并不少见。

        两人沉默了下来，默默无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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