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次日戌时，一身夜行衣的蒋溪趁着夜色，偷偷潜到令州城墙东门处。

        城墙上的易国士兵可能没想到城墙下会有深夜来客，所以放松了警惕，并没有发现蒋溪。

        蒋溪望着又高又长的城墙，先是望墙兴叹，不知从何下手去寻找传说中的暗门。然后，她决定先采用笨办法试一试。她伸手去抚摸城墙，试图从城墙凹凸不平处，找出暗门的痕迹。摸了大约一刻钟的之后，她决定放弃这个笨方法。这个以抚摸寻找暗门的古老笨方法只适合距离有限的屋内，不适用于一望无际的城墙。她又掏出一个卷尺，开始逐个丈量城砖，试图从城墙长款的不同，发现暗门。她很快也放弃了这个办法，因为她发现，每个城砖都有自己的风格，‘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如果说与众不同就有可能隐藏着暗门，那城墙上处处都是暗门。她又掏出一个小铁锤，开始轻轻敲城墙砖，试图发现响声与众不同的城墙砖。

        黑夜向来寂静，又是两军交战的高度戒严时刻，蒋溪拿着小铁锤这么跟城墙砖‘过不去’，没多久，就引起城墙上易国守军的注意。

        城墙上的火把很快聚集过来，照亮了蒋溪。

        “有未国人。”有个士兵指着蒋溪大喊道。

        如雨的弓箭立即射向蒋溪。

        蒋溪飞身而起，迅速遁入黑暗之中。

        易国士兵虽然失去了蒋溪的身影，但还是对着黑暗中轮番射箭。

        在东门士兵对着黑夜放箭之时，蒋溪已经到了城墙西门。

        她将在东门的操作流程在西门又重新上演了一次，同样是在用小铁锤跟城墙过不去之时被发现，同样被易国士兵以弓箭款待。蒋溪挥挥衣袖，没带走一支弓箭回到未国军营。

        “我刚才听到易国士兵在放箭，你没事吧？”言域一脸着急走上来，前前后后查看蒋溪，看她是否有受伤。

        “没伤着。我让易国白白损失了不少弓箭，殿下是不是该给我记一功。”蒋溪开起玩笑，以缓解言域的担忧。

        “好，给你记一个上战场不受伤功。”言域明白蒋溪的用心，独创了一个奖项，特定用于褒奖唯一的获奖者蒋溪。

        “谢殿下。”荣誉获得者蒋溪丝毫不谦虚接受了这个褒奖。

        言域将外袍脱下了披到蒋溪身上，牵着她的手进了营帐。

        “抱歉，没有收获。”蒋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遗憾向言域报告自己的一无所获。

        “你平安，就是最大的收获，其它再想办法。”言域安慰道。

        “我明天早上想去找范二十聊聊，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蒋溪立即就想到了‘其它办法’。

        “好，我跟你一起去。”言域表示同意。

        “如果你去了，整个军营的士兵都围着你行礼，行礼完了又围观，围观完了说不定还要拉着你踢会蹴鞠，踢完蹴鞠还要交流心得……”

        “我突然想起来，明天还有些军务，就不陪你过去了，真是太遗憾了。”言统帅一副军务来得猝不及防，实在无法前往的痛心疾首。

        蒋溪抿着嘴，轻轻笑了笑。

        辛王殿下并不反感与民同乐，但是与数万‘民’同乐，实在担心招架不住。

        虽然辛王殿下向来平易近人，但毕竟是皇子加国民英雄，猛然出现在士兵中间，必定会引起围观。一来会打扰到蒋溪与范二十的谈话，二来，蒋溪也不希望辛王殿下被数万人同时围观，那场面，实在是‘细思极恐’。

        次日一早，蒋溪便前往士兵的住处，找到了范二十。

        之所以在士兵的住处而不是其它地方跟范二十聊天，是希望范二十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能够心情放松一些，可以畅快一点聊天。

        今天部队在修整，没有攻城，士兵们都闲着，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纳凉。范二十正在树荫下，跟一些士兵比赛谁能把手中的长枪扔地更远。

        “二十，我想占用你一点时间，问些问题可以吗？”蒋溪走到范二十身旁，笑着问道。

        “可以啊。”范二十因为经常‘负伤’，所以经常往蒋军医的营帐跑，因此跟蒋军医很熟，连带着与蒋军医的助手蒋溪也熟识，所以对于蒋溪要占用‘一点时间’，完全没有异议。

        “二十，你是打小就在令州生活吗？”蒋溪坐在范二十的对面，问道。

        “对啊，我就在令州出生。”范二十回道。

        “令州城墙有暗门的传说，你是听谁说的？”

        “我祖父。”

        “令祖父是怎么跟你说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东城的汉子，西城的少女，听好了啊，令州的城墙有暗门，黄昏相会好去处。”范二十轻轻哼起歌来，又解释道：“这是令州的民谣，我从小听祖父唱。”

        “除了这首民谣，令祖父还跟你说过说过其它跟城门暗门有关的事情吗？”一首民谣实在是线索有限，蒋溪需要更多关于城墙暗门的蛛丝马迹。

        “没有了。祖父说，言贵于精，关于暗门，该说都在民谣里了。”范二十摇了摇头，说道。

        “军营里，还有没有令州的士兵，可不可以把他们介绍给我，我想跟他们也打听一下。”一个人的所知相对有限，蒋溪决定多找几个令州的士兵再问问。

        “有啊，我马上去喊他们过来。”范二十站起身，跑向在另一处乘凉的士兵中间，拽了几个十八九岁的士兵过来，“他们都是令州人，你问问他们吧。”

        士兵莫名其妙的被范二十拽过来，不知道蒋溪要问什么，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纷纷将疑惑担忧的目光看向蒋溪。

        “各位不用紧张，只是跟各位打听一下令州的往事，”蒋溪先笑了笑，缓和年轻士兵的紧张情绪，“你们听说令州城墙有暗门的传说吗？”

        “暗门？没听说过。”有两个士兵摇了摇头。

        “听说过。”有三四个士兵点了点头。

        “你们都听说了什么，请说一说好吗？”蒋溪立即把目光锁定点头的几名士兵。

        “就，就说城墙上有个暗门啊。”有个士兵理所当然回答。

        “对啊。”其它士兵附和道。

        “有没有听说，暗门具体在哪个位置？”蒋溪循循善诱的引导道。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东城的汉子，西城的少女，听好了啊，令州的城墙有暗门，黄昏相会好去处。”有个士兵哼起范二十刚刚哼过的民谣，“暗门在这民谣了。”

        “有人说，暗门是福气所在，有福光的地方就是暗门。”有个士兵给了个文文莫莫似是而非的回答。

        “我听祖母说，每十年，令州会刮起一阵神风，神风会把暗门打开。”有个士兵说起神话故事。

        “不是神风，是神风里的神仙把暗门打开。”马上有士兵对神话进行补充。

        “不仅有神风，还有神云，暗门就在神云里藏着呢，踏着神云就能进入暗门。”又有士兵对神话进行进一步的丰富。

        “神风神云算什么，还有……”

        “那个，请问除了神仙，你们还知道有哪位凡人打开过那扇暗门吗？”眼看士兵们马上要现场创作出《暗门的神仙故事》，蒋溪连忙打断道。

        “没有。”士兵们几乎是整齐划一回道道。

        “暗门是给神仙开的，哪里是凡人可以打开。”有名士兵进一步阐明道，眼神里隐隐约约责怪起蒋溪这位凡人居然胆大包天不自量力想打开暗门。

        “你们从小在令州成长，有没有到城墙边去玩过，有没有发现城墙有什么与其他城墙不同的地方？”胆大包天不自量力的凡人蒋溪不能让自己白来这一趟，凭借一己之力，将众士兵从神仙的云头拉回凡人的泥土里。

        “城墙就是墙，墙不都是那样吗？能有什么不同？难道是令州的城墙能吃？”有士兵立即来个反问三连。

        “当然不同，令州的城墙可比其它城墙结实多了。其它的城墙大炮一轰就倒，令州城墙，大炮爱怎么轰怎么轰，大炮爱倒不倒，反正它就是不倒。”有士兵充分表达以令州城墙的结实为傲。

        蒋溪想起辛王殿下那因为城墙坚固而皱地快手牵手的双眉，对士兵的骄傲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令州城墙有个很大的不同。”有个长方脸士兵眉开眼笑，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每到端午节，令州城墙，糯米飘香。”

        “哈哈哈，你小子，是不是每到端午节，就跑到城墙挖糯米吃？”立即有士兵哈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别胡说。”长方脸的士兵一本正经板着脸，但不到一秒钟就变成嬉皮笑脸，“我不过，是拿着粽叶，去城墙包粽子而已。”

        “哈哈哈哈……”

        士兵们立即哄堂大笑。

        “怎么样，城墙的粽子好吃吗？”有士兵打趣道。

        “香着呢。”长方脸的士兵把双手往鼻子底下闻了闻，似乎手掌上有一个城墙粽子，“就是沙子有点多。”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令州城墙之所以异常坚固，是因为是城墙用糯米汁沏成，这点士兵们或多或少有所耳闻。而糯米，是未国百姓包粽子的必须食材。

        “你怎么没拿口锅过去，现包现煮？”马上有士兵展开自己丰富的联想。

        “拿过，拿了十几口锅，煮了三天三夜，十里飘香啊，连其他地方的人都跑过去找我要粽子吃。”长方脸士兵立即顺着他人的想象展开自己的想象。

        “粽子算什么，糯米用油锅一炸，那才是真香。”有士兵提出糯米的另一种吃法。

        “那当然。”

        “裹着五花肉蒸，更香了，简直可以让我一下子吃下两碗米饭。”有士兵不甘人后，又又提出糯米的另一种吃法。

        ……

        士兵们似乎找到了快乐的源泉，立即围绕如何煎炒炸煮令州城墙的糯米展开激烈而欢愉的讨论。

        蒋溪再也话，只好苦笑着摇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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