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娟秀

两人面面相视，柳叶愤愤地说：“这必定有鬼？否则她为什么心虚删录播？亏我刚才还担心是不是误会了她，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竟然给我们来这么一手！天辰，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不急，慢慢来，总有办法的。我猜她肯定不止要毁了你的直播间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意图……”

        “你是说……”柳叶突然停顿下来，目光盯在那一摞排单表上，恍然大悟，“她要自己独自做直播？！”

        “没错！”穆天辰点点头，没再说话，像是在考量什么。

        柳晴晴删录播这一举动已完全暴露了她的险恶用心，但仅凭这一点，没人相信柳叶是无辜的。粉丝只会以为这是柳叶为自己开脱的说辞。没有确凿证据，他们无法说服任何人。

        “此事咱们要慢慢筹谋，从长计议，你也不要太心急。粉丝们是一时被蒙蔽才误会你，等到他们了解事实真相后，自会还你一个清白。”穆天辰握住柳叶的手柔声安慰，叮嘱她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再开直播，“趁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四处走走散散心，或者找好友聊聊天……总之，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没有跨不去的坎，也没有迈不过的山，咱们一定能度过这次难关，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直到看见柳叶郑重点头，穆天辰才放心离去。

        没了直播的任务，再加上已放寒假，学校里也没什么事儿，柳叶整天无所事事，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这日午后，柳叶睡醒发现外面天气不错，她穿衣起床打算出去走走，一直憋在家里也很难受。

        临近年关，穆天辰却越来越忙，天气寒冷，老人孩子很容易感冒发烧，再加上返乡过年的人也越来越多，每日小诊所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排队看病的人一度从医生的桌前延伸到院外的大门口。

        柳叶本想去帮忙，可她胳膊上的伤口刚好，穆天辰担心她会累着，不肯让她做事情。她也不懂医疗知识，去了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会添乱，让穆天辰分心。

        去了两次后，柳叶也就不再去了。

        柳叶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没了绿色衣服裹身，冬日的乡村更显荒凉和破败，所幸头顶的太阳暖意融融，驱散了不少心里的寂寥感。

        不知不觉，又走在上山的路上，放眼望去，这里的一景一物都令柳叶感到熟悉，童年时她曾自由驰骋在这片天地间，日子虽清苦却也无忧无虑，不像现在，生活好过了，却越来越烦恼。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柳叶想也没想地就直接追上前去：“娟秀姐，娟秀姐……”

        她边喊边加快脚步，谁知前面那人也越走越快，起初柳叶以为是她没有听见自己的叫声，立刻加大嗓门：“娟秀姐，我是柳叶，你等等我啊！”

        那人猛然顿住脚步，背对柳叶，头微微侧动到与肩膀平行处却停了下来。

        不过好在停了，柳叶忙跑到她跟前，累得气喘吁吁，“娟秀姐……你怎么走的这样快，我叫你……你都没听见呢？”

        “有什么事儿吗？！”娟秀的语气客气生硬，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我……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刚刚看见你了，想跟你打个招呼。”不知为何，柳叶感觉眼前的娟秀和以往判若两人，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见过这样冷漠的娟秀。

        “没事儿我就走了。”说完娟秀抬腿就要走，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扭回头看一眼柳叶。

        柳叶顾不得歇息，忙上前一把拽住娟秀，着急问道：“到底怎么了嘛，娟秀姐？你为何这个样子对我？我哪里惹到你了？”这个时候柳叶已经明确知道刚才娟秀就是故意不理她，而不是没听见。

        “到底怎么了啊娟秀姐？为何好端端地你不理我？”

        连日来的委屈愤懑，柳叶都坚强地忍过来了，她一如既往地乐观开朗，从不肯轻易表露自己糟糕的心情。可是今天在可亲可敬的娟秀姐面前，柳叶终于破防了，这个人在她最苦最难时曾无数次帮过她，给过她无尽温暖。柳叶早就拿娟秀当自己的亲姐姐一般看待，被亲人冷漠对待的滋味可真是太难受了，这不，柳叶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哽咽。

        娟秀这才慢慢回头，脸上的怒气缓和了些，她动了动嘴唇，半晌只吐出三个字：“小叶子……”

        “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就说出来，娟秀姐，你说了我肯定会改正，就是千万别这样不理我。”柳叶上前一步，本想挽住娟秀的胳膊，却突然迟疑了，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见柳叶态度诚恳，或许是觉得事情说不定另有隐情，娟秀深呼吸一口，然后缓缓转过身，正对柳叶，一五一十说起事情原委。

        “小叶子，不怪我生你气，大家伙儿也都生你气。是，你曾经帮我们卖橙子、卖苹果、卖各种各样山货，常常没日没夜地直播，一播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候嗓子都哑了，确实非常辛苦。大家伙儿都感念你的付出，只要你开得价，咱们从来不还价。当然你也很为大家伙儿着想，直播要的佣金一直很低。咱们一直相处的很好，可现在为什么事情就变了呢？”

        “到年底了，乡亲们日子难过，就想着把自家农副产品拿去让你帮着卖，好换点钱。哪知咱们连你的面都见不着，每次去找你，你都不在，只能看见你的堂妹柳晴晴。她将大家伙儿堵在门口，说你已经改了规矩，以后想直播必须排队，而且必须提前商定好佣金。新商定的佣金是以前的好几倍，大家伙儿如何吃得消。这也到罢了，主要不是太离谱，咱们忍一忍少赚点就是了，可她说你现在主接商务订单，卖山货的单子每次直播只能接一单。呵呵……”娟秀苦笑两声，也不看柳叶是什么反应，接着往下说。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儿，以往哪个老乡找你，你不是很热情地对待？可现在不光佣金要的高，而且还根本排不上队。小叶子，你现在有钱了，就忘了老乡们。他们日子有多难过，你不是不知道。先前你自己说过，会一直将乡亲们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感情都是说说玩的了……”

        娟秀一向沉稳，今天明显是激动了，脸色一片赤/红，可以想见她对柳叶的怒气有多深。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柳叶觉得她一定会当场发作的更难看。

        她说的话虽有些颠三倒四，可听在柳叶耳朵里却足够惊心动魄。

        柳叶整个人目瞪口呆，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立在原地、呆若木鸡。她从没想到柳晴晴在她背后竟又搞了这么多小动作。

        她几时躲着老乡不见？她又几时改了规矩？她几时说过‘直播必须排队，而且必须提前商定好佣金’？她又几时说过‘现在主接商务订单，卖山货的单子每次直播只能接一单’？

        这通通都是子虚乌有的“污蔑”、“诽谤”啊！

        胳膊刚受伤那几天，柳叶总是发高烧，被穆天辰接去他那边养了好几天。穆天辰知道她记挂直播，便提议由柳晴晴帮忙先直播几天，加上奶奶的强烈推荐，柳叶迷迷糊糊就同意了。但临走前，她反复叮嘱柳晴晴，一定要认真对待粉丝，对待每一场直播，尤其是要将乡亲们卖山货的事儿排在第一位，“不管给的佣金多少，一定要为他们优先安排直播。”

        当时柳晴晴答应的很好，每次她向柳叶‘请示’工作时，柳叶总不忘问她直播的情况，每次她都回答“很好，没什么问题。”还让柳叶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安心养病。

        哪知她阳奉阴违，趁柳叶不在，泼了这么多脏水在她身上。不光惹怒了乡亲们，粉丝那头也得罪完了，现在柳叶整个一里外不是人。

        柳叶气得整个人身体发抖，但她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一定要把话和娟秀姐当面说清楚才行。

        “娟秀姐，你一定要听我说，我敢对天发誓，你指责的那些我从没做过。先前我的一个学生在山里遇险，为了救他我身受重伤。之后不得已将直播暂时交给柳晴晴，让她帮忙管理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竟擅作主张，说我没说过的话，做我没做过的事儿，最后还将一切推在我头上。”

        “我被她弄得一团糟糕，既得罪了乡亲们，还得罪了直播间的粉丝们。现在粉丝集体骂我，乡亲怨我，我两头得罪，你说我原本直播搞得红红火火，我为何会这么愚蠢自毁前途？没有道理啊！所以那些话，那些事都不是我说、我做的。真的，娟秀姐，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柳叶双手不自觉紧握在娟秀胳膊，她语气诚恳、目光坚韧，让人没法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这次娟秀没再甩开柳叶的胳膊，她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我可以暂时相信你。可光我相信你也没什么用啊？你得让大家伙儿都相信你才行！你有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之前的事儿跟你无关，都是柳晴晴说的、办的？”

        “我……没有。”柳叶虽心有不甘，但仍老老实实回答。

        “那很难办，你这个事儿在乡里、甚至在县里都引起了广泛议论。以往你口碑那么好，得过那么多表扬，可现在……唉，大家说的都很难听。凭着咱们这么多年相识相交的感情，我可以相信你说的话，可你得让大家伙儿都相信才行！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瞎婶儿在家还需要人照顾，我不能多耽误，得回去了。就这样吧。”

        娟秀姐说完后摆摆手就走了，剩柳叶一个人呆在原地怅然不已。

        她抬头，发现太阳早已不见踪影，天空现出冬日里独有的死灰色，压得人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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