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海上风暴

榕隽心里一沉，暗骂一句脏话，冲出了舵楼，前边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一大团厚重的乌云已经压了过来，原本的晴天已经不复存在，风卷着雾扑在脸上，湿漉漉的带着水汽。

        远远看去巨浪已经掀起了一人高，榕隽心脏咚咚的跳，这么远的距离，等那浪真的扑过来了，指不定有多少米，这船随时都能翻了的可能！

        榕隽抓着船栏转头对着紫荆大吼，紫荆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让他心里怪不忍落的，“回船舱里去，找个地方把自己固定住！快去别愣着！”

        榕隽这句句坚定，紫荆眼泪哗哗的掉，牧星沅也有些动容，哪里有遇见危险让小丫头藏好反倒是主子顶上去的，而榕隽的不一样从在那破庙里往水缸扔石头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牧公子！你跟紫荆一块！找个地方把自己固定住了！把水馕放在自己边上！”

        榕隽吼完转身就往舵楼里扑，转身时却看见那两个人丝毫没有动作，气的榕隽只想一人一脚踹进那船舱里去，“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啊！”

        榕隽这一声吼嗓子都吼劈了，眼看这雨已经下过来了，并且越来越大，豆子大的雨点打在皮肤上生疼，这些人怎么一点求生的意识都没有！

        牧星沅终于有了动作，他抓着紫荆的胳膊把已经有些失了力气的紫荆拖进了船舱里，可谁知刚刚都有些腿软的紫荆这会儿力气却是出奇的大。

        她挣脱了牧星沅拼命的往甲板上冲，“放开我！我家公子还在外头你放开我！”

        对于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连续两天差点将自己吓退半步以及差点将自己掀翻这件事牧星沅已经忍无可忍。

        船只摇晃的非常厉害，牧星沅长腿跨出一步，一把抓住步伐不稳的紫荆，他把人扯过来按在船舱的角落里，不顾紫荆叫嚷死死按着她的肩膀。

        “我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管榕隽与你是不是主仆关系，榕隽很在意你的安危，你这个时候冲出去，还没到舵楼就已经被风浪甩出去了，你听好，我不想死在这茫茫大海喂了鱼，如果你继续折腾不听榕隽劝告，你的死活榕隽在意我却不会，我现在就能把你扔下船去！”

        牧星沅面色冰冷，眼睛瞪得浑圆，隐隐能看见额角暴起的血管，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都狠狠的砸进了紫荆的耳朵里，紫荆满脸的泪花，表情呆愣，重重的点头。

        船实在晃得厉害，牧星沅找来一捆绳子将捆紫荆捆在一旁的杆儿上，又去拿了一个水囊塞进紫荆手里，随后一言不发的往船舱外头走去，“我打的活结，如果一会儿船翻了……”

        紫荆心中的万千思绪都化成了止也止不住的泪水。

        牧星沅往外冲，要不是这船家的船穷的只剩下船板，他们早都被晃到飞起的箱子等等东西砸晕过去了！

        亏得他身手不凡，还能牢牢的扶着那些凸起的地方稳住身形，即便如此还是举步维艰，攥着门框的手青筋暴起，好不容易跨出了船舱，瞬间被扑面而来的一股巨浪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一般人被这浪砸的能晕过去，可牧星沅到底是个练家子，只有那一瞬间的眩晕，随后便牢牢的稳住了身体。牧星沅进到船舱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外边又变换了一番天地。

        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压的极低，原本豆子一般大小的雨已经连成了线状，雨线极密，周围雾蒙蒙的，只能看见滔天的巨浪紧锣密鼓的朝着他们的船体涌来。

        牧星沅来不及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紧紧扒着一切能稳住身体的东西，艰难的朝着舵楼走去。

        而在舵楼里的榕隽，此刻已经被暴风雨浇了个透彻，他死死的握着舵盘，艰难的让左摇右摆的身体尽可能的固定，脑子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几个字轮番的滚动。

        海上行驶，无论如何一定要顺着风浪的方向，这是曾经那位负责安全的老船长告诉榕隽的行船定律，无论风暴多么的强烈可怖，只要顺着它的方向，那就还能有一丝求生的机会。

        又一个巨浪打来，榕隽的手臂实在扛不住它的重量，被巨浪从舵盘上掀飞，重力袭来，胳膊都快从身体中脱离，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到来，榕隽摔进了一个冰凉且湿漉漉的怀抱。

        是牧星沅。

        牧星沅跨进舵楼的时候那道巨浪正好拍了过来，他看见榕隽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暴风雨中飘摇，他身后是结实的栏杆，要是这么甩过去，定是要摔断腰杆儿的。

        牧星沅抓住舵楼的门框，朝着榕隽伸出手去，可他刚碰到榕隽的衣裳，那人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朝着身后的栏杆飞了过去。

        牧星沅凭借着大浪的力度快榕隽一步飞到舵楼的最里边，在榕隽的身体砸过来的时候死死的搂住了榕隽。

        榕隽以为自己哪怕不死也得落下终身残疾了，没想到这时候又被牧星沅给救下了，他抹了一把脸大吼，“快，舵盘没人稳住船失去方向一旦它与风浪程垂直方向，船会被巨浪拦腰折断！”

        你怎么不好好在船舱里待着这种话，说给一个弱者比较合适，很明显这位牧公子不需要这句话，而此刻的榕隽，他需要牧星沅这样的人帮他突破眼前的种种重围。

        牧星沅点点头，他们两人此刻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仿佛已经是认识十年的老友，只一个眼神就能懂对方需要什么，他从腰间抽出碎布条打结而成的绳子，狠狠一抛，那末端扎着重物的绳子飞出落在了舵盘上，并且绕了两圈。

        牧星沅把绳子这头捆在了榕隽的腰间，从后边推了榕隽一把。

        舵盘失去了外力的控制，那本来顺着风浪苦苦挣扎的船体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船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一旁落下，榕隽拽着腰间的绳子咬牙前行。

        船体船头朝下落，牧星沅的身体也跟着往下落，下边就是榕隽的背，榕隽的面前是船舵，如果自己砸下去，榕隽多半会在自己身体以及船舵的双重作用下内脏破裂。

        牧星沅来不及思考，一脚踹向一旁的栏杆，将身体与榕隽的身体错开了一个人的位置，船头落水，榕隽扑倒在了船舵上，而牧星沅狠狠地摔在了榕隽旁边的船板上。

        牧星沅离船板距离远，这一摔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而榕隽这会也来不及询问牧星沅有没有事，眼看这下一波巨浪马上就要来了！

        榕隽伸手抓住牧星沅的肩膀，“牧公子，跟我一块，将这舵盘往西边转，顺着风浪的方向我们就还有生还的余地！”

        眼看那巨浪起，牧星沅强忍五脏六腑的疼痛，爬起来与榕隽一起死死的抓着那舵盘，他看着榕隽一张苍白的脸，有些后悔在破庙里遇见这人。

        “我数一二，一起使力！一——二！”

        榕隽一声一声的吼，牧星沅跟着他的吼声一起发力，终于在下一个巨浪打来之前，船头被转到了与风浪一样的方向。

        榕隽终于喘了一口气，这才抽着空子说了一句，“刚才谢谢你，要不是你在我身后，下半辈子我大概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这两个人一口气还没喘匀，榕隽突然大喊一声“小心”，随后整个人朝着牧星沅扑了过去，他把牧星沅整个脑袋搂进了怀里，牧星沅只听见一声闷哼，身上的重量一沉，榕隽嘴里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牧星沅从榕隽怀里挣脱出来，原来是那桅杆上的帆，经不住狂风暴雨的摧残，断了绳索朝着舵楼砸了下来，舵楼面对船头的方向为了保持视线，空空如也，要不是榕隽护着那么一下，这巨大的一块帆能把牧星沅的脑瓜磕成两半。

        海上的风暴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么几番大浪过后，老天爷终于愿意放过他们了，风浪逐渐小了起来，牧星沅把榕隽扶在舵盘边上坐着，捧着榕隽的脸，“在这等我，我去把帆拉上去。”

        榕隽紧咬着嘴唇，捂着痛彻心扉的肩膀，点点头，颤抖着声音说着，“小心……”

        牧星沅不多说话，轻轻拍了拍榕隽受伤的肩膀，起身出了舵楼，这帆巨大，仅凭借一人之力要将它拉起来，可谓是万分艰难，可这会时间就是三条命。

        没有船帆，没人救援，在这茫茫大海上飘，失去了淡水资源，早晚会脱水而死，牧星沅来不及多想，他扑进船舱去找还能用的绳子。

        紫荆在看见牧星沅的瞬间精神崩溃，独自一人在这船舱里不知道外边的情况不知道榕隽的情况，小姑娘那里经历过这些，看见牧星沅进来哇的一声就哭了，“牧公子，牧公子，我家公子他可还好，外边情况可还好？”

        “你放心，榕隽没事，我们都不会有事，你待在这里，等外头的事妥了，榕隽自然会来把你解开！”

        紫荆拼命的点头，她看牧星沅在船舱里不停的翻找，连忙问道，“牧公子，你在找什么？”

        牧星沅头也不回，言简意赅，“绳索。”

        紫荆一边摇头一边着急的打开刚刚牧星沅给自己打的结，她朝着牧星沅吼，“牧公子，这半晌都是风平浪静，用这根绳子，我也可以帮忙的！”

        两人出了船舱，在甲板上向外望去，那块四四方方厚重的乌云，正在慢慢的往旁边飘去，乌云里的闪电雷鸣极其的吓人，只不过雨还在下，雨水带着腥味冰冷刺骨。

        紫荆冲出船舱着急的往舵楼里边跑，看见榕隽全全乎乎的一个人靠在舵盘上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肚，虽然这人不是他的宣渚主子，但跟宣渚主子一样都对她非常好。

        榕隽看见紫荆，虚弱一笑，“去，帮牧公子，把那帆拉起来。”

        紫荆泪眼汪汪的点头，深深看了榕隽一眼转身跑到了甲板上，牧星沅已经用绳索将那帆捆了个结结实实，看见紫荆丫头，迅速的开始指挥，“扶着这帆中的桅杆，我一会上去的时候你尽全力，将这帆扶起来就行。”

        “好牧公子，我知道了！”

        牧星沅点点头，将绳子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四处打量一圈之后向后退了一步，他微微压低了身体。

        在舵楼里的榕隽就着乌漆漆的一片天，看见一身雪白劲装的牧星沅犹如那神鹰海东青一般展翅飞向了桅杆的顶端。

        牧星沅很快的爬到了桅杆的顶端，随后固定住了自己的身体，之后朝着底下的紫荆喊了一声，紫荆得令狠命的将船帆推起，桅杆顶上的牧星沅将绳子穿过顶端的孔，使劲将那塌掉的船帆向上拉。

        腰带勾勒出他的劲腰，一双腿修长，被雨水打湿的衣裳紧紧的包裹着强劲的身体，那小臂线条勾勒出了完美的曲线，榕隽紧盯着人看，怎么都移不开眼。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被暴风雨摧残过得桅杆已经支撑不住牧星沅的重量，榕隽看见那将自己与桅杆顶端草草固定在一起的牧星沅直直的朝着汹涌依旧的大海里栽了进去。

        “牧公子！”紫荆尖叫出声。

        “不！”榕隽吼得撕心裂肺。

        而半空中一道弧线闪过，一块木制小令牌砸在了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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