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下）

狐之助离开之后，我老老实实躺了一个礼拜，最后在狐之助和药研藤四郎的同时允许下，这才允许其他人来拜访。

        在结束了一天的文书处理，终于有人敲响了门。最先来的，我本来以为是压切长谷部，但……

        “失礼了……”

        随着推门被拉开，不动行光走了进来，但他只是低着头。

        “……您找我，有什么事？”

        不动行光伸手挠了挠头：“没什么事……不……我的意思是……”

        我看了他一眼，也低下了头：“您请说。”

        不过，过了很久，不动行光都没有开口。

        “啪！”

        推门再次被拉开，压切长谷部一脸不悦地走了进来。

        “主上，失礼了。”他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提起了不动行光的衣领，“说啊！不过就是那样的话，有那么难做到吗？还是说，你真的这么讨厌这里？！”

        不动行光还是低着头。

        “请您停下，长谷部先生。”我站了起来说。

        压切长谷部看向我，面露无奈地松开了手：“失礼了。”

        “所以说，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主上，长谷部前来与您辞行。”压切长谷部又向我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一路平安，长谷部先生。”

        “长谷部告退。”

        压切长谷部直起身体看了我一眼，然后就退出了我的房间，最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不动行光。

        虽然有从狐之助那里听闻，压切长谷部知道我感冒加重的原因后，就要求将不动行光编入部队，甚至平时训练也会拉着他一起……

        「大概是愧疚吧。」狐之助解释说。

        因为愧疚，所以认为是不动行光造成了这一切吗？

        “如果您没话说，能否请您听听我说？”

        “……”

        “您曾很在意我对您的态度，但我觉得您没必要在意。我对待这个本丸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只要各位有需求，我就会尽力满足。只要各位表现出有困难，我就会来帮忙。不过，说到底我能做的都有限，不可能把事情全部都做好。关于您的事……”

        “抱歉。”

        “您为什么突然道歉？”

        “不是讨厌。”

        “……？”

        “那是谎话。我一直很害怕……”

        “害怕？”

        “是啊，害怕！在本能寺之后，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安稳的地方，本来应该安心，但我总是想到那场大火啊……熊熊燃烧的大火，说不定哪天……这个本丸……”不动行光抬起头来说，“你这个主人对我越好，就越是会让我想到信长公……”

        说到信长公时，不动行光的眼睛就在由窗户边照来的夕阳的光辉闪闪发光起来。

        “……”

        “所以……那个，那什么。今天，来找你，我有点事……”

        “我明白了。”我想他鞠了一躬，“祝您一路平安。”

        “……谢谢，我……我会写信给你。”

        不动行光留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

        害怕么……

        “……大人？”

        随着声音的出现，一条明黄色的尾巴在我眼前晃了晃。伸手抓住了尾巴，我和狐之助得以对视。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人家江雪左文字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您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抱歉。”我望了望窗外，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走到门口，将推门拉开，江雪左文字正一手捏着佛珠，一手准备再次敲门。

        “贸然来打扰您，失礼了。”江雪左文字跪坐在门口，闭着眼睛向我微微鞠了一躬。

        “不。”我也跪坐下来，朝他也鞠了一躬，“请问您前来，是有何事？”

        江雪左文字顿了一下，缓缓说道：“非常感谢您能体谅我，让我去挥洒汗水，收获粮食，但最近有一事，令我和小夜他们困惑。因长谷部先生需出去修行，本丸内部所有事都交于清光打理，所以我擅自想将这事说与您。”

        “原来如此，那么您请说。”

        “本丸中孕育了一片甜瓜地，现今正是甜瓜收获的好时节，但每次看到有成熟的甜瓜，想要摘下分与众人，都会被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夺去。”

        “白色？”

        “是的。”江雪左文字点头说道，“那个身影非常快，小夜也无法抓住。”

        “既然您这么说，是觉得偷瓜的人，是本丸中的某位刀剑男子对吗？”

        “恕我无礼，我确实如此认为。”

        “好的，我明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三天后会给您答案。”

        江雪左文字这才又向我微微鞠躬：“那么，我告退了。”

        看着江雪左文字下了楼，狐之助这才开口问：“这个年头居然还有偷瓜的人，真是稀奇。不过话说回来，您有头绪吗？”

        “是的。”

        -

        “诶？！第一个怀疑的居然是小狐丸吗？！”在狐之助惊讶的声音中，我敲响了小狐丸的房间。

        “现在是晚饭后的时间，各位应该都在房间里。既然江雪左文字大人提到了白色的身影，所以只要找和‘白色’有关的刀剑男士就好。”

        “话、话是这么说，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门开了。

        “哦呀？是主人。好久没看到主人了，感冒好了吗？本来打算明天去看望您的。”小狐丸微笑着询问。

        “谢谢您的关心。请问您有没有去甜瓜地里偷过瓜？”

        “喂——耿直也要有个度吧？！哪有像您这么直白就问出口的啊？！”狐之助站在我的肩膀上，快速地用小手拍着我的脸。

        “甜瓜？不不，我只对油豆腐感兴趣。如果要偷点什么，应该会偷狐之助的油豆腐。”小狐丸丝毫不介意地回答说。

        “喂——怎么连您也这么坦率啊？！”狐之助不满地看向了小狐丸。

        小狐丸摊了摊手：“我倒是很喜欢主人这份坦率，嗯，狐狸也喜欢。”

        “狐狸才不喜欢！”狐之助一口否认，“狐狸很讨厌。”

        “原来狐之助大人讨厌我。”

        “诶？！”狐之助立刻回头看我，“不、不是那样！”

        “哈哈，总之，我这几天都在训练室中度过，如果主人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找笑面青江确认。”小狐丸笑着说。

        “我明白了。”

        “那么，需要我陪您一起去吗？”小狐丸弯下腰来看着我问。

        “不需要。”

        “听到这句话，毛色都稍微有点落色了。”

        “抱歉，我现在必须去询问别人了，失陪了。”

        “嗯嗯。”

        离开小狐丸房间的门前，我向笑面青江所在的房间走去。不过敲了门后发现，笑面青江并没有在里面。

        放弃寻找笑面青江之后，我和狐之助又去找了巴形薙刀和五虎退，但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最后我来到了山姥切国广的房间。敲响房门后，山姥切国广出现了。

        “什么事？”他问。

        “请问您这段时间去过甜瓜地吗？”

        “甜瓜地？”

        “是的是的。”狐之助不住地点头，“据说是有白色身影偷掉了那里成熟的甜瓜。”

        “偷掉？”

        “就是你要去摘那个瓜的时候，突然‘咻’地一声，白色身影就把瓜抢走了。快到模糊！”狐之助形象地描绘着。

        “所以你怀疑是我？”山姥切国广扯着兜帽问。

        “是的。”

        “……我不会做那种事。”他微微抬起头来看我，又很快躲开了我的眼神，“我对甜瓜不感兴趣。”

        “嗅嗅，可是您的语气很可疑啊。”狐之助站在我的肩膀上，伸长身体往前嗅了嗅，“嗯……太可疑了……”

        “……今天我路过甜瓜地的时候，看到了有成熟的瓜，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山姥切国广说。

        “哦——不错的主意。”

        “是的，我同意您的看法，狐之助大人。”

        于是，我们开始往甜瓜地的方向走去。

        “您说，会不会是江雪左文字看错了？”狐之助不自觉地把围在我脖子上的尾巴紧了紧，“这段时间，不是有流传……啊，是笑面青江！”

        笑面青江一身轻装，手中正提着一只灯笼。

        “啊啊，是你们啊。你们找我有什么事？等等，让我猜猜。”

        笑面青江弯下腰来看着我，将灯笼提到离我的脸旁边。火光照亮了笑面青江的青色发丝，以及他白皙的面容。

        “现在是六月。”笑面青江说。

        “是的。”我回答。

        “呵，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各种怪谈逸话盛行之时。你们，是不是因为某个白色物体前来找我？”笑面青江的语气有些奇怪。

        “诶？您是怎么知道的？”狐之助变得好奇起来。

        “呵呵……那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个白色物体，有可能不是人？”

        “不是人？”我问。

        “不是人！”狐之助瞬间大叫起来，“不是人……不是人……那就是……”

        我看向了狐之助，它的尾巴蜷缩地更紧了。

        “鬼。”我补充说。

        “啊！！！！”狐之助大叫了起来。

        山姥切国广走到我身边，伸手将狐之助提起：“本丸里没有鬼。”

        “正是这样。”我说。

        “诶——”狐之助停下了叫喊，然后眨了眨眼睛看着我，“哈、哈……是这样吗？”

        “呵呵，既然不是为了让我斩杀幽灵，那来找我是干什么呢？我记得主人的病刚好，现在这么着急来找我，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哦。”

        笑面青江笑着直起身体来，微亮的火光照亮了我的面前，但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想要询问您，最近这几日是否在和小狐丸大人一同训练。”

        笑面青江睁开了眼睛，微微叹了口气：“稍微显得无聊的问题，不过，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多谢您的回答。”我向笑面青江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朝着本丸的外面走去。

        “就这么走了？”笑面青江在我们身后问。

        我回过头，看向他：“您有什么事吗？”

        “哼，说到底你这家伙也是想跟来吧？”狐之助有些不满地说。

        “如果有什么要事，多一个人总会帮上忙吧？”笑面青江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不，这种事……”

        “这种事当然是多一个人更好！”狐之助有些生硬地打断了我的话，“总之，我们还是赶紧去甜瓜地吧。”

        在路上，狐之助和山姥切国广讲述了关于甜瓜地的事。等我们到达甜瓜地时，一轮月亮已经挂在了天空上。我们决定分头寻找已经成熟的瓜，然后再考虑怎么做。

        “月亮，瓜地。”我站在田埂上说。

        “您在说什么？”狐之助问。

        “不，好像在哪一本外文书籍中读过类似的场景。”

        “那也不可能是像现在一样离谱的事吧？”狐之助跳下来，也走到甜瓜地里说，“但说实话，这里的瓜确实长得比去年好诶——哦！您看，这里就有一个，看我把它摘下来……”

        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狐之助去摘瓜，一个纤细小巧的白色影子从狐之助的小手边略过，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那个体型应该是……

        “出、出现了！！”狐之助再次大叫起来，登时晕了过去。

        我抱起已经晕过去的狐之助，往白色影子消失的地方看了看。

        甜瓜地的面积约有两个我的房间大，但我所在的地方，是在甜瓜地的边缘处，而白色影子消失的地方，正途径一块灌木丛。

        即便刚刚狐之助的叫声被山姥切国广他们听到了，现在恐怕也还在赶过来的路上。

        周围安静到只有虫声，而从那块灌木丛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只白色狐狸从中探出了头，嘴里还叼着一只刚刚摘下的甜瓜。它看了看我，然后转身就跑。

        我急忙跟了上去。

        那是白山吉光的狐狸。

        喜欢瓜，还是白色身影，我早该想到才是。

        不过，既然这么喜欢瓜，为什么不直接和加州清光他们说？

        我跟在白色狐狸的后面，一路跑到了书房附近。白色狐狸灵巧地越过路上的障碍，随后跳上一棵树，最后落在了白山吉光伸出的手臂上。

        “确认主人回来，待机状态结束。”白山吉光伸出手，接住了白色狐狸松口后要坠落的甜瓜，“并且，瓜，准备好了。”

        我看着他走过来，将瓜递到我面前。

        其实到现在，我还有些想不明白，直到自己微微抬起头，看到了那扇熟悉的窗户。

        想到了那天从窗户溜走时碰见白山吉光的事。

        我收回目光看向了白山吉光。可我眼前的白山吉光也只是看着我，并没有太多表情。

        “您该不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吧？”

        白山吉光再次将手中的瓜递得更近了一点：“请您，收下。瓜，很甜。”

        我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瓜：“谢谢您。”

        “任务完成。”

        “可是那不是任务。难道您是以为那是任务，所以才让白狐去偷瓜的吗？”我看着手中的瓜，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涌了上来，“可是，我欺骗了您。那个时候，我只是想离开本丸，并不是真的想吃瓜。”

        白山吉光看着我，脸上却依然没有表情：“我不擅长沟通，请您原谅。”

        “这样吗……也有人说我不会表达。可是您这样不声不响地就把瓜偷来，会让各位困扰。”

        “……唔。”

        “不过，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所以您也不用太在意，明天去和各位好好说明情况吧。”

        “确认命令。”他回答。

        他手臂上的白狐，已经好几次蹭了蹭我手中抱着的瓜了。

        “吃吧。”

        我将瓜递过去，但白狐却退了退。

        “这是给主人的瓜。”白山吉光说。

        “那就您一半，我一半，这样怎么样？”我问。

        白山吉光愣了一下后，伸手递过来一摸银光——

        “……”

        “我的本体，请使用。”

        “不，还是去厨房吧。”我拒绝了这个提议。

        “没关系。”白山吉光伸手拿起了我手中的瓜，将那把泛着漂亮白光的剑交付我的手中。

        来到书房所在的缘侧上，小心地将瓜切成三份，分给白山吉光和白狐。在这里抬头看，不仅能看到那轮月亮，还能看到闪烁光芒的星辰。

        不，或许这么说不太对。我记得在前辈的日记中也有写过——

        「现在我们能看到的，关于星辰的光芒，都是那些星星从遥远、遥远的地方传递过来的。」

        就像一直在曾经的历史天空中闪亮着的刀剑。

        “狐狸不都是喜欢油豆腐吗？”我转过头看向被我放在缘侧上，还在昏睡的狐之助问。

        白狐则走过来蹭着我的手。

        抬手摸了摸白狐的脑袋，这才将瓜送入口中。

        也就是在瓜吃完的时候，我想到了可能还在瓜地里忙碌的山姥切国广和笑面青江，立刻站了起来。

        “抱歉，我还有事，失陪了。”我向白山吉光深深地鞠了一躬，但直起腰的时候，感到鼻子痒痒的，要离开的动作顿住了。

        白山吉光也站了起来：“主人？”

        “……啊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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