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不喜欢

“姑娘~”大长公主府老管家福伯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宁静。

        林雅蕙一边动作轻缓的沏茶，一边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贤王妃过来给殿下请安，给姑娘也带了如今京城最时兴的首饰。”福伯恭恭敬敬的道：“殿下说，若姑娘得空，就过去看看。”

        “我知道了！”林雅蕙嘴上应着，眼睛却依旧专注的盯着面前案几上的茶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福伯也没有催促，饶有兴致的盯着茶水。

        一个月前，跟元宁长公主回到京城、住进长公主府之后，元宁长公主便开始教她自己最擅长的分茶点茶技巧了。

        林雅蕙不是绝顶聪明的，但她有耐心、有恒心，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

        当然，失败次数多了，难免会沮丧、会生出放弃的念头，而这个时候，素青就会出声，给她打气，然后振作、重新再来。

        白日努力用功，晚上则去系统教室继续练习——系统教室可以随心控制白天黑夜，时间流速虽然与外界一致，但在里面无论呆多久都不会感到疲惫，从教室出来之后，还能像好好休息过一样，让人精神十足。

        尤其神奇的是系统教室居然能将她所做的一切用影像的方式记录下来，她可以看回放，发现自己的错误进而改进。

        若非素青小心控制，她恨不得将所有旁人以为她在休息睡觉的时间都耗在系统教室里。

        如此这般的下苦功夫，短短一个月，她分茶点茶的功夫已经颇见成效。为此，元宁长公主很是高兴，宋太后也很高兴，甚至还带着人亲自在自己的私库里翻了一通，翻了两套自觉得不错的好茶具，算是给她的嘉奖。

        当今知道了都忍不住有些泛酸。

        要知道宋太后专宠二十多年，先帝在时，所有的贡品都是她先挑，她私库里的好东西是当今都未必有的。

        至于长公主……她欢喜之余促狭的给林雅蕙安排了一顿“全醋宴”，用各种加了醋的菜色让林雅蕙领会，她的天赋让自己“醋”了。

        看着茶水上形成的云海，那云海乍分显露出的山川景色，虽然只是那么一瞬便消失不见，远比不上元宁长公主那一手凝而不散的绝技，林雅蕙依旧满意的笑了。

        至此，这一次点茶算是暂告一段落。

        她放下手中的器皿，用侍女递过来的手帕轻轻地擦了一下手，这才将目光投向脸上也带了几分欢喜的福伯。

        “姑娘分茶的技巧已经颇有水准了！”福伯笑眯眯的，而后故意小小声的来了一句：“比长公主当年学的可快多了！”

        “可不能这么说！”林雅蕙笑：“让长公主听见了，可不得了，说不准又得让厨房把所有的菜都加上醋！”

        福伯大笑，就凭这个，他就得把刚刚那番话故意说给长公主听，他喜欢看到元宁长公主有脾气的鲜活模样，而不是死气沉沉的、仿佛真的出家修行、万事不在意的样子。

        “姑娘，殿下和贤王妃……”

        “噢~”林雅蕙恍然，想都不想就回道：“我与侍讲约了申时，侍讲一刻钟之前便已经到了，我稍微休息片刻便去书楼，就不去给贤王妃见礼了。”

        回到京城、住进大长公主府之后，林雅蕙才知道，除了两位太后外，知道元宁长公主在寂照寺清修的还有贤王。

        贤王是当今的堂弟，是先帝的亲侄儿，是元宁长公主那英年早逝的太子哥哥的嫡子，也是那位唯一留下的血脉。

        她笑笑，语气和缓，不见倨傲也没多少感情：“麻烦福伯替我向贤王妃道声不是，道声谢。”

        “老奴知道了！”福伯干脆的应了一句，又关切的道：“今儿天气比前几日又冷了几分，书楼还是只放了三个炭盆……姑娘，稍微冷了点，老奴让人再加一个炭盆可好？”

        “不用，稍微冷点好！”林雅蕙摇摇头：“暖熏熏的容易让人犯懒，冷点精神点，也能专心些。”

        福伯有些无奈，但却没有再劝。

        福伯是内侍出身。

        六七岁净身进宫，在宫闱之中摸爬滚打几十年，混到元宁长公主身边，又跟着她出宫，成为长公主府管事。

        混到他这个程度，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怎样说话才不会逾越已经是一种本能了。

        若非真的心疼这个忽然冒出来、长公主只简单的让他们以“姑娘”称呼，不知道是贵客还是小主子的“错错姑娘”，他连刚刚那句话都不会说。

        譬如林雅蕙不去见带了礼物上门的贤王妃……

        元宁长公主让他过来“问一问”，意思就是想去见见就去，不想去也没必要去应酬。他也就过来“问一问”，多余的一句话都不会说一样。

        两人打趣了两句，便一起出了屋，林雅蕙带着叶青往前院书楼，福伯则径直往后院去。

        和所有的府邸一样，长公主府也分前院后宅，不同的是前院是曾经的驸马府，而后宅则是曾经的公主府。

        因为最初修建这两座府邸的时候，便考虑过合二为一的可能，所以，连通、合为一府之后，并无半点突兀。

        前院最特别的是武场、书房、原本摆放各种兵器的兵器楼和至今依旧养了五六匹骏马的马院，那是专门为自幼习武、武艺高强，喜爱收集各种兵器的自凌越设计并建造的。

        兵器楼是一座三层建筑，陈列着驸马收集的兵器和一些兵书，当然，还有他曾经用过的一些兵器。

        回京之后，元宁长公主让人将一楼的陈列搬至二楼三楼，放上高高大大的书架，当今则应诺让人送来各种书籍……曾经的兵器楼成了她的书楼。

        林雅蕙每日上午辰正到巳末会在那儿看书一个半时辰，下午申初也会在那呆着，由当今派来的侍讲为她讲解她看了之后不懂的地方，时长不定，大概时辰左右。

        有足够多的书籍，有原本就博闻强记、专门为皇帝、皇子们解疑答惑的侍讲教导、系统教室的辅助和素青的陪伴鼓励，林雅蕙的进度非常快，短短一个多月，便已经超越了很多人一两年甚至更多的进度。

        对她原本就寄予厚望的元宁长公主很是开心，宋太后也因此打消了隔三差五召她进宫陪伴的念头，除了经常让人给她送各色好吃的好玩的贡品之外，只召见过一次，另外两次则是自己带着人过来的。

        和往常一样，隔着帘子，听了一堂课，侍讲离开之后，又在书楼将今日所学看了几遍，加深印象之后，林雅蕙才在叶青的催促声中合上书本，从前院回后宅，直接去长公主院子。

        看见她进屋，元宁长公主就放下手中的书，吩咐传膳后，笑着对解下大麾坐到自己身边的林雅蕙随意道：“贤王妃专门给你带了一套海珠首饰和两匹颜色鲜亮的料子，看着还不错，我让人送你院子里去了。”

        “嗯！”林雅蕙点点头，表示听到。

        元宁长公主无奈摇头：“就这么不喜欢她啊！”

        林雅蕙确实不喜欢贤王妃，而且是非常非常的不喜欢。

        不喜欢她貌似亲昵的衡量算计，不喜欢她急功近利的拉拢，不喜欢她小恩小惠的示好……当然，林雅蕙也知道，这些都是偏见，她真正不喜欢的还是她或者说她背后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伍家老爷子多年前是那位英明神武、惊才绝艳的太子殿下的追随者，伍家破落下来，以至于要将嫡出长女嫁进发迹没几年的林家，就是因为那位早亡。

        当然，是因为那位早亡以至于他的追随者再无出头之日，还是因为伍老爷子原本就没什么能力、稀松寻常，林雅蕙并不清楚。

        从血缘上，他们是祖孙，但对伍老爷而言，只有林雅蕴姐弟是他的外孙外孙女，至于林雅蕙……他连伍俪娘都不曾正眼看过，林雅蕙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

        当然，林雅蕙恨他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漠视，而是伍俪娘死得那么蹊跷，她都在灵堂上与杨柳依、沈再茹母女发生冲突了，伍家却依旧装聋作哑。

        她的母亲在那些人眼中仿佛蝼蚁一般，她能不恨吗？

        她不知道伍老爷子为什么会成为那位的追随者。

        她不知道在长公主口中几近完美的那位为什么会信任重视伍老爷子。

        但这并不影响她厌屋及乌。

        不影响她憎恨厌恶伍老爷子的同时，对那位的完美产生怀疑，进而对如今的贤王、贤王妃也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伍老爷子那种势利小人，他曾经追随的能有多好？

        而这才是她不喜欢贤王妃，努力回避、不想与她有直接接触和往来的主要原因。

        不过，这些话她不能说，也不会说。

        所以，她只是笑笑：“殿下，她贵为贤王妃，是我有资格说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吗？”

        “你啊~”元宁长公主无奈的摇头，但却没再说什么。

        对她而言，相伴三年的林雅蕙自然比一年到头也未必能见上五六次面的贤王妃更亲，但她不会因为林雅蕙不喜或者厌恶就疏远贤王府，既然喜欢不喜欢都不影响她以后的立场和态度，那就不要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林雅蕙的不喜欢不能影响元宁长公主的立场，而许振恒的反对也同样不能改变林雅蕴的决定。

        他真没想到自己几天不在家，林雅蕴就闹了这么一出。

        他沉着脸看着妻子：“商量？人接过来安顿好几天才商量的吗？”

        “我也不想这样啊！”

        林雅蕴却不觉得自己有错，她理直气壮的看着许振恒：“如果你每天都能回来，我每天都能见到你，自然不会这样。”

        一旁的诚阳侯夫人眼中闪过冷意——她每天都在，也不见这好儿媳与自己商量或者通声气啊！

        林雅蕴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在意婆婆腹诽什么，她一脸辛苦的扶着腰：“我如今身子越发沉，根本没时间精力管媛姐儿，让六妹妹暂住些日子，替我陪陪她又有什么不好？”

        若是旁人，许振恒或许也不会这么生气，但细查之后、明明什么都没查到却处处透着诡异的林雅芩……

        许振恒怎么可能让她留下来，还把她留在女儿和身怀有孕的妻子身边？

        “媛姐儿身边侍候的丫鬟婆子十多个，没到非得让你那妹妹陪伴的地步！”他看着林雅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她不能留。”

        “我偏不呢？”林雅蕴梗着脖子，挺了挺尚未显怀的肚子：“难道我连这点事情都做不了主了吗？”

        许振恒忍耐的闭了一下眼：“不是你能不能做主的问题，是这件事情不妥当……”

        “是这件事情不妥当还是我做的事情你们都觉得不妥当，或者是我这个人就不妥当？”

        不等许振恒把话说完，林雅蕴就沉不住气的尖声质问。

        她这一胎得来不易，怀的也很辛苦，怀孕初期可能出现的问题遇上不少，整个人比以前越发的暴躁了。

        “你冷静些，好好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不讲道理我还与你商量做什么？”

        林雅蕴爆发了：“行，那我就不和你讲道理！许振恒，反正这人已经接来住下了，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人是留定了。”

        “你……”

        “我怎么了？我又怎么了？我嫁给你这些年做的还不够吗？”林雅蕴开始哭：“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现在就只是想接六妹妹住些日子都不行……”

        “行了！”打断她哭诉的是诚阳侯夫人，她瞪了儿子一眼：“珠珠确实需要好好休养，就让六姑娘住一段时间，陪陪媛姐儿。”

        她也不赞同林雅蕴把庶妹、还是年纪渐长，需要避讳的庶妹接过来，但人都已经安顿好了，与其为这个争执不休，不如让人先住下，然后再找理由把人送回去。

        许振恒听出母亲的话外之音，他微微皱眉，他心里还是不踏实，总觉得一旦把人留下，就会后患无穷。

        但……

        他长长的吐口气。

        罢了，暂且留一留，反正再一个月就该过年了，有些事情不会拖到年后，而有些人也不可能过年都赖在别人家。

        等那些事情完了，他也能轻松些日子，到时候再好好的处理某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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