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章

白念念一步一步爬上石阶，来到无华殿前。

        无华殿庄严古朴，遗世独立于千峰之间，白念念所站之地，明月高悬于身侧，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子时已到，白念念感觉到一阵磅礴的灵力波动，那是无华殿的禁制阵法，由道尊素清寒亲手所设。

        原本大殿的模样变幻，现出一个环形的建筑，建筑由若干的汉白玉柱围成，约有几十丈高，白念念觉得它像一只没有顶的鸟笼，星辰漫天的苍穹就是它的顶。

        这样的景象奇幻又圣洁，乍一看去像是某种祭坛，仿佛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大殿四周有清泉分流而下，殿内灯火通明，白念念刚一进来，就有一道流光引着她向殿内走去。

        大殿中央有一个圆形灵池，这里应该就是太虚宗灵源所在之处，全宗上下都仰赖灵泉圣水修炼淬体。

        灵池之上悬着一朵碧色莲花，泛着幽幽的光，道尊素清寒阖着双目，盘坐于上，像一尊庄严的神像。

        他睁开了眼，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像是淬了万年的寒霜，一切生灵在他眼中都宛若蝼蚁。

        白念念被他瞧得心中一悸，忙毕恭毕敬地行礼，“弟子白念念见过道尊。”

        岂知素清寒并未答言，他反手结印，放出一个阵法，阵法的纹路印在白念念眼中——竟然和自己在逍遥棋中学到的阵法一模一样。

        她猛然一惊，慌忙用自己的八卦阵对峙。

        两道幽蓝色惊涛在空中荡开，素清寒渡劫期的灵压宛若千斤之重，白念念被压得弓了弓背，抬不起头，素清寒继续施压，白念念五脏都受到了极重的冲击，“道尊——”

        她艰难出声，咳出一口血。

        白念念忿忿，加餐就是半夜不睡觉来道尊这挨打是吗？

        素清寒神色平静，不过练气之驱，竟然就能承受他此等灵压，若是寻常半步元婴的修士，在他第一波法阵施下之时，就已经跪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白念念的力量磅礴纯粹，并不是寻常修士的灵力，这种力量连素清寒都从来未曾见过。

        逍遥棋中隐藏的上古阵法本就威力无穷，只是无人知道罢了。白念念不仅找到了阵法，还拥这样磅礴纯粹的力量，她的力量几乎将上古之阵的威力放大了三倍之多。

        素清寒当下就意识到，倘若这种力量能够被其他修士利用，那么整个修真界的修炼体系也许都会被颠覆。

        眼前闪过一道扇影，更大的冲击和素清寒的法阵轰在一处，猛地在四下波开，素清寒早就见这一招来势汹汹，在阵法相撞之前脱了手，急急跳下莲台。

        白念念则倒飞了出去。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揪住后颈，拎着放到了地上。

        白念念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抬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前的仇无忘。

        少年马尾高扬，意气风发，一身玄衣与这圣洁的大殿格格不入。

        虽然系统并没有给她传输过这段剧情，但白念念也隐约感觉到，今日她是不可避免地要卷入一场恶战中了。

        “一千年不见，别来无恙。”仇无忘轻笑一声，抚了抚手中的折扇。

        恶神出关他早就有所感应，素清寒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白念念，心中了然，“你既然破了封印，也就有了弱点。”

        素清寒两手结印，周身幽蓝法光骤亮，其势迅捷如闪电，携着冰霜猛地向白念念贯穿而来。

        冰棱映上白念念的瞳孔，她的腰被一把扣住，她猛地往仇无忘的怀里一撞，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腰，就被他带着瞬间闪身到了素清寒的身后。

        能有这样瞬间移动的能力，也就意味着他能扭曲空间，这样强大的力量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在修真界中，也只有拥有神身的仇无忘能做到。

        白念念整个人都是懵的，这简直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只不过此刻她已经感觉到神魂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少年腰身劲瘦，白念念死死抱着他，不敢稍有松懈，她宛如一只树袋熊，蹭在仇无忘的胸口。

        仇无忘无言垂眸，拿折扇在她毛茸茸的发顶轻轻敲了一下。

        “干嘛？我又不会飞，万一掉下去肯定摔得很疼。”说完白念念又理直气壮地紧了紧胳膊。

        她软乎乎地一团，拱得他眉心一躁。

        素清寒回身，电光火石间接连轰出三个阵法，整个空间都产生了宛若波涛一般，无形而剧烈的波动，摧枯拉朽的力量瞬间将大殿的石柱击得粉碎，所过之处寸寸结成冰棘。

        阵法触碰到透明的边界时，在墙壁上凝成了倒垂的冰柱。

        仇无忘则带着白念念像蜻蜓点水一般，轻盈优雅地跃过。

        不论素清寒出手多少次，那些极寒的冰雪都堪堪划过仇无忘身侧，甚至连他的发丝都没有碰到。

        仇无忘似乎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他全然在戏弄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素清寒逐渐疲累，消耗对方的精力，消磨对方的精神。

        他眸光空濛，唇角噙笑，看起来就是个气质优雅却品行低劣的少年。

        白念念就眼见着修真界武力值天花板被仇无忘耍着玩——即使她神魂的疼痛在加重。

        终于，他似是玩够了，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仇无忘周身灵力暴涨，猩红法光骤亮，白念念感觉到周围有无形的气旋波动，红芒如血，若箭雨般裹挟着浓浓煞气射向素清寒。

        素清寒迅速结印，立掌向地下狠狠一劈，无数冰柱冲天而起，尖利的锋刃企图将煞气冻住，切断。

        岂料那煞气如游蛇一般绕过冰棱，交织盘旋着向素清寒急速飞驰。

        素清寒瞳孔皱缩，急忙结印，在周身结出一道护身结界，飞舞如蛇的煞气将结界团团围住，绞紧。

        素清寒的护身结界在煞气的冲击下闪烁发光，他双眉紧锁，猛地咳出一口血，但仍在勉力支撑。

        但与此同时，白念念也感觉到自己神魂剧烈的振动，五脏六腑都像是在被撕扯，又像是在被蚂蚁噬咬，铺天盖地的疼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白念念看向仇无忘，还没出口就听他道：“没商量。”

        他瞳仁若乌黑的琉璃，杀意暗涌，淡淡的神情更趁得他眼神癫狂，他甚至还扯出了一个笑。

        白念念感觉今日的他似乎有些不一样，许是因为离得极近，她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流似乎是紊乱的——像是即将要失控的兽，濒临炸开的火。

        她懂了，今日就算是两败俱伤，他也要杀了素清寒。

        真疯批。

        可她真的好疼，疼得脑子都木了。

        白念念觉得自己要死在这了，她用自己能从脑海里搜到的小术法，将自己和仇无忘紧紧地捆在了一起。

        仇无忘低眸，微微蹙眉，看见少女颤颤巍巍地摸向紫霜玄玉，握住了一把刀。

        他扯了扯唇角。

        终于藏不住，要鼓起勇气和他同归于尽了是吗？

        下一刻，他纤长的睫毛一颤，癫狂的神情顿住，流露出一丝茫然，连他身边暴涌乱撞的暗流都滞住了一瞬。

        少女撇开了那把刀，换成了一柄趁手的小刻刀，接着又拿出了一块崭新的梨花木。

        “刷——刷——”

        大殿内一片寂静，白念念咳了一口血，刻刀在梨花木上游走，带下一片片雪花似的木屑。

        摸鱼人白念念，这辈子就没有屈服过。

        她死也要摸着鱼死！

        就在这时，素清寒护身法阵上淡青色光芒骤亮，青光之上，竟隐隐泛着几缕黑雾。

        仇无忘长睫微颤，似是觉得有趣，“哦，原来道尊大人也被邪孽缠身了。”

        白念念手中刻刀一顿，诛邪第一人，竟然染了邪孽？

        就是在那一刻，素清寒的法阵若冰霜利剑刺破煞气的氤氲，黑雾彻底蔓延开，像落入清水中的一滴墨汁。

        黑雾与冰霜纠缠一处，在整座大殿之内张开一张巨网，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从四面八方收拢过来。

        这座大殿本身就是一座阵法！

        巨网快，仇无忘比它更快，眨眼，他出现在素清寒的面前，瞬间贯穿了素清寒的心脏。

        带着冰棱的巨网顿在仇无忘一寸之遥的地方，不能寸进，素清寒一向高洁如雪的面容此刻面目狰狞，猛地喷了一口血出来，溅到白念念的白衣上，若妖冶的红梅。

        白念念却全然顾不上恐惧，因为更为强烈的剧痛从五脏六腑传来，她将手里的刻刀紧紧攥住。

        杀一个渡劫期的修士要耗费极大的力量，更何况是一掌贯穿心脏。素清寒灵压随着牢笼一般的阵法还在竭力地向两人挤压过来。

        白念念可以说是内外受敌，蜷得宛若一只虾米，死死地抵在仇无忘的胸口，连指甲都要掐到肉里去。

        她低低呜咽出声。

        仇无忘恍若未闻，不紧不慢地将素清寒的心脏扯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敛着的眸，目空一切宛若神明。

        他本就是神。

        恶神。

        仇无忘轻柔地将掌心的心脏一点一点地捏碎，鲜血溅到脸畔，他像受了什么刺激，露出一个癫狂艳丽的笑容。

        “神的血肉，滋味如何？”仇无忘凑近了些，轻声问着，将手里已经面目全非的血泥抹到素清寒毫无生机的脸上。

        如此动作着，他自己却也胸腔一震，唇角溢出一道血痕。

        素清寒哑着声，“你锁了魂契，终将被反噬。此契无药可解。”

        仇无忘轻笑一声，在他脸颊轻轻拍了拍，“无药可解，那就不解。我会在反噬之前把你，还有他们——”

        “全部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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