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往事故人

见他一时间心潮澎湃、难以自己，小叫花也急忙放下手中碗筷，快步上前帮他抚背顺气后，焦急地问道：“大叔，你这是怎么了？”

“无妨……无妨……”好一会，那于魁才将这股气好歹捋顺了，言道，“看来你母亲并没有跟你提起过昔日的往事……刚才是因为身处险地……不得已而为之……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于家族老于峰之子、真武宗首席弟子、武英殿在册的一流境武者——于魁……本是同你父秦罡一道，奉了师门之命前来支援战争，没曾想自己学艺不精……好在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次失利幸得淮儿相救，才不使我无缘一个月后的第十次宣武大会……对了，还不知婷妹是何时去世的？”

从他口中方才得知，原来这小叫花本姓秦，是真武宗弟子秦罡的儿子，名叫秦淮！

这于魁正是秦淮之父秦罡的昔日好友，十年前，真武宗挑选宗内好手赶赴北疆驰援，他二人正是其中之一。

只是后来秦罡叛逃，不仅他的名号被从真武弟子里面清除，就连他的妻儿也被驱逐出宗。

外柔内刚，个性坚韧的方婷怎肯忍受此不白之冤，便在故人的帮助下携带幼子亲赴探查。

待到北疆之时，方婷也曾上门求助过于此地协助战争的真武弟子，请他们帮忙一同调查秦罡叛逃之事。

只因那时两国交战正酣，再加上秦罡独自叛逃之事非同小可，莫不说请他们帮忙调查，就连留在军中也是大为不妙。

若被他人发现，这叛敌之人的家眷已至北疆，无人帮忙算小，丢了性命是大。

本来她曾寄希望于自己相公的好友于魁，怎料于魁却对此事漠不关心，反而还一味劝说自己改嫁于他。

她方婷本是个为爱情至死不渝，痴心一片，对秦罡一往情深，是人间少有的痴情女子，听到于魁不仅不出手相助，反而口出此等言语，又如何能忍？

割袍断义之下，两人十数年的交情也随之烟消云散，这也是他们同处北疆，却老死不相往来的原因。

至此以后，方婷便再未踏入军营一步，也再未寻求过任何武者的帮助……

听完于魁说了一大顿话，直把秦淮弄得云里雾里，只听清了最后那句“对了，还不知婷妹是何时去世的？”随即便露出了悲痛的神色，不由得哽咽起来，道：“娘说要去摘长在悬崖上的东西，来给自己治病……没想到……结果，结果，就……呜呜呜……”说到痛心处，他又不免大哭起来。

虽然秦淮言语中说得不是十分详细，但于魁还是能从其中猜出些许，不免心中暗道：“想必是婷妹为了悬崖上的一个十分珍贵之物什，因此误了性命。唉……可叹天妒红颜，终不使我二人再得相见……且慢！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婷妹毫无顾忌地去采摘？既能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又能让婷妹不惜为此豁出性命，且能治疗疾病的东西……难道是肉灵芝？！”

想到这里，于魁便立即试探道：“淮儿，你可知那悬崖之上是何东西吗？”

还未从悲伤中缓过神来的秦淮根本就没有听见他的问话，只是在旁边一味地哭泣。

见他如此这般，于魁心里更是心急火燎，暗道：“如果真是肉太岁的话，该有多好啊，那可是起死的圣药，回生的仙丹啊！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缘啊，若是被我得到手里，不仅可以使之伤势痊愈，而且自己的内力也会大大增强，或许能够跻身未破武障之境的高手行列也犹未可知。如此一来，那宗主之位自然是水到渠成……”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幻想到了自己日后的辉煌成就，不过很快的，这哭声就将其拉回到现实中来。

见到秦淮并未注意到自己刚才怪异的表情，于魁便继续想道：“要是我谎骗这小子带我去一趟悬崖边，然后让他下去摘那肉太岁，这样自己既没有什么风险，又能得到这上天的恩惠，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嗯，就这样办……”

随后，他假装悲伤地言道：“淮儿，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要节哀顺变……能不能带我到婷妹坠亡的地方，我也好亲自祭奠一番，全了我俩这兄妹之情。”

他口中所言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其二人的兄妹之情，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化为云烟，如今堂而皇之地说来，竟不觉丝毫羞愧，天下脸厚之人也莫过于此了。

饶是秦淮对其中缘由毫不知情，这才得以被他诓骗过去。

听到这话，秦淮渐渐止住了悲伤，看着一脸哀愁的于魁，心里便不自觉得产生了一股信任之感，随后哽咽道：“嗯……对了大叔，你……你是怎么认识我娘的……”

“说起这话，还真有点历史……”说着，于魁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缓缓道来，“当年你父亲秦罡，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遗弃在我真武宗山门，当时的五代宗主见他可怜，便收留在宗内，使其成为一名真武宗散修弟子。在这之后，我们俩从小一起玩耍一起习武，后来更是义结金兰，想起来还真有些怀念……很快我们都长大了，便开始下山闯荡武界修习自身。”

“当时来到长安，便听闻人言，附近有人比武招亲，就想去瞧个热闹，结果到了那里，却发现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站在台上。原来是她自幼习武，虽然貌美如花，但却一直找不到结发之人，所以他的父母便在此摆下擂台，面对众位武者言道‘谁要是能够打败自家的姑娘，他们便把自家姑娘许配给谁！’你爹和我当时正是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年纪，眼见可以获得与众多武者交手的机会，那自然是不肯放过。”

“只可惜，当时我的功力实在是难登大雅，在经历数轮比试后就被你爹捷足先登，之后我们还因此大打出手了一番……唉，也怪当时年少轻狂，现在回想起来，又有何必呢……”

“哦，原来我娘是这么和爹认识的……”

“我这是怎么了？他可是秦罡兄唯一的儿子啊，我若是一个不小心把他害死了，到时九泉之下有脸面去见秦兄？又有何脸面去见婷妹？”听到秦淮若有所思的回应，于魁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可这丝不忍却又转瞬即逝，“不！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又岂能在乎小节？更何况，那可是肉灵芝啊！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错过这村，可真就没有这店了！”

“大叔，你怎么了？”秦淮自然不知于魁此时内心所想，只是见他神情变幻不定，还以为他又因伤势而致，便急忙关切道。

“啊？”突然的问话让于魁吃了一惊，暗道失态，随后搪塞道，“哦，没事，没事，我只是刚才又想起和你爹在一起的岁月，那段时光真是令人怀念啊！”事发突然，他也只好随便糊弄几句，希望能够蒙混过关。饶是秦淮自幼深居简出，平时很少与人交谈，这才使得他不谙世事，能被如此轻易地就被欺瞒过去。

“淮儿，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先行休息一夜，明日便去祭奠婷妹，你看如何？”怕言多必失的于魁急忙地转移了话题。

说到睡觉，秦淮还真感觉有些困了，随即伸了个懒腰道：“好，那大叔你也早点休息吧！”说完，便让出了草席，在一旁胡乱找了处地方，裹了裹周围的茅草就睡了。

皎洁的月光穿过大部分都已经坍塌的屋顶，像是洗礼一般地照到了于魁的身上。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他的神色时而怜悯、时而坚毅、时而不忍、时而贪婪……

经过了一晚上的休养生息，于魁此时的内力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但其身上的伤势却还未完全愈合。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口，他心中只想着快点找到那肉灵芝，便急忙拉起还在睡梦中的秦淮前往他母亲方婷的坠亡地点。

他们二人要去的地方正在这座山巅之上，此处距离地面已有千丈之高，若是一个不小心定会叫人粉身碎骨。

此时，一轮红日已经从远处升起大半，照耀着两人脚下不远处的云海，恍惚间真叫人心旷神怡如坠仙境。

秦淮领着于魁来到陡峭岩壁之上，便见下方数丈有余之处，一坨色如紫金形如伞盖的莫名菌物正扎根在那峭壁之上，旁边还有一棵生长在峭壁之内的宽大榕树。

紫金的菌物和翠绿的枝叶给人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反差，使得旁人一眼便能注意到。

于魁心中不禁狂喜，暗道：“果真是肉灵芝，而且还是千年肉灵芝！如此奇宝，今日我必取之！”随后便对秦淮言道：“淮儿，你看那棵树旁边的东西是否就是你娘要摘的东西？婷妹为了它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今日你可要完成她的遗愿，将它摘到手里啊！”

“大叔，那个地方好危险的……”秦淮看着下面，不由得害怕道。

“淮儿别怕，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于魁不由分说，还未等秦淮回话，便将其轻轻一推，一股劲力就促使着秦淮向悬崖边处冲去。

一个失足，正巧摔在那颗横长出来的榕树之上。秦淮自身的体重再加上那下坠的冲力，立时便叫那粗壮的树干都险些断裂，他只得手脚死死地抱住那棵摇晃不止的榕树，心里不停的祈祷：“千万别断！千万别断！”

“淮儿！快！快摘！”悬崖之上的于魁焦急地催促道。

“大叔……我不想摘……我害怕……”说着，秦淮居然哽咽起来。

“你不摘我就不帮你上来，快摘！”此时的于魁见到肉灵芝唾手，可谓是异常激动，双眼闪着贪婪的精光，语气中也有了些许威胁。

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什么义结金兰、恩深义重的情分，就如同过往的云烟那样短暂而虚幻，唯有利益才是永恒且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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