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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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王霈鸣徘徊月下却不觉得冷。月光溶溶,像水银一般从裂开白果的乌桕上,溅落到叶子凋零的桃树枝,最后流淌在灿烂的秋菊上。四周冷寂,只有他踱步的声响。
他真的陷入了难题当中。白天他找到言灵,向她确认换魂的事。言灵告诉他这是真的。
他将这件事反复地思量,慢慢回忆起自己听说过的民间传奇。那些事,说者描述得煞有其事,听者把它们当作被编造的故事,听听就过。但是,如果那些事是真的,如果自己身边也发生了这样奇怪的事,还能拒绝相信吗?
他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马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貌丑,脸上有一个黑瘤,小女儿标致,远近闻名。县老爷来家里提亲,希望将小女儿嫁给他家儿子。县令家少爷样貌文才都出色,马家上下非常开心,除了大女儿。大女儿怨恨老天不公,为什么妹妹样样比她好?为什么她不能和妹妹换一换?
她向月光娘娘哭诉心事,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说:“你个蠢才,你真心想换?各人有自己的命运,她的未必比你更好。”大女儿急忙说:“我想换!我也想被人追慕。”第二天,她果然和妹妹更换了身体。大女儿享受着追捧和赞美,兴高采烈地上了花轿。小女儿受不了打击,天天关在屋子里哭。
谁知,新婚洞房那晚,一伙山贼翻入婚房,把新娘劫掠走了。大女儿被带上匪山,成了压寨夫人。小女儿听闻了这事,拍着胸口说:“阿弥陀佛,菩萨救我。”从此想开了,嫁给一个老实人,过上了安稳日子。
如今,他越来越相信,言灵言婉真的换魂了。因为他观察到,由于灵魂变换,她们的个性、气质和言行都不同,连带着外貌都有了细微的改变。更重要的是,他相信言灵不会骗他,虽然她偶尔会为了好玩,编几个故事逗逗他。但她不会开这样大的玩笑。
问题是,他以后要怎么办呢?他和言灵相互袒露心迹——这是早就应该做的事,却拖到了言灵婚后——他们不能再错过了。
但是,言灵的魂结合言婉的身,这让他如何接受?他问自己,面对言婉,他能把自己对言灵的感情移到她身上吗?他能说服自己去喜欢她吗?
他不敢肯定,因为他对言灵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是在漫长岁月里慢慢积累而来的。
他自幼与言婉言灵一块长大,对两人的感情和印象都根深蒂固。言婉对他而言,是朋友,是远处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她有更深的交集。而言灵,于他而言,像是手上的玉扳指,冬天身上披着的裘衣,是他时刻牵挂的、非常熟识的贴心人。
周家和王家是世交,两家住宅靠得又近。因此两家合办书院,延请名师,族中子弟皆在一处学习。
他比言灵大两岁,自她七岁发蒙,他们同窗六七年。从小母亲就嘱咐他,要格外照顾这个妹妹。
“鸣哥儿,爹爹和娘一直很爱很爱你,所以你的心里有好多爱。爱会让小孩变得健康、变得勇敢。你用爱去保护妹妹,让她也变得勇敢,好不好?”母亲蹲下来,认真地对他说的。
他是家中的独子,对保护妹妹这事觉得生疏。“为什么呀?周家没有人保护她吗?”他疑惑地问。
母亲叹了口气,眼睛里似乎有泪光。他连忙帮她擦拭泪花,小心地答应:“娘亲,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她。我很厉害的,书院其他人都打不过我。”
母亲破涕为笑,她刮了刮他的鼻梁,温柔地说:“娘没有白疼你。”
母亲当时没有告诉他原因,言灵的身世是他从明漾那里得知的。在言灵入学后,明漾和明渊会时不时欺负一下言灵,揪她的头发、推搡她几下,或者把墨汁甩到她不合身的衣裙上。当他阻止他们时,他们哄笑他“英雄救美”。
“你替这个野丫头出什么风头啊?”明漾推了他一把,嘲笑道。
“你为什么叫她‘野丫头’?”他感觉很奇怪,“你们不是她的家人吗?”
明漾愣了愣,张开嘴巴又闭上了,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明渊看不下去,他觉得明漾很没用。“她没有父母教养,当然是野丫头。王霈鸣,你没发现她的衣服很旧很大吗?那时因为她没有母亲给她做衣服,都是穿言婉剩下的。”
“——而且我告诉你,她脑子很笨,只会说几个字。”明渊悄声在他耳边说,“你和我们一派吧,我们都是男人,别管她。”
他看了看言灵,松垮的衣裳穿在她单薄的身上,更显得她瘦弱。她的衣袖很长,需要费力地挽起一部分才能露出手指,裙角拖地,脏兮兮的,衣裙上还被甩了一串墨汁,更显得难看。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擦都懒得擦,摊开一本书看了起来,好像根本没听见别人议论她。
见王霈鸣没答应,明漾也过来说服他:“对啊,你干嘛要管她。我娘说,她心肠硬捂不热的。”
“欺负人不好。”王霈鸣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们是哥哥,要保护妹妹。”
明渊和明漾对视了一眼,随即爆笑起来,他们捧着肚子笑得弯了腰。
王霈鸣奇怪地看着这俩人,不解地挠了挠头。旁边看热闹的小姑娘笑了起来,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喂!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哈哈哈哈,你居然喜欢她,好搞笑啊!”明漾大声嘲笑着,好像他做了什么非常可耻的事。
当时他才九岁,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地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第一次朦胧地了解,什么叫喜欢。
喜欢,爹爹对娘亲那样才叫喜欢。明漾怎么能随便污蔑他,说他喜欢这个不熟悉的小丫头呢?
教室内的孩子哄笑起来,男生对他投来鄙视的目光,女生指着他和言灵,窃窃私语。
这让他觉得羞耻,他火冒三丈地揪住明漾的衣领,威胁道:“你不道歉,我就揍你!”
明漾比他小一点,却是个敦实的小胖子,他立刻挥起拳头抡在他脑袋上。他吃疼地一把推倒明漾,接着又骑在他身上揍他。最后两人扭打在一块,桌椅书本稀里哗啦撞倒一地。
十一岁的明泽费力地将他俩拉开,也挨了不少冤枉拳脚。明渊在边上喝彩:“噢!比武大赛开始咯!大家买票!”
其他孩子乱作一团,有的跑去请大人、请先生,有的被吓得大哭起来,有的受到暴力的感染,对宿敌大打出手。
言婉的姐姐——言清,紧紧地将她妹妹护在怀里。他每挥一次拳,言清就喊一句:“你打死我弟弟了!”
那句话像一句魔咒,吸掉他的斗志和自信,让他用力挥出的拳,最后软绵绵地碰在明漾厚实的肥肉上。
当大人们赶过来时,明漾躺在地上手脚乱抡,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霈鸣被明漾打得不轻,腰上手臂都很痛,手上还有明漾的牙印。但是他只是冷着脸,一声不吭地被先生拽着去领罚。
从始至终,言灵都没有和他说过话,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当他伸出手挨板子的时候,他暗暗发誓,他不会再做这样幼稚无用的事了。他一个外人,何必伸手管周家兄妹间的欺凌?
后来,他努力克制自己不管言灵被欺负的事,越克制心里却越在意言灵。他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寻找言灵的身影,观察她的动作、表情,在心里猜测言灵的想法。
书院当时有十多个孩子,男生欺负女生的事不少,女生很快学会如何反抗。如果她们被拽了头发,她们会拽回去,或者报告老师。一个女孩被欺负,其余的女孩会联合起来,反击回去。
但是,周言灵是个例外。她不仅受到男生欺负,也被女生排挤,没有人帮她。她回到家,也没有父母可以求助。
她话很少,总是沉默地半垂着眼睛,当她遭受到欺凌时,只是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上只有课的时候,她非常专注,有时也会被先生的话逗笑,那种难得出现的笑容非常夺目,就像是云朵上稍纵即逝的霞光。她并非像明渊所说的那般“脑子很笨”,相反她非常聪明,总是非常迅速地理解先生的意思。但她从来不表露,说话少得可怜。课堂以外的地方,她只有冷冰冰的表情。
他每次目睹暴力,心里都产生后悔和自责。但是他一想起言灵满不在乎的表情,心里就会觉得伤自尊。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他没办法坐视不管了。
“够了!”他冲了出来,拿小石子扔言灵的男生们躲进了花园。
他大声宣布道:“从现在开始,言灵归我保护。你们欺负她,我就替她欺负回去。”
言灵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苍白的脸上隐隐浮现红晕。那是她第一次正眼瞧他,目光里流动着惊讶、疑惑和一点感动。他隐隐明白了,为什么传说里的英雄会为了女人而战。
他走到她身边,把散落在她身旁的石子扔掉。言灵微低着头站着,他看到她眼睫扑闪扑闪地,皮肤像凝脂般细腻。
“你痛不痛?”他问道,“伤到你哪里了?”
言灵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摇摇头。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她的沉默让他感到局促,于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心。
言灵依旧低着头,她没有答话。
此后每次为她出手,言灵会默默地看着他,慢慢地会对他展露一点笑容,但她从来不说谢谢。她似乎并不相信他会一直保护下去,相反,她在等待他放弃的时候。
尽管他为此难过,但是看到言灵逐渐接纳他,对他主动说话、展露笑容时,他又重新恢复了信心。毕竟他现在是言灵唯一的朋友。
自从他声明他将保护言灵,嘲笑和挑衅的言行一波接着一波。但是时间一久,其他人发现挑衅他没有用,兴趣也随之衰减下去了。言灵不再需要他保护,但他还是习惯陪伴她左右。
后来,他们渐渐长大,言灵越发出落得美。他对她,不再是单纯保护者的态度。他喜欢看她优雅的身姿、扑闪的眼睛、稍纵即逝的笑意。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当他俩稍微靠得近一点,当他闻到言灵身上的馨香,心里会变得紧张。
在学院见面的时间显得不够,他频繁地跑去周府。他不会独自去找言灵,每次他都是先去找明漾,或者明渊明泽,然后找个什么借口,几个人一起去言灵的院子玩。言灵独自住在小院里,只有两个丫鬟,非常清静,是他们玩闹说笑的好去处。
他一直等着言灵及笄,然后他想让父母去提亲。但是皇城烦人的媒婆不让他等,她们总是冒昧地找上门来,说要把某某家的千金许给他。她们满脸皱纹,头上还要戴一朵大红绢花,油嘴滑舌,一脸奸笑,为了那点礼金吹起牛来不眨眼。偏偏父母都很爱听,也相信她们说的话。他气到不行,激励地拒绝,常惹得母亲暗自哭泣。
现在他想起来,真的觉得自己愚昧呆板。为什么他不和母亲直接透露他喜欢言灵呢?他当时应该是害怕言灵不喜欢他吧。毕竟他鼓足勇气送出去的画像,言灵没有回复。阴差阳错,画像最后却被崔熠之发现,成了他们吵架的导火索。
他记得当他得知言灵要嫁给崔家时,内心多么绝望。他去周府找她,最后交谈的气氛却变得无比僵硬,在最后他要回家时,言灵送他们——他和言灵的三个哥哥,到了花园,他们第一次拥抱了。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他将言灵拉到漆黑的树影里,他低声问她:“你只是把我当你哥哥吗?”
“不是哥哥还能是什么?”她回答得这样客气。
这句话,是对他多年自作多情的全部否定。
莲池里的青蛙“嘎呀嘎呀”嘲笑着他,他无颜再待在她面前。他生气地把红麝香珠塞到她手里——那串可怜的礼物,一直想用作表白的见证,却一直不敢送出去。
“本来准备做其他用处的,现在送你当贺礼吧。”他说。他想象着,她纤白的手腕配戴殷红莹润的珠串,那是非常相宜的。虽然她要嫁给他人,这串香珠依旧属于她。
但是言灵没有接,她说:“另有他用的话,那就用回它原来的打算。”
他愣在原地,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是想看到自己狼狈地向她表白吗?她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在暮色中,光线模糊,言灵更显得美了。她微昂着头,眼睛凝视着他,直望到他的心底。“你到底要我怎样?”鬼使神差地,他将她拥入怀里。
她的身体很柔软,气味很香,长发下的腰身纤细动人。
他以为言灵会很生气,奋力推开他。但她只是很乖地靠在他胸前,可能吓坏了。
他感到身上有两处心脏,两处敲锣擂鼓的地方。言灵贴在他身上,她的心脏也是砰砰跳地剧烈。
当明泽在不远处喊他俩的名字时,他才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多失礼。
……
后来言灵出嫁,他们很少见面。那段时间对他来说很难熬,他总是坐立难安,一旦回忆起过去,他就像被火烧了一般,什么事也做不下。他想他大概完了,此生再也不会爱上谁了。他想起了言灵的父亲,因为世俗不容的爱情而躲入寺庙,之前他认为溟渊非常懦弱,现在有点理解他了——情伤真的非常折磨人。
后来玉桐山上的那些话,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线光明。言灵已经勇敢地做到那个地步了,他怎么能辜负她呢?
……
侍女纸鸢提着灯笼来找他,她一边为他披上披风,一边贴心地问:“少爷,夜深了,回屋吧。”
“嗯。”王霈鸣答道。
临走前,他抬头看了眼月亮,皓月渐圆,九月十五快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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