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秋季来紫烟山，一定要爬爬沁霞峰，这座山峰秀美，山势并不陡，通向峰顶的石阶也修建得平阔，爬起来并不困难。经常有七八岁的小孩携着父母的手，爬上爬下。

        山脚下停着许多轿子，供游人舒适地登上山顶。轿子上悬挂着菊花红枫，层层金黄花瓣里浮着甜蜜的丹蕊，飘逸潇洒的红枫在轿子上投下美丽的影子。

        三皇子他秉持“敬惜人力”的原则，一切从简，坚决不坐轿子。这样的话，其他人也没有什么理由偷懒。但是言婉身体不适，脸色依旧苍白，于是商定好三个女孩都坐轿，崔熠之陪着言婉，其他人一起步行登高。

        言灵私心想和霈鸣多待一会儿，他们难得有这样的相处机会，四周风景又好，两人爬山聊天，会留下很美好的回忆。于是她说：“我不用坐轿子，天气这么好，爬爬山、出出汗很享受的。况且这样的经历对我来说很宝贵，我不想错过。”

        “也好，如果你累了，我们就休息休息。”三皇子向她投来赞赏的目光。

        但是，她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耐力。也许是晕过船的缘故，她才爬了一百多级台阶，头开始冒汗发晕，身体有些打飘。

        阳光晒得头皮发烫，从湖面水里的风将她汗湿的衣服吹干。她落在最后，看着几个男生在不远处的身影，边走边回头看，稍微拉得远了就停下来等她，这让她心里过意不去。

        因此她不愿多歇息，勉强自己振奋起来，抬腿继续往上爬。腿脚酸沉，每次抬起腿往前迈步，她都感到吃力。她害怕自己会因为眩晕而坠倒，手里不敢放开栏杆，也不敢往身后看。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三皇子倒回来问她。

        言灵抬头看了看，霈鸣停在离她十来级台阶的地方，似乎在等她，又似乎在眺望风景。明泽明渊和明漾在更高的地方，他们钻进八角亭中，吹风乘凉。

        她说：“没关系，我还能坚持，等爬到那个亭子再歇息。”

        三皇子想要扶着她给她助力，提前问她：“我扶着你，可以吗？”

        言灵笑了笑，她说：“这样显得我好弱啊。等我实在没力气了，那时不麻烦你们都不行，现在我能自己上去的。”

        “好，我陪着你。”三皇子说。

        等他们到达那座古朴的青砖灰瓦亭后，明泽打算说服言灵坐轿子上去。

        言灵看了眼山道上抬轿的轿夫，下面的轿夫需要将轿子举过头顶，粗实的横木深深压着他们的肩膀，脊背紧紧地弓着，脸憋得黑红，眼睛只敢盯着脚下。那么长的道路，只消看一眼都让人灰心。

        平地坐轿她还能忍受，爬山轿她不会坐的。“大哥，我想自己慢慢走。”言灵为难地说。

        明漾插嘴道：“二姐，你这样慢慢慢慢走，猴年马月才能到顶啊？”

        言灵赶紧说：“抱歉，我拖累了你们，你们不等我的话会玩得更尽兴。要不你们先走吧。这条山路通到顶，我沿着这里上去不会迷路的。”

        除了一脸神游天外的明渊，其他人脸上都露出了反对的表情。“不行，不能留你一个人。”王霈鸣说，“我走得也慢，我们搭个伴吧。”

        “哎你……”明漾刚说了两个字，又生生调转了个头说，“行啊，你俩慢慢来，但也不能太慢哦。”

        三皇子的目光在言灵和王霈鸣身上转了一圈，若有所思，最后松开了紧锁的眉头，他笑着点头说：“那言婉姑娘、霈鸣，我们在峰顶等你们。”

        又是在山间的亭子里，莽莽红叶间只剩下他们，这时的情景与玉桐山那次很相似。距离她在佛像下袒露心扉也过去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们见了几面，但是霈鸣有意与她保持距离，言灵觉得自己想靠近他，却一步都靠近不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迎着他的目光说：“我一直在想你，刚才看到你来了，我很开心。”

        “你不是有皇子陪着吗，还有时间想我？”霈鸣语气酸酸的。

        “你吃醋了？”

        “没有。”

        言灵靠近他，伸手戳戳他的脸颊，问道：“你不觉得这里气鼓鼓的吗？”

        霈鸣拂开她的手，低声说：“你怎么还学会动手动脚了。”

        “哦，抱歉。”她收回手，心里闷闷地说，“那王少爷，我们走吧。”

        “坐下，我有事要和你说。”霈鸣把她按到座椅上，自己与她隔了一段距离也坐下了。

        她斜靠着阑干，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瞟着他，脸上写着“不想配合”，态度无赖。

        霈鸣忽略她的肢体抗议，皱着眉头严肃地说：“我相信你说的事，那你能不能和言婉换回来，你与崔熠之和离，然后嫁给我。”

        言灵立马坐直了身子，她身子前倾，对霈鸣激动地说：“你相信我了！你简直太好了！”说完想拥抱他。

        霈鸣把她靠近的身子推回去，一只手撑在她肩膀上，以防她又贴了过来。

        言灵不满地说：“你不喜欢我这样子？你排斥我？”一边说，她一边不服输地乱晃着双手要去抓他。

        “好了好了，你饶了我吧。”霈鸣箍住她不安分的手，皱着眉头说。

        言灵看他不是开玩笑，于是安静了下来。“你没法接受我用言婉的身体，是吗？”她轻声问他。

        霈鸣点点头，说：“当我碰到你身体的时候，我会不舒服，就好像我在背叛你。”

        “你真的是有精神洁癖啊！”言灵笑了起来，想想又说，“可是，我们恐怕换不回来了。”

        “你们怎么换的，就怎么换回去，这样行不通吗？”

        “听我分析给你听。首先，让言婉同意很困难，她现在和崔熠之相处得很好；其次，我们换魂的时候答应过不反悔，恐怕没有回头路可走。”

        王霈鸣立马不高兴了，他抱怨道：“你做事怎么这么任性啊？都不跟我商量。”

        “哎呀，我错了，怪我想当然，我以为这是很好的主意。”言灵讨好着说，“何况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呀，怎么敢主动找你商量呢？”

        “难道你只有确认我喜欢你，你才敢主动找我？”

        “嗯！那样我才有勇气。否则我觉得我在痴心妄想，自己会把念头掐灭。”

        霈鸣叹了口气，认命地说：“我回去先找人打听，看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你们换回来。言婉那边，我们后面再商议。”

        “好！”言灵拍着手说，“都听你的。”

        两人站了起来，准备继续往上走。这时言灵一个趔趄，连忙抱住了霈鸣。

        霈鸣觉得她是故意的，于是抬起手臂以免触碰到她，铁面无私地说：“放开，换回来之前，你不能碰我。”

        言灵委屈地抬起脑袋，瞪着他说：“小气鬼，我差点摔倒都不能让我扶一下吗？”

        “那现在好了吧，该走了。”霈鸣无奈地说。

        言灵继续窝在他怀里，朝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霈鸣感觉后脊发凉。

        她踮脚搂住他的脖子，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她细声说：“哥哥，我要亲亲～”

        他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脑子里的弦紧绷着，想要伸手推开她。但是他看到，眼前的人脸变成言灵的模样。她狡黠地笑着，装模作样地嘟起红唇，嘴唇莹润有光，非常柔软的样子。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就在她慢慢逼近要触碰到他的嘴唇时，她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把持不住，嗯？”

        “要不然我们就这样呗，换来换去多麻烦。”言灵放开他，揉着自己的脖子说。刚刚她为了表现镇定，直着脖子不敢换气，现在脖子喉咙都很累。

        霈鸣揉揉自己的眼睛，发现眼前的人的确是言婉的模样，他刚刚是产生幻觉了吗？“不行不行。”他拉着她的衣袖往山上走，边走边说，“别玩了，别人还在等我们呢。”

        但是言灵不走，他不敢用力拉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时，他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眼前这个少女僵硬地站着，眼睫半垂，他拉着她的一只衣袖，另一只衣袖笔直地垂下来。突然，少女睁开了眼睛，猛地收回了自己的衣袖。她抱住自己的脑袋，一脸恐惧地喊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霈鸣怀疑她还在演戏，盯着她看了半晌，脑子里有了一个奇怪的猜想，他问道：“你，是言婉？”

        少女瞪圆了双眼，凄厉地喊道：“你怎么看出来了？我变回来了吗？”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又摸摸自己的脸，焦急地问他：“我，我是不是长着言婉的脸？”

        他点点头。

        言婉一下子瘫坐下来，霈鸣赶紧把她扶到后面的椅子坐下。

        这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是老天听到了他的愿望，让言灵和言婉换回来了吗？言婉抱住头，不停地呢喃“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她抬起头，泪眼婆娑，一脸悔恨地说：“我错了，我不该来这里的，我应该听梦里的警示的。”

        霈鸣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心里着急言灵的下落，但是他不能抛下言婉不管。于是他努力安抚她，对她说：“别着急，我们去找言灵。”

        “对，言灵！她肯定回去了。”言婉急促地说，她连忙站起来，可是腿脚虚软差点跌倒。霈鸣赶紧把她扶回去坐好，“我去叫一顶轿子。”边说着，他跑出了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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