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时代对应得上

但朱瑜也没表现出来，端着茶杯继续问道：“那第三条呢？”

“第三条就是希望朱指挥使在合作开始后，能够承认蓉渝会对益州的治权，不要再把益州纳入到中原王朝的范围内了。”

“冯先生的意思是说，假设有一天本指挥能够取朱元璋而代之的话，需要让益州自立？”朱瑜问。

“指挥使有所误会，不止是自立，而是要让益州自立朝廷，成为可以与大明平起平坐的国家。”冯先生很认真地强调道。

朱瑜听完后笑了笑，问道：“冯先生的意思能代表蓉渝会吗？或者说，冯先生的权限能够到哪一级？”

“刚刚小人说的这三个条件都可以谈，细节当然可以再调整，除非是有哪条要取消掉，否则小人这里都可以做主。”冯先生道。

“好，本指挥知道了。”朱瑜不露声色地道。

他并没有马上答应冯先生的提议，也没有否决其中的任何一项，而是以这是件大事自己需要考虑为理由，让他先回去，自己准备与朱泰仔细商议一下。

送走了冯先生，朱瑜看看时间差不多临近午饭，于是便叫朱泰与自己一起吃，顺便商量一下益州的事情。

“本来我还觉得他们把益州的税收给过来是挺大一笔钱，可是考虑到他们的条件，我又觉得他们出钱少了。”朱瑜边夹菜边道。

“指挥使是怎么理解的？不妨先说给我听听。”朱泰咽下一口汤，“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想得确实比我们的要完善一些，不愧是本土组织，细节上考虑的要多一些。”

“那肯定，这是他们自己的江山，一定想得多嘛。”

朱瑜把菜放进碗里和着一口饭吞下，道：“其实从合理性还有便利性、以及我们要出的力的性价比来说，第二条完全可以想也不想便答应的，但是我不太喜欢他们的态度，别误会，不是冯先生的态度，而是蓉渝会里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朱瑜片刻后道：“可以考虑答应下来，但在细节上得找补回来，不能在打完仗被他们用岁币就打发了。”

“没错，至少运输的人力、军费，以及粮草一类的东西要让他们出才行。”朱泰点头，“此外为了防止火炮外泄，还得做好保密。”

“嗯。”朱瑜点头，“这个的确要斟酌。然后就是第三条，说实话，这条我是不太……嗯，怎么说呢！”他抓抓头发，“不知为何像是在学二皇子一样。”

朱泰倒是很惊讶，他放下碗道：“我还以为指挥使你最容易答应的就是第三条呢。”

“为什么钟先生说这件事是最容易答应的？”朱瑜苦笑，“要是将来蓉渝会玩脱了，那受苦受难死了的百姓岂不是都要记在我的头上。”

“原来指挥使是在担心这个？”朱泰笑起来，“那大可不必，因为这些东西其实是益州百姓们自己选的，而不是指挥使替他们选出的。”

“为什么？”

“指挥使可能有一个误会，就是多数人都是有主动选择的能力的，其实并不是，有太多的人，他们根本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朱泰放下碗，“比如益州山中的农民长工  ，他们从生下来起  ，眼前看到的便是山，身边的人除了长工就是地主老爷。

虽然他可能从同村的秀才或者出过门的人那里得知外边还有一个世界，还有一个叫皇上的人，但那个世界与他的距离，就像他与皇上间那么远。”

朱泰喝了口茶，漱漱口，继续道：“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去想什么自己还有选择的这件事，而是把所有与他们眼前生活无关的事情和判断都交给他们的东家去处理。

我们当然可以说他们是在逃避责任，但却不能以此为由去指责他们，毕竟人们没法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也没法去争取自己没有听说过的权利。”

朱瑜点点头，朱泰说的很有道理。

然后朱泰继续道：“所以这些百姓们就把他们的选择权交给了他们的东家，因为无论外边变成什么样子，他们还是给自己的东家种地，至少从节省精力来说，他们的选择肯定没有问题。”

“而东家这边再往上一个层次就是村长和村里的乡绅，这些人就是之前蓉渝会所谓的基层，也是他们的基础。当然这些人从人数上说要少得多。

但就是他们左右了蓉渝会在基层方面的走向，具体要体现在这些地方的分会长身上。而这些基层的会长人再决定比他们高一级的人的想法，以此类推。”

“最后，推出的现任的会长做出的想要占领益州自立为国的想法，表面上看是一个人的野心，事实上是无数不满大明政策的中小地方和士绅们的想法  ，只不过他们借用了会长的嘴说出来罢了。”

“因此。”朱泰摊开手，“指挥使想要为之负责的那些人，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和诉求，而那些有自己想法和诉求的人，自己选择了他们想要的将来，也不需要指挥使为之负责，所以，指挥使你的担心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朱瑜笑了笑：“钟先生言之有理，看来在这件事上的确是我想多了。”

“不过。”朱瑜也放下筷子漱口，然后道，“且不说我将来会不会真的能占据中原，就算是能，那大明的版图在我的手上分出去一大块，终归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朱泰闻言也笑起来：“想不到指挥使还有大一统的情结啊。”

朱瑜知道朱泰这么说的理由，按着他的秩序理论，对朱泰而言，中原地区最有活力的时代恰恰是四分五裂的诸侯时代。

当时每个“自然的”地理地区都有着与其他区域完全不同的自发秩序，形成了丰富的生态，这一点也和朱瑜所知的历史上的“百家争鸣”时代对应得上。

因此，朱泰对于后来的秦楚战争及其后的中原统一时代的评价非常低，在他看来，之所以中原地区一直深陷于治乱兴衰的怪圈转不出去，消灭了所有自发秩序的大一统就是根本的罪魁。

“倒不是我有大一统的情结。”朱瑜摇摇头，“而是整个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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