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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众人玩闹片刻,外头管家的进来说,烟花展已经备好了,就在外头花园,请各位过去看。
众人都十分高兴,各自披上衣裳,带上下人,兴冲冲的出去看烟花。其实他们谁也不缺这一场烟花看,只是觉得新奇高兴。年年家里的烟花都不大一样,跟家人们在一起,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总归是好的。
周玉仪招招手,叫纪罗绮过去。纪罗绮看见母亲叫自己,披着身上的斗篷,快速的跑过去。姜阮涟看见大房的人都在那边,也不好一个人站在这里,也慢慢跟着走了过去。大家站在一块儿,等着一会儿的烟花。
旁人或许年年都见,可是对于姜阮涟而言,这还是在这个家中的第二场。去年的烟花自己当然也看了,那样的绚丽,那样的盛大,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想往前靠,看的更大些,看的更近些,看看究竟是何等的东西。
纪太爷跟太夫人已经上了年纪,精神头自然比不上年轻人们,他们两个却也出来了,下人帮忙搬了椅子,俩人就坐在最前头。他们是不能不出来的,他们是一个家族繁荣兴盛的象征,他们是这个家族的老太爷跟太夫人,只有有他们在,这个家族才算完满。所以他们必须要来,作为一个家族的象征。
纪和惇就站在父亲身后,旁边站着纪安沁。纪安湫与纪和惇站在母亲身后,房中的其他人分开,站在他们身后。旁枝的各自分开两边找地方站了,身量小一些的少爷小姐们如果挤不到前头,或是家中的男丁,或是底下的下人,把他们扛到脖子上,让他们起来看。
烟花展开始了,在众人的期待中,在一双双灼热的眼睛中。
那是在隔过一个湖的地方放的,为的是安全。
先是一束蓝色的光点,那光点一下子冲上天边,砰的一声炸开,炸成一朵蓝色的烟花。那是很巨大的一个。炸开后还不算,每一朵被炸出来的小烟花又在升空后各自炸开,炸成黄色的一片,仿若满天繁星。
开场结束,烟花不再是一朵一朵的上升,而是变成了一大片一大片。五六束烟花分开些距离同时升上空中,各式各样的颜色看得人眼花缭乱,这时随意看向周围人的眼睛,会觉得对方的眼睛有从未有过的明亮。烟花是那样的绚丽夺目,你方唱罢我登场,炫彩一片,照亮了半个夜空。
整个城中都看到了这绚丽的烟花,有家中的小孩子好奇的把脸贴上玻璃,大人也不往回叫,放下手里的活,跟着过来看。有在街上逛街的人,突然瞧见那边的烟花,伸手兴奋的一指,让旁边人跟着看。
大家都知道,这是纪公馆的。
这不单单是一个公馆的烟花,这也给一个城中看,这是整个北平城新年的象征。大家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新一年的吉利,从看到纪公馆的烟花开始。
姜阮涟只在去年看了一年,自然没有到了旁人那样厌烦的地步,心中还是充满着好奇。她微微掂起脚,将头稍微向前探了探,聚精会神的盯着那烟花。一束一束又一束,粉色蓝色黄色紫色,各式各样的颜色相继在空中开放,如同夏天园子里开的牡丹花,一朵一朵,挨挨挤挤,互不相让。
原本漆黑的夜空被染上烟花的颜色,那烟花的颜色那样的绚烂,那样的美丽。
最后收场的是四尺玉。这样的烟花是世界上最大的,只有隔壁的岛国才有。四尺玉这样的东西自然不是人人都放得起,有些人家放一个就得倾家荡产,稍微有些积蓄的也只不过能放一个,而像纪家这样年年放四尺玉的人家,那是少之又少的。
眼看着巨大烟花在天边炸开,黄色的烟火洒满了天际,哗的一下,如同天边下了流星,整个夜空都被照亮成黄色。
烟花是美丽的,是短暂的,在升空之后,刷啦的一下便向下落去,不消片刻就消失不见。
烟花结束,有的人已经从这场盛大烟火中反过神来,有的人却仍然沉浸在这场盛大烟火。姜阮涟还是望着天边发呆,仿佛那场烟火还没有结束,仍然还有新的。
烟火自然没有结束,烟火在心中继续燃烧,继续放出生命的光华。
今天晚上大家要守夜,自然是谁都不会去睡,老一辈的凑了麻将,一会儿到大厅里面打麻将去。那边安排了戏台,爱热闹的自然过戏台去,几十个人坐几桌,拿着戏折子,有家养的小戏子唱戏。今夜不单是家里的戏班子,还格外请了外头的名角,为的也是唱戏。男人们心中当然高兴,自然都去了唱戏那边,有的女人们心中不放心,也跟着过去。
剩下的人还能凑五六桌麻将,要打麻将的自然往大厅里去了。
少爷小姐们不喜欢看戏,也不大喜欢跟着长辈打麻将,叫了轿子过来,坐轿子从这边到大房的花园去,又各自备下了烟花,在那边继续放烟花玩。
若是说往日,纪柏珩跟孙若梅、纪罗絪跟吴时祖还有纪柏珩、纪罗绛这几个,因为已经是成家了的,总是会被长辈们叫着去打牌,今日因为人够,也放过了他们,他们便也跟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去花园。
三个孩子有些困了,小孩子总是困的早,所以父母也不强求,让人先带小孩子去睡会儿。
纪太爷跟太夫人毕竟是老年人了,闹了这半夜,有些精神不济,自然不陪着守夜,只是又跟老友们闲谈几句,就转身要回房中先歇下了。
兄弟姐妹们一行人到了花园,园子中不少亭子,他们顺着假山上了最大的一个亭子,朝下看能看到一片湖水。不过可惜这湖水如今已被冰封,不然的话还能在里头玩。那湖水中也有一座湖心亭,对比他们现在这个自然是小许多。这座亭子能容纳将近二十个人,那座亭子确实至多就是五六个。
纪柏珣每日都忙着,鲜少有这样畅快的时候,今日刚一到地方,让人把烟花拿出来,自告奋勇的要给弟妹们放。
弟妹们也都同意,挑了一个想看的,各自捂着耳朵离远了。纪柏珩走到假山石下面一些,拿了一盒子火柴,火柴棍在火柴盒上面一划,冒出簇亮的火星子。火星子靠近烟花的引燃线,纪柏珣把烟花点上,而后立刻躲开了些。
引燃线很快就烧没了,不一会儿,烟花便嗖的一声飞了起来。他们放的烟花自然比刚刚要小许多,可是他们却总喜欢这样,为的不过是聚在一处玩,若是说看烟花,家中天天放烟花也不是不可以,谁又缺那一两场烟花看呢?
橘红色的花火如同喷溅一样喷射出来,嗖嗖嗖的一直往上窜,并没有炸成大的烟花,而是高高的一竖。烟花飞到半空,最上头的便相继炸开,炸成一小朵一小朵。这罐子烟花里的燃料足,足足炸了有一两分钟。
纪柏珣看着烟花放完了,扭头问弟弟妹妹们:“怎么样?这个好不好看?”
弟妹们都拍着手,有的高兴的往起跳,只说好看。
今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陈喜儿跟姜阮涟。她们两个是不同的,陈喜儿自从跟着嫁过来,这烟花是年年看。可是姜阮涟去年因为身子不好,没有参与他们这又一场放烟花,如今,这算是第一次,心中的新奇,岂是语言能说出来的?
姜阮涟带着观音兜,一边瞪大眼睛看,一边伸手搓搓手。含巧把暖炉已经拿过来,暖炉被递道手里,姜阮涟高兴的接了,用暖炉暖着手。
那头的烟花还在继续放,种类比刚刚更多。有的烟花能够飞得很高,但是却是个哑炮,可就在你认为他是哑炮的时候,突然又在天上炸开,把人吓得一跳。有的烟花点了之后就满天飞,如同那窜天猴一样,抓都抓不住。有的烟花会在点燃之后就升上天去,如同一束花束一样,在最高处绽放。还有的烟花看着明明是一个色,突然炸完一层之后还有一层。
许多烟花同时放,更显得五光十色,哪怕是不需要一旁的风雨灯,那看上去都是十分的亮堂的。
众人玩闹半天,各自都不冷了,甚至笑得出了一身的汗。每人在亭子里找地方坐下,说回房间又不想回,想着玩些别的什么。
纪罗缊微微出了些汗,感觉身上有些冷,将衣服又裹了裹。一旁的银瓶看到,询问小姐是否寒冷,打算再给手炉中添几块碳。其他人都在说笑,想着一会儿该干些什么好。
不知道是谁率先看到了纪罗绛,好奇地问道:“三嫂子,你们大学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纪罗绛看向询问自己的人,那是纪柏琛。这个孩子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跟自己的姐姐纪罗绾是一对双生子,两个人的性格却是天差地别。一个是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一个却是切切诺诺的,有时候感觉说话声音大了些,都能把人吓得从椅子上头栽下去。
仔细想想,他们两个如今也都是十四岁了,过了这年就要十五岁,马上就到了能上学考学的年纪。纪和悯是教育部的部长,着着子女去受教育,可是再想想四婶娘那个性格,倒是真是难说。
“我们大学可好玩了,明年你也能来了,九月份就入学。你应该还得先上学,然后才考过来。虽然你的年龄要求是小了些,可是四爸肯点个头,不过差的那么几个月,问题也是不大的。”
纪柏琛闻言眼睛都亮了,直勾勾的盯着纪罗绛,生怕人骗自己似的。“三嫂嫂,你说真的?那我明年就去跟父亲说,明年我就要去上学。”说到这里,他又略微低下些头,有些失落,“不过母亲可难搞,你不知道呢,母亲对于你们又是上学又是考大学的事情颇为不屑,想来也不会同意我去。我真不知母亲是怎么想的,现在这个局面,哪里还能像之前一样呢?我到现在读的都是四书五经,有时候也真是觉得头痛。”
纪罗绾也觉得深有共鸣,等到弟弟说完,就弱弱的开了口。“我觉得也是呢,母亲只让我读女子该读的东西,旁的东西一点不让我碰。她还说我今年已经十四岁,再过两年就该定下一门亲事,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四姐能逃脱,我就一定得出嫁?”
小姑娘说着眼里都有些泪珠,陈喜儿心疼她,伸出手把她揽过去,轻轻地拍着背安慰。
原本众人都心疼这对姐弟,可是偏偏有些不和谐因素,比如纪罗缊。
她嗤笑了一声,说道:“七弟,四婶娘不管怎么样,都是为你好,上学也不见得就有多好。再说六妹,你四姐倒是当初逃婚成功了,可是你看看,这逃婚给家里添了多大的麻烦,再说了,你胆子这样小,也没勇气跑吧。”
她说话仍然是这样口无遮拦,惹得在座的众人或多或少有些厌烦。纪柏珩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纪罗绛都神色,虽然人的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样子,他却大概猜到人是不大高兴的。
纪柏珩轻轻地笑了一下,说到:“今天大过年的,咱们说这些话干什么?大过年的,就该好好的玩闹,为什么要讨论这些烦心事呢?八妹你也是的,你瞧你说的什么,本来六妹七弟心情就不好,你还非要给人家揭伤疤,还不快些道歉?”
纪柏珩说的是玩笑的话,纪罗缊听到道歉两个字却不乐意了,一下子站起来,冲着自己的亲哥哥喊道:“什么呀?哥哥,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说错了?你能去上学,那是因为三姑,三姑哪能跟正常人一样。要是你找娘,你看娘同不同意?我不过是让他们两个早些打消这个念头,省的之后成不了再难过,你倒是让我道歉。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他们两个都只不过是堂妹堂弟,你在这里维护谁呢?”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彻底尴尬,原本玩闹的时候还是高兴的,此刻众人的兴致倒是都削了一半。纪柏珩并没有因为妹妹的无礼而生气,他抿了抿嘴唇,笑着说道:“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跟你就事论事,你又着什么急呢?父亲宠着你,那是因为父亲愿意,可是你不能太无法无天。今日大过年的,咱们又做什么说这些丧气话,安静坐下,吃点心吧。”
纪罗绾被这阵仗吓着,瑟缩的钻进陈喜儿的怀里,想劝哥哥妹妹不要再吵,但是又不敢开口,只好安静的坐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里头满是恐惧。陈喜儿也不喜欢纪罗缊,家中的其他小姐或多或少都知些礼,就连自己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这个小姐却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还一定要坚持自己的观点。若是旁的也就罢了,自己跟纪罗绾交情甚好,当然不愿意看人受委屈。
姜阮涟瞧这这阵仗,心里也有些害怕。进来这么些天,倒是知道珩三少爷一般是不生气的,或者说自己从未见过人生气,可是这缊八小姐却不一样,动不动的就恼了。心里只盼着她能看在是大过年的面子上,好歹先不说这些话,大家欢欢喜喜的过了年。
纪罗绮心里也极其不喜欢这个妹妹,对比之下倒是这个哥哥要好的很多。眼看这个妹妹没理还要硬说,忍不住笑着开口道:“缊儿安静些吧,谁也未曾说你什么。三哥是你的亲哥哥,哪有不护着你的道理,不过是觉得六妹和七弟有些可怜罢了,也是帮着排忧解难,你又插什么嘴呢?今天大过年的,咱们没有必要在这么好的时候吵起来,各自退一步也就罢了。你说是不是?”
纪罗缊冷哼一声,撇过头坐下,指着纪柏珩:“也行,就按照四姐说的,今天大过年的,咱俩又是亲兄妹,闹个红脸也不好,你给我道个歉,我就当这事没发生了。”
这话原来是给纪罗缊台阶,不曾想人无理还硬争,这倒是让在场的众人都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纪柏珩还是那副神色,道歉是不可能,却也并不说话,就静静的坐着。纪罗绛实在被烦的不行,又听见纪罗缊这样无理的请求,免不了动些怒火。更何况刚生完孩子的人,原本就与旁人不同。
她强压住对这个妹妹的怒气,冷笑一声,说道:“八妹,这话有意思,人家说长兄如父,抛开大哥不谈,他可就是你的长兄,哪有父亲给女儿道歉的道理?又说长幼尊卑有序,他是长,你是幼,哪里有本末倒置的道理呢?果然你是要多读书,平日里好歹也看些,免得说出来话,让人笑话。你若是旁人家的也就算了,你代表着家里的脸面,丢自己的脸无所谓,别带着家里的脸一起。”
明明这一番话是笑着的,众人却都觉得实际上不是这样。纪罗缊听见这也不敢再说,众人又玩闹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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