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闹起了矛盾，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也没有人发现，人人都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一个是姨娘，一个是小姐，自然两个人不应该能玩到一起去。所以两个人平日里的来往变少，也没有人在意到，只觉得两个人似乎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关系，彼此之间互不关心，也没有太多的纠葛，这才是最好的。
纪罗绮已经知道了原因，但又觉得最近几天是不能去解决的，免得让母亲不高兴，到时候再给人惹了麻烦，自己是无所谓的，可是总得为对方考虑着。正好这几天自己的行李都还没收拾，索性就用这几天收拾行李，等着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要见面一起再解决了也好。
姜阮涟看见人不来，心中失落了两天，但又觉得是自己先把人推开的，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失落的资格了，每日里就侍弄侍弄自己的花草，照顾照顾旺财，然后就是在屋子里面闷着，平常也不出去。原本还要给大太太请安，现在大太太忙着家里过年的事情，晨昏定醒什么的，全免了，整日里空闲着，除了在屋子里呆着，还是在屋子里呆着。
日子一晃就是半个月，家里个人忙着个人的事情，没有人有空注意他们这边的鸡毛蒜皮。马上就是临近年关，家里人人都有个人的忙碌事，账房和秀房那边自然是最忙，各家的新衣裳，新首饰，头面帐房那边还要再记账，还要再派人出去采买才买的人一日要出去跑好几趟，家中的人每人有每人的事，下人们全都忙得脚不沾地。不管是的主子还要好些，管事的主子更是不行。平日里坐在大厅里面，听着汇报，听着他们说的话，还要再安排家里的布置。一个个忙的焦头烂额。
周玉仪年关就是最忙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自然忙不过来，所以有时候会拉了纪安沁与孙若梅帮忙。二人帮忙自然也就帮的这几天，所以也是责无旁贷，三个人坐在大厅里，各自分管着不同的事情，却是同样的忙碌。
姜阮涟跟这些事情自然没什么关系，一个姨娘也没多少人在意，正好最近纪和惇忙着与老友们相聚过年的事儿，也把他缠住了，也没空来这边，或许是也不记得自己这个小妾。姜阮涟这种认知让自己感到十分高兴，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不像平日那样愁眉不展。
紫嫣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笑从何来，但觉得会笑了就是好事，平日里多笑一笑，总比平日里愁容满面要来的好，所以也不追究细的，只觉得高兴。
今天秀坊那边送来了新缝制好的衣裳，库房那边也送来了，新打的头面首饰，零零碎碎的一整个箱子让人送过来。紫嫣现在是房里头管事儿的，自然是拿了东西让人抬回来的，原本说着让自家主子挑拣挑拣，奈何自家主子似乎没这个意思，随便打开箱子看了一眼，摆摆手，让人把箱子放下去。
“我在这里住了有三年多，年年逢年过节都有这些东西，每年也就是大同小异，现在时尚也就这样，不过都是些差不多的东西。我那个箱子里还有许多，这些暂时是用不着的。你要是喜欢你就挑拣挑拣，有什么好看的，你就尽管拿去，也不用告诉我一声，剩下的就还是放到我的首饰盒子里，有用的时候我自然去翻找。”
紫嫣领了命，也不客气，自顾自的从里面拿出一只自己看着好看的钗子，还有一对耳环，剩下的便都不要，只放在箱子里。主子让自己挑是主子的情分，不让自己挑是主子的本分，而自己就算要挑也不能挑太多，那样子倒是显得自己不识好歹。主子肯给自己就已经感恩戴德，又哪来的蹬鼻子上脸的道理呢？
姜阮涟说的话是实话，的确是不怎么在意这东西，究竟是送来多少，自己又留下多少。这些东西反正都是些身外之物，从前在家的时候倒是觉得这金银是无比重要的那一块银元，能救一个家的命，如今在这呆久了，自己居然也跟以前不同了。在这里开销小给的钱多，家里的时候挣的钱少，开销确实大，这两项一对比自然是天差地别。自己平常的钱，不过是用来有什么主责过生辰，或者是有什么必要送礼的时候买些礼物送去，剩下的一般也用不着，或者是干脆把自己库房里的东西送一送，反正都是一家人，羊毛出在羊身上也无所谓。
这样子过着日子，钱倒是存了一笔又一笔，只是自己就用不着了。姜阮涟每每想起这件事情都发笑，感叹这命运当真是有趣。富人的钱多到不知如何使用，连用都用不完，而穷人的钱明明有那么多要用的地方，却是寥寥无几，可见人越不缺什么，就越是有什么越缺什么，反而越得不到什么。
姜阮涟在这里呆了三年多，林林总总的存下来的钱也有一两千块，她想着之后把钱清点清点，等家里有人出去的时候就让人帮忙送去父母那里，好歹也让父母高兴高兴。
纪罗绮最近一直闷在屋子里，原本是喜欢去姜阮涟那里玩，如今，两个人的关系不尴不尬的，倒是不方便过去了，想着自己在那边的学业，索性就拿出书来专心的读。自己在北京这边的同学，前些日子也约自己出了一次门，说起在英国留学的日子，她又想起了温舒宁。
两人分开这么许久，温舒宁倒是一个信儿也没送过来。自己原本说着欢迎人过来玩，人倒是一点过来玩的意思都没有，自己也打听过，人人都说不知道温家还有这样一位小姐。就算有那么一两个知道的，也只是摇摇头说这位小姐在家里不受待见，平常的时候在家里活的跟个下人一样，或者就像是空气，也没人在意，自然知道的人就少。
纪罗绮也懒得计较这一星半点的，反正到时候去了剑桥，大家都还是要再见面。温舒宁从回来北平就销声匿迹自己再也没有听过一星半点的消息，之前倒是想着找人去看一看她，后来想着温家那边的情况，也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不如大家彼此清净。
纪罗绛与纪柏珩原本是没有出国留学的意思的，两人一个是历史系，一个是文学系，出国留学倒不如在国内学的好。纪安湫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思来想去，却觉得这是不妥的。出国留学自然也不指望着他们能在国外学到什么，不过是出国镀一层金，回来之后学业也好更顺利一些。历史系的自然没有出去的道理，文学系出去走一走倒是也合适。纪柏珩原本想着家中娇妻幼子打算拒绝了三姑的提议，但是思来想去，三姑说的也有道理，所以也就答应下来，打算明年夏天的时候提交了申请，大学的最后一年去国外留学。
家中对于这件事情都还不知情，若说唯一知情的就是纪罗绮。纪罗绮对于哥哥要出国留学的事儿，也没怎么说，只说这是好事情，既然这样想着，也就不用犹豫。
转眼就到了新年的时候。新年这天，家里总是格外热闹的。
纪罗绮一大早上起来，推开门就看见外头的下人都已经换了衣裳，一个个的都穿的极为吉利。男丁们是没有什么过多装扮的，只不过有的喜欢便在腰上系个红汗巾子，也算是图个彩头。底下的女佣们可就不一样，女佣们能打扮的多，头上一个个插着红花或者带着什么金钗子，把自己的首饰都拿出来，也算是图个新年的吉利。
纪罗绮刚一推开门，南乔就带着一众小丫头围过来，把人又推进门里头去，好一顿收拾打扮，这才把人放出来。
纪罗绮笑着用手指着她们，与她们开玩笑说道：“你们呀，你们好好的，大过年偏偏逮着我祸害，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明年要是还这样，我可要去告诉大太太。”
“诶呀呀。”南乔与周围人谈笑，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嬉笑着说，“我不怕你。你去告诉大太太，我就去告诉姜姨娘。谁不知道你之前往姜姨娘那跑碰一鼻子灰，还不敢说，这要是别人你早就骂上了，也就是姜姨娘。你要是真的跟我们闹啊，我们就去找姜姨娘做主去。”说着，还与身后的众人说，“你说是不是这样？”
身后众人也都跟着拍手说是。纪罗绮也不生气，被她们闹得烦了心里却是想笑的。伸手把人都推出去，让他们明天早晨过自己房门口这边等着收新年的钱。南乔跟一众小丫头都拍手叫好，说着明天一早就过来。
姜阮涟这边自然不如其他房里热闹，原本姨太太房里的人就少，众人又都各管着自己的事儿，马上过年，房里的人又有一半都走了，回家过年去，自然更显得冷清。
姜阮涟不大在意那些，换了衣裳出来，跟院子里的人挨个问了好。院子里的下人向来也知道这里头的主子是个好说话的性情又好，平日里也不刁难下人，所以对这位主子也有几分好感，一个个也点着头说好。
紫嫣也换了一身俏丽的衣裳，头上扎了一条红丝带，看着也漂亮。二人漫无目的的在园子里面逛了一圈，路上倒是遇到几个人，各自问了好，没什么话说，便也就各自回去。
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最忙的便是厨房的一群人，忙着张罗年夜饭，一道接着一道，停都停不下来。厨房里的人今天自然是都不能请假的，这家里人口众多，连烧菜都要烧好一会儿的功夫自然不能再少个人添乱。
各房的主子今天都忙着穿着打扮，为的是晚上的年夜饭。另外，各房的主责今天还要再准备好银钱，明天的时候发散给自己院子里的仆人，这是家里历来的规矩。然后晚上大家玩牌的时候还要有一个输家，这个输家自然在过年后去街头放粥救济穷苦百姓，这也是家里头的规矩，为的是给家族挣个名声。
大家自然不在意这个输赢，家里年年的过年要放粥，每月的初一十五放粥，逢年过节的还要放粥。说白了也未必是真善心，不过试图给家里买个美名，家里不缺这几袋子米，也不缺这几块钱，自然是无所谓的。
转眼已经是暮色四合的时候，各家旁支的主子也都已经过来，大门口停着一辆辆马车，一辆辆汽车，一匹匹的马和一个个的轿子，那都象征着这个家族的繁荣。这个家族的繁荣或许不会永远的绵延下去，可是看如今谁又会觉得会大厦倾倒呢？
旁支的人进来自然是男丁去见了纪和惇与纪太爷，女眷见了太夫人与周玉仪，到了傍晚时分，众人已经都在各自的房中呆着，等着一会儿一起去宗祠祭祖。
这是年年的规矩，由家中的长辈带着小辈去宗祠祭祖，给祖先上供祈求祖先保佑家族绵延永驻，也希望祖先能够保佑家族长久不衰。另外也是给祖先看看家族如今的发展，让祖先觉得自己的子孙后代并没有污了自己的美名，所以年年都要闹这么一回，为的是祖先的尊重，也是家中的兴盛。
众人祭祖之后就是年夜饭，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往宴会厅那边走。年年到这个时候，家中的各个花园，还有湖心亭戏台子之类的玩乐的地方，也都会准备好，为的是给各位主子们饭后消遣。主子们，自然饭后有喝多了酒去休息的，自然也有不愿意休息，趁着酒兴又在外面玩儿的，这都是年年的例子了，也不稀奇。
另外，家里还要再从外边请各种杂耍的人进来，大家都聚在一块儿，想看的自然去看，不想看的自然去别的处玩去。
明天早晨起来，当然又是别家来拜访，逛了庙会回来之后，各种七大姑八大姨沾亲带故的朋友都来给拜年，家中的小辈们，有的是被迫过去，有的自然躲了懒，也不愿意再过去了，不想陪着姑姑姨姨们打麻将，所以就在房中装病。家里有人知道原委，每到新年的时候就说这些小辈们一个个都是沉不住大福气的，一到这样的好日子就病。小辈们也只是笑笑，一个个的都说自己不舒服，转身就回房里躲着去。
众人已经到了宴会厅，各自按着自己原本的位置坐下，眼瞅着上了菜，先给上头的两位老祖宗敬酒，而后动几下筷子，就是给老祖宗拜年，给长辈拜年，小辈们往往这样子闹下来一番能赚个盆满钵满。
今年周家来的只有周舅姥爷以及周云娆。周云婉已经出嫁，路途太过遥远，何况女儿就应该在夫家过年，自然过不来这边。明年周云娆也要嫁去那边，周玉仪看着自然觉得不舍，所以叫了自己的侄女过自己身边坐着，为的也是见着寥寥的最后几面了。
纪罗绮一边与身旁人说笑，一边有意无意地看向姜阮涟。人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看上去似乎无悲无喜，对于大部分事情都不大在意的样子。
纪罗绮收回神色，悄悄让身旁的丫头去那边传话，说一会儿他们去花园那边玩，叫姜阮涟也去。
姜阮涟原本想要拒绝，但是又想着众多小姐少爷们都在那里，自己去了也没什么大碍，况且这样急匆匆的拒绝，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于是也就答应下来。
众人足足热闹了好一阵子，小辈们问长辈要红包，长辈又给小辈送祝福，小辈给长辈磕了头，长辈的钱自然就那样子送出去。大家都不在意这些银子，不过是图个好彩头，所以不管是收钱的还是给钱的，一个个都是笑盈盈的。
纪柏珣纪罗絪他们虽然是已经成了家了的，在这种大过年的时候，也难免被弟弟妹妹们拉着过去一起要红包。尽管家里的长辈笑两句都是这么大的人，可是给他们的红包却又格外厚一些。
几个最小的自然不用说，一个个都是小小的孩子，瞧着雪玉可爱，哪里能有人不喜欢？所以不管是直系的长辈还是旁系的长辈，或者是已经快打不着干系的长辈都要过来送一下钱。这个时候有孩子的几个总是被人调侃，说这几个孩子可当真，在这过年的时候发挥了作用，那钱是一把一把的送来。
纪罗绛从来不在意这些，笑着把，不知道谁送来的玉指环套在纪悟策手指头上，看着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叫唤，手里拿着刚刚不知道哪位长辈送来的一包碎银元，晃一晃让那东西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过来打趣的人见状也只是笑一笑，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袋子，那自然也是红包。纪悟策最近话也学会说一些，吉利话说的也不错，奶声奶气的拜了年，那个红包自然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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