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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纪罗绮这两个月的休息之后,又踏上了前往英国的路,自己的求学之路还很漫长,可能之后这样的路途自己还要走许多遍。
仍然是与之前一样,家里不少人都出来送这些,大多都是母亲安排的。纪罗绮在走的前两天给温舒宁传了口信,让家里的下人过去告诉一声,只说到时候人就不用自己辛辛苦苦搬着箱子直接自己家那边派车过去接,帮忙把行李箱都拿到邮轮处,把游轮清场自己进场的时候,直接让温舒宁跟着一起就是。
过去传消息的下人回来说知道消息的是温家的主母,也不知道有没有传给温二小姐。纪罗绮只是随意的答应一声,心里却并不担心。自己家这边传过去的消息,自然无论如何人都不敢不传过去。自己原本实在是无需做这一个举动,这个举动也只不过是告诉温家温舒宁与自己有些交情,想着让人在家中的日子好过一些罢了。
到了上船的当天,果然有车载着温舒宁过来,前面的车里自然坐的是人,后面则是两大箱的行李。纪罗绮自然身旁有女佣撑着伞,她悠哉地站在伞下,等着人一会儿过来。
此刻,所有的乘客都被拦在外头船,整个都是空的,中间空出一条道,有船上的卫兵帮忙把人拦开,空出一个道路来。纪罗绮眼看着人过来,冲着人招招手,也不顾那么多转身走上船去。
温舒宁有些不自在,但是因为盛情难却,所以也跟着在后头走上了船。
二人上船之后,后面的人才陆陆续续的开始上船,各自找了各自的位置,又开始了熟悉的海上漂泊。这已经是第三趟前往英国。
纪罗绮坐在甲板上,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故乡和陆地,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海洋,笑了笑。温舒宁也跟着看,只不过是单纯的看海,自己的家乡却没有看一眼。
实在是没有什么看的必要了。前两天主母过去告诉自己的消息的时候,脸上的惊吓连掩盖都掩盖不住,甚至还有些气愤以及慌乱,自己不大想理会祖母的表情,只是答应了一声。自己当然知道主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训斥自己,在主母看来自己是攀上了高枝。或许此刻主母已经连脸都气的绿了,只恨为什么不让她自己的女儿出国留学好攀上这根高枝。
纪罗绮看着人撑着头,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甚至笑了一声,好奇的凑过去。“想什么事呢?这么高兴能说出来给我听听吗?”
温舒宁转过头,对上一双极其漂亮的下三白的眼睛,下意识的摇摇头。“能有什么呢?自然是没什么事情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不过是想起来前些日子你家里人去我们那边给我报信的时候,你知道的,我是没办法直接收到这些消息的。都得是主母派人过去传。中午过来传的时候脸都气的有些绿,大概想着怎么不是她自己的女儿出国留学吧。”
纪罗绮到这话的时候也笑了,随意的往后头靠了靠,摇了摇头。“这话说的,要是你的姐姐妹妹,我还看不上眼呢。你们家的姐姐妹妹我都是曾经见过的一个个的,看上去盛气凌人,都不像是什么好人。我家中有一个八妹,也是如同你的姐姐妹妹一样,看着就是盛气凌人,一副贵小姐架子,我们家中对她都颇有微词。我好不容易不用在家里,天天看我那个八妹,要是出了国还得看你姐姐妹妹,那我可真是气死了。”
温舒宁听着也忍不住笑出来,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话说的,可是人家是从主母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是从姨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区别自然不是一星半点。”
“什么不是一星半点?怎么就不是一星半点了?你要是说这话,可真是辱没了你读的那些书了。”纪罗绮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那些封建的残余早就该丢了,难道你母亲去做姨娘是你母亲愿意的吗?哪个女人愿意心甘情愿的给一个男的做妾?那不过是封建残余,不过是封建糟蹋,是男性对于女性的压迫,是他们强制性的。把你的母亲摆到了那个位置上。可是为什么男人能三妻四妾呢?这难道就是对的吗?这当然是不对的。所以错的不是你的母亲,也不是你,应该是你的父亲。是这个封建传统,是活在封建下沾沾自喜的男人,而不是我们女人本身。”
纪罗绮一番话说的温舒宁甚至有些羞愧。自己读了那么多的书,自己甚至上过学,自己上过高中,上过大学,如今甚至考来了外头。自己自以为已经是跳脱了封建的思想,可是没想到到头来门第观念还有尊卑观念,仍然在自己心中根深蒂固。这难道是自己的错吗?这当然不是。这难道是自己母亲的错吗?这当然也不是。父亲呢?父亲有错吗?或许父亲也没有错。那么,这个错究竟应该算在谁的头上?就像是纪罗绮说的,怨来怨去,其实应该怪罪的,还是封建思想。
男人们的思想已经被封建思想所荼毒,他们因为封建思想是对自己有利的,所以他们自然是十分的推崇,也不愿意让这个思想崩塌。至于女人在许多年的潜移默化之中也被封建思想植入脑海,他们甚至帮着男人去压迫自己的同性,而不想着去反抗,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纪罗绮看着对面的人陷入了沉思,正好有服务生走过,伸手让服务生端了茶点过来,准备用下午茶。
“你其实也不必太过于忧心,如今,上一个王朝已经不存在了,咱们现在的时代是民国。可是在我看来,民国仍然不是最合适的。一个国家好几个决策的,多少个人都说自己是统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咱们需要的是一个统一的政权,是一个安定的社会,是一个对百姓都好的社会,是一个人人平等,人人和乐的社会,现在显然是没有达成的。”纪罗绮说着,伸手接过牛乳茶。
两人在这边谈话,不曾想却被那边的船客听到,那穿着大衣的男人走过来,笑着在两人边上坐下。
纪罗绮瞧这男人没有任何邀请,就自己走过来坐下的行径,心中颇为不高兴,忍不住离着男人远了一点,声音也冷了许多。
“这位先生,我们两个恐怕是不认识你,您的朋友还在那边等着您,还是回去吧。”纪罗绮这话是说的客气,可是脸上的表情和语气却是一点都不客气。
男人并没有因为逐客令而识相的离开,而是又凑近一些叫了服务生回来。“给这两位小姐上一份糖吧,就算是我请的。”
温舒宁不明白,此刻是闹的哪一出,搬着凳子坐着里纪罗绮更近了一些警惕的看着男人。
服务生自然常见,这样的情况不过是男士给漂亮的小姐献殷勤,所以答应下来也就准备离开。纪罗绮眼看着服务生要,走一招手又把人叫了回来。“不用了,给这位先生那桌上杯啤酒吧,就算是我请的了。男人们总是这样,喝多了是高谈阔论,不喝多却又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服务生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站在原地,唯唯诺诺的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纪罗绮眼看着服务生不动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下三白看人本身就凶,再加上此刻她的情绪并不好,将服务员吓了一跳。服务生连忙答应下来,马不停蹄的走开了,并不打算在这边上糖,也并不打算在那边上啤酒。
男人因为刚刚那番话,或许颇为不高兴,脸都皱了起来,似乎不明白这两位小姐为什么会拒绝自己。
纪罗绮又看了一眼男人过来的那桌,笑着说道:“先生,还不回去吗?你的朋友可还在等着你在我们这边耗时间,没意思的,我们两个是不会理你的,我们也看不上你。”
男人像是觉得被落了面子一样,表情也不像刚刚那样缓和,反而是有几分扭曲。
一个过来搭讪的男人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不过是听到刚刚你说的话,觉得这位小姐说的不对,所以才过来的。什么叫做错的不是女人,错的是男人。没有我们男人哪有现在这个世界呢?女人一辈子都是足不出户,除了相夫教子之外,就毫无用处。小时候被父母养着,长大了是丈夫养着,老了又有儿子养着,你们又有什么可辛苦的呢?你们一辈子都不用面临我们男人这么多事情,不用喝酒应酬,也不用为了家打拼,只要在家里呆着就好,你们又有什么不满意的?此刻在这里说话,还不是因为我们男人给你们创造了好的条件,要是没有我们男人,你们现在早就不知道在哪个青楼里面,哪还有命在这里说话。”
温舒宁听着这话也颇为不高兴,眼瞅着就要站起来,却被纪罗绮轻轻伸手拦住。纪罗绮安抚性的拍了拍温舒宁,瞧着对面男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也并不恼怒。
她终于肯分出来一个眼神,轻轻地将男人从上到下都看了一遍,却看着男人有些莫名的心慌。男人自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输了阵仗,所以也是耿直了脖子,任由着人看。
纪罗绮把男人看了一遍,终于转过身,冷笑了一声。“先生,这话说的有趣,你这全身的搭配都没有,我一只表贵,你又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如果要是说先生是为了家里打拼,那么先生打拼的可太失败了,大概先生也已经人近中年,你说人近中年的人还能有几年的活头呢?先生现在看上去连个小资本家都不像,大概以后也没什么出路了。要是按照先生说的,我可真是心疼你的夫人和孩子,就这辈子跟了你,那才是最大的不幸。”
男人明显被戳了痛处,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却又想着旁边还有那么多人不愿意让人看了笑话,又硬生生的坐了下来。他颇为不屑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把头往前一些看向了纪罗绮的表。
纪罗绮把手上的表解下来那是江诗丹顿的一只。早就不记得这只表是什么时候,什么人送的,或者是自己从哪里得的,只是今日正好想着这只表跟自己的衣服相配,便从盒子里面拿出来带上。男人看到这只表的时候颇为震惊,这只表是前些年已经不售了的表,如今市面上的价格也要好几十万。
男人贪婪的目光在这只表上动了动,收回了眼神,强硬地抬起脖子,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只表,冷笑着说道:“小姐的这只表恐怕也是父亲或者哥哥买给的,又或者是别人看着家里的权势送给小姐的,那么小姐自己又有什么本事呢?小姐自己也没有本事,靠的不过是家里。而说着是靠家里,家里实际上也靠的是男人打拼,小姐说白了也是靠男人才有现在的好日子,反过来又看不起我们男人,这不是笑话吗?”
纪罗绮并没有在意人嘲讽的话,把那只表又往前推了推。“我也知道您没钱,您可能这辈子所有的身家加起来都买不起这一只表,不过这只表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个稀松平常的东西,一点也不值钱。你要是喜欢你也可以拿走,反正我也不缺这一块表。”
男人听到这话的时候,真的当了真险些,已经要伸手去碰那块表,抬起头却又对上了人,无所谓,又带着些嘲讽的眼神,不禁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受到了践踏。“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有几个破钱就想侮辱我们男人了,我告诉你,你门都没有!”
男人明显是着了急,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嘴里说出来的话越来越难听。
“你这一身行头,大概是价值不菲的,谁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好好的一个女人去英国干什么?身边还跟着你的女伴,而没有跟个男人搞不好是作风不检点,被家里扔出来的,又或者你这块表也是来路不明的,谁知道是你哪个情人送的,你这次去英国搞不好也是找你的情人或者是你还有什么副业吧?”
男人越说越着急,说着,甚至匆忙地从口袋里面掏出钱包,在桌子上扔了两百块钱。因为过于着急,甚至连钱包的位置都没有掏对,撕扯了好半天,才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看样子颇为好笑。
温舒宁脸色已经变了又变,但因为一直被拦着也不好起来,说什么心中却将这个男人骂了个底朝天。纪罗绮并没有被这番行为激怒,冷眼看着男人在这里发怒,等到男人终于闹完了,她才笑了一声。
“先生也别急着跳脚。我们女人到底为什么会被关在大宅院里,你们男人自己清楚,因为你们不自信,因为你们害怕。你们害怕我们出去了,会做出比你们更伟大的工业,你们害怕你们男人在这社会上唯一的作用也失去了,所以你们才编出那么多个谎话来禁蛊我们,你们靠着女子,你们在女子的裙摆下诞生,你们却又反过来歧视女子。你们倒是真是又当又立,光看着我都想笑。”
纪罗绮伸出手去想要捏住那两张钞票,但是在伸出去的时候又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指甲,这是前些天姜阮涟刚给自己染好的,自己巴不得将这指甲永远留着,不做任何事,又怎么能去捏这样肮脏的钞票?
纪罗绮看到指甲的时候心情好了许多,也懒得跟男人计较,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钱包。“先生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跟我叫嚣,可能先生今天对我做的事情,明天我家里人就已经知道了,先生总不能一辈子不回来,先生到时候回来做生意,可能还要受到阻碍。我在这里是不说,可是我也知道我家里人必然在这艘船上给我安排了不少人。先生,今天要是真的敢跟我动粗,只怕是还没动起手来,已经被我家的人扔到了海里头去。”
纪罗绮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盈盈的,两三步走到那男人身旁。“先生说的对,我是没有什么本事的,可是我也自己考到了北京大学,现在我是英国剑桥大学的留学生,不知道先生在哪里上学呢?大概先生是个不学无术的,连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先生也没有读过书,对不对?”
“你!”那男人被气得浑身颤抖,眼瞅着就要扑上来,纪罗绮却轻轻一下躲开,一脚踹在男人的膝盖骨上。
“我这双鞋子跟先生的可不一样,我的可是小羊皮先生给的那点钱还不够买,我一双鞋呢,先生还是把自己的钱收起来吧,别再丢人现眼了。先生,赶快趁着我此刻高兴就赶紧走,要不然一会儿要是真的有人冲出来打先生,这船上可是没人会管的。到时候先生不但没办法承担起你们男子汉养家糊口的任务,只怕还就此埋葬在这个海里了呢。这海里鲨鱼可不少,他们一定会感谢先生你的,你说对不对?”
纪罗绮说着蹲下去,看着抱着自己的膝盖正在痛苦的男人,从钱包里面拿出钱,随意的甩在那个男人脸上。“这些钱就当是医药费了,先生,把这些钱拿回去,没准家里人还要夸一句,先生难得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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