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梦魇-

　　被笼罩于黑暗之中，清明只隐约看见一只红色的绣鞋若即若离。明明红色是很喜庆的颜色，可这时她却感觉这鞋分外惊怖阴森。

　　“咯咯……”走近了的来人看见清明好像笑了笑，清明却身子一颤。

　　一向耳闻则诵的她自然是记得这声音的，这分明是刚刚死去的那位秦氏……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不可能的！’

　　一阵阵冷意顺着脊背直窜向后脑勺，清明只觉脑中有什么东西“嗡”得一下炸开，头皮也是被震得发麻。小腿儿打着哆嗦，清明就直愣愣地看着那身影再次向前走了几步，很快就到了自己跟前。

　　清明半垂头看着那血红的绣鞋咬咬牙关，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恐惧，她倏地收紧拳头，骤然抬头，却依然是被吓呆了。

　　来人明明是个柔情似水的美人却让她觉得比那些个蛇蝎更恐怖，眼前赫然放大的正是那秦氏的面容。

　　得到了答案，清明却是不敢置信，忽的瘫软在地，身体抖得愈发厉害。

　　秦氏穿着一身破旧的红衣，好像是被火烧灼过的裙摆有些破损，一头黑发散在肩上，因无人打理所以显得十分凌乱。

　　她面庞此时更为白皙，被红衣衬得无半丝血色，血红唇瓣轻轻开合，吐出的字眼却是让清明更觉惊恐。

　　“咯咯，吾儿，吾儿……”秦姨娘满面慈祥，笑着喃喃，可清明只觉得瘆得慌。

　　努力压下腿软的感觉，她手撑着地面向后移动身子，妄图逃离秦氏的视线。谁知刚退半步，秦氏却突然发狠，她面容扭曲地嘶吼一声就迅速向清明扑来：

　　“还吾儿命来！”

　　尖锐的喊声刺得清明耳膜阵痛，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她就地一滚竟躲过了秦氏的攻击。

　　一下扑空，秦氏立马爬起来，本就被修得尖锐的指甲此时骤然变长了两倍不止，一下子就向清明抓去。

　　清明忙用手挡，“呲啦——”衣袖被划开的声音消散在漆黑的夜中，血顺着手臂滴在面庞上。

　　还没待清明反应过来，秦氏的面庞就骤然放大。那对红唇此时被开合得极其大，好似能生吞活象一般，从鲜红的口中也能明显看到锐利的虎牙，就这么冲着清明的脖颈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清明猛然从床榻上坐起身。“咚咚咚……”心跳得极快而猛烈，像是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一般，直让人哆嗦。

　　身上的睡衣被冷汗浸湿了大半，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床榻，并没有什么温度，但是真实的触感却让她感到一丝心安。

　　清明压下心中的恐惧，但很快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拳头忽得收紧，话到嘴边虽算不上流利，但出口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常曦！”

　　话音刚落，常曦就身形一闪出现在清明眼前：“这可稀奇呀，这么晚了居然还‘叫’我？”常曦笑呵呵地，口中的那个“叫”字咬得极为重。清明看见常曦一身红衣心情本就格外不爽，再听到她的讽刺，更是愤怒：‘是你！’

　　常曦听到清明的心声莫名一笑：“什么是我呀？”

　　‘在陈府里是出声提醒才让我杀死了秦姨娘！’

　　“那又如何？我是在帮你。”

　　‘怎么会是在帮我！明明……’

　　说到一半，清明却忽得顿住了。常曦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在帮忙。

　　若不是她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的时候提醒了一声那刺杀便不会成功。

　　但其实这结果本身和常曦并无多大关系，造成这样的结果终归还是她吧。

　　荷包是她偷的，契约是她写的，秦氏是她杀的，所以今日的梦魇便是她的悲悯之心作祟了吗？她是做错了吗？

　　心想着要锻炼自己的胆魄就去无视生命的珍贵，这场噩梦大概就是她的咎由自取吧。

　　可是咎由自取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秦氏既然已死那便不能挽回。后悔与自责并不能改变什么，而且……若不是秦氏她自己得罪了陈子阳，那便不会有此横祸。

　　更何况，那秦氏虽身处大家却还能安然无恙地生活，可见她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她的错，她也没做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一切都是他们陈家的纠纷，她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没错，她的作为虽不算对，却并没有大错……

　　清明不停地开脱着自己，企图让自己放宽心而不被影响，可不论她怎么辩解，心里也是最清楚不过：她现在的自我催眠只是不能释然而已……

　　她刚穿越过来，还没来得及在这乱世站稳脚跟。未知的事太多太多了，若是在应对突发事件时犹豫不决岂是一句危险可言？

　　她必须把秦氏一事的影响降到最低，这样才能再次心无芥蒂地……拿起那杀人的宝器。

　　清明强压着心中的慌乱躺回了床上，只可惜每次一闭眼她便会想到秦氏死亡消散时的情形和那诡异的笑声。

　　一夜未眠。

　　_

　　第二日晨，清明没怎么休息确实是有些疲惫，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踏出了院落。

　　小厅里，上官纯正坐在正堂的主位上喝茶，见清明神思恍惚有些诧异：“小娘为何如此疲惫？”

　　清明看了上官纯一眼，摇了摇头以示无碍。上官纯见此深思了片刻也不再多问，只道：“小娘赶紧考虑一下加入宗族的事吧。没有入世腰牌，万一被道家的人碰上可是很麻烦的。”

　　清明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她现在无处可去，没有熟人，要了解现在所处的环境很是麻烦。

　　若是能加入宗族倒是能省去不少事，只是宗族……真的就可信吗。她一向对所谓人性避之不及：善良，邪恶，嫉妒，博爱……每一种性格她都看不懂，猜不透，就算懂得了也预测不了下一刻它会做出怎样的变化。

　　她不敢再去尝试，也不想再去做无谓的猜测了。

　　“小娘在犹豫。为何？”上官纯不解地看着清明，既然她想加入，为何不愿答应；而若是不想，那又为何不回绝？

　　“清小娘身手了得，灵力深厚，加入上官家定不会被埋没，况且以汝灵族的身份，就是得罪了家主也不必有太大顾忌。”

　　上官纯直视着清明，颇有点苦口婆心的给她一一分析，有理有据，言词全面，可看着清明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终归是有些踌躇。

　　思索着清明该是第一次入世便又有些理解。做事全面不是缺点，行事不够果决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若是经历此事的是他，也会如此慎重吧。

　　看着眼前十二三岁的少女，上官纯忽得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入世时的不安和谨慎，不禁爽朗一笑：“纯自以为学识勉强称得上广博，若是汝入上官家，吾便斗胆收清娘为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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