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要说最热闹的便是最后的繁花游了。今日，城衙府门前却比鲜花美人的繁花游还要引人注目得多。

        是前几日和女儿一同跪在门口的那位夫人。

        人群中，她一身缟素还未褪下，撕心裂肺地跪在高高的门槛前痛哭：

        “贾大人强抢民女，以替我丈夫讨回公道为由，哄骗我女儿进府。没想到他觊觎我女儿许久，想霸占她，我那可怜的女儿，不过是正当防卫，却被说成企图刺杀朝廷命官被关进了大牢！可笑！可笑！”

        大伙儿听了连连惋惜。

        “这恒阳城衙，果真如百姓们说的禽兽不如啊！”卫玧看向卫琏，“大哥，此事……”

        卫琏淡漠的看了一眼，道：“不用管，我们明日便启程回缘州。”

        “听大哥的安排。”卫玧跟上。

        楚昭回头看了一眼那妇人，双眼红肿，当周围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帮她时，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感最令人心碎，可光靠她一人之力，完全是蚍蜉撼树。

        刚回客栈，云婵“扑通”在楚昭跟前跪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楚昭吓了一跳，想扶她起来，“有什么事，你起来说。”

        云婵不肯起，固执地跪着：“小姐先听我说完。”

        “好，你说。”

        云婵哽咽带着很深的怨恨，泪眼婆娑道：“小姐可还记得，云婵父母之事……”

        经她这么一说，楚昭这才惊醒，当初在醉春馆遇到云婵，正是因为城衙大人贪图她娘亲的美貌，起了贪念，让原本一个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

        楚昭万分愧疚：“怪我，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忘了。”

        云婵摇摇头：“云婵知道只靠小姐一人之力，不仅无法将贾理绳之以法，还有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前几日，云婵以为有恪王殿下相助，一定能解决此事，为我娘报仇，怕再提起只会让小姐更加烦忧，便没再说。可今日听说太子殿下并不想插手此事，看到贾理那副丑恶的嘴脸，云婵是在咽不下这口气！”云婵郑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求小姐想想办法，也为恒阳百姓讨个公道。”

        楚昭叹口气，道：“我又何尝不想呢。可眼下是太子不让插手，除非有法子惊动皇帝，让他不得不查，我们才有机会留下来，一起找出贾理的罪证。”

        再加上太子卫琏与城衙贾理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勾当，若没有上级的命令，此事交予他查，最终也可能不了了之。

        云婵吸了吸鼻子：“小姐可有好的办法？”

        “光靠我一人是一定不行的，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帮手。”

        “小姐想找谁？”

        “恪王。”楚昭毫不犹豫道。

        “恪王殿下？”云婵不免有些疑惑，“他不是同太子是一个阵营的吗？怎么会愿意帮我们？”

        “说来话长，我也是先去试一试。若是成了，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原由。”

        楚昭还是决定对云婵有所保留。一方面，事情还没把握，不想让云婵再一次希望落空。另一方面，若告诉她自己虽是卫琏的眼线，实则却想帮卫玧与太子对抗，运气不好，可能因此丧命。

        小心使得万年船。

        不敢百分百肯定，就不能百分百相信别人。

        “好。”简单一个字，饱含着云婵的信任和坚定。

        于是，楚昭站在卫玧的房门前，忐忑地敲响了门：

        “恪王殿下在吗？楚昭有要事求见殿下。”

        楚昭抬起的手还未第二次敲下去，门“晃”的一声就开了。

        是卫玧开的门。

        “楚大小姐？”卫玧略挑眉看她，“何事？”

        楚昭鬼鬼祟祟地环视了一番，正犹豫要不要在这么开阔的地方同他商讨正事时，只听见头顶传来卫玧清清浅浅的嗓音：“进来说。”

        卫玧的房间内打扫得干净，还点着舒缓人心的松香，楚昭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清醒畅快了几分。

        另一边还站了个抱着佩剑的风桓——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楚昭：？

        怎么只要风桓一发现她跟卫玧在一起，就是这种一言难尽的表情？

        该不是……朝夕相处……日久……

        楚昭脑子里的“生情”还没蹦出来，就听见卫玧说：“你来找本王，所谓何事？”

        楚昭回过神，倒是一点都不见外，挨着卫玧就坐了下来：“这几日，城衙贾大人草菅人命，抢占民女一是闹得满城风雨，百姓皆知贾大人的为人，殿下难道不觉得，城衙大人未免有些太无法无天了吗？”

        卫玧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桌面。

        楚昭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自古以来，敢这么嚣张的原因，多半是背后有人。”

        卫玧这才抬眼：“大小姐的意思是……你怀疑贾大人背后也有靠山？”

        楚昭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赞赏神情。

        卫玧思索片刻：“可这靠山……会是谁呢？”

        楚昭心急：“殿下您觉得呢？比城衙更大的官？甚至可能，是皇室中人？”

        楚昭就差没指明说出是太子了，她怕卫玧和太子之间兄弟情深，自己反过来被卫玧出卖，更担心卫玧被太子背叛，又重新上演一遍原书中的悲惨结局…左右为难，只能搏一搏了。她相信自己写的男主，虽然温润，也不至于傻吧？楚昭如是安慰，说不定自己指点指点，就走出歧途，看清太子的真面目了。

        楚昭满脸期待地看着卫玧。

        “如此重要之事，大小姐应该去找太子殿下商讨，这恒阳，是太子的管辖地，本王不过区区一个王爷，若真像你所说，官官相护，本王无力插手，置身之外未尝不是个好方法。”卫玧摆摆手，“更何况，皇兄已决定不再追查，我等就安心待明早启程回缘州。”

        楚昭见不得他无欲无求，只想安身立命的寡淡态度，临了又补了句：“恪王殿下，朝堂之上，从来不讲手足，只谈谋略。若他人有意害您，再怎么置身事外，也逃不过。”

        如此突兀的一句话，楚昭脑海中不可思议地浮现出卫玧在存德台绝望饮下鸩酒的画面，那样明朗，活生生的卫玧，一生追随太子，以为不争不抢便能有个安稳日子，没想到，还是被太子赶尽杀绝。

        楚昭心头一阵绞痛，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怅然：“打扰殿下了，楚昭告退。”

        身后，卫玧盯着楚昭走的方向许久，一遍遍回想她最后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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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昭失落地回到自己屋，云婵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也有了数，安慰道：“小姐，我们慢慢想，只要还未踏上回去的路，我们就还有时间。”

        楚昭心里也着急，若是想不出办法，明日一旦启程回了缘州，再想插手解决恒阳这两大祸患可就难了。

        “我打算挨家挨户去问问，看看能不能把城衙做过的所有缺德事整理起来，一件事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几十件，几百件总行吧？”楚昭坚定道，“能拖一天是一天，只要能留下来，我们就还有时间找证据。”

        “好。”云婵附议，“我陪你一起去。”

        忙碌了几个时辰，眼瞧着天渐渐亮起来，收集的事倒是不少，可真假难辨，问这户人家，说初八那晚贾理霸占了自己的妻子，再访另一户人家，又说那晚其实是贾理带人来砸了他家的铺子……

        更有甚者，说贾理在城衙府内养了三千个小妾，堪比帝王的三千佳丽，夜夜笙歌，奢靡至极……

        出了事，总有人会添油加醋，趁机多出口恶气，或为自己谋点好处。

        楚昭没空一件件去判断，只能一股脑先记录下来，带着几大本厚厚的“罪事簿”，两人精疲力尽地回到客栈，倒头就呼呼大睡。

        卯时。

        店小二大叫着敲开了大家的房门：“不好了，各位客官，不好了！”

        风桓和张京听到喊叫率先出来打探情况：“小二！怎么回事？！”

        店小二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答：“有人，有人故意放走了几位客官的马。”

        “再去找几匹马过来！”张京道。

        店小二补充道：“还有，还有一大批恒阳百姓……跪，跪在外面，想见各位客官一面……今日若不解决，几位客官怕是出不了恒阳城了。”

        屋内的卫琏听闻，甩手就往楼下去。

        只见客栈外的道路上，前前后后挤满了百姓，见到他们出来，齐声喊道：“求各位殿下还恒阳城民一个公道，查明真相，严惩恶徒！”

        “求各位殿下还恒阳城民一个公道，查明真相，严惩恶徒！”

        卫琏有些生气，质问张京：“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失职！”张京认了错便下去疏散人群，哪想到百姓们仗着人多势众，凝聚成一股力量，怎么也散不开，不肯走，嘴里还一直喊道：“查明真相，严惩恶徒！”

        “来了这么多天都没人知道我们的身份，怎么这会儿到弄得人尽皆知了呢？”卫琨疑惑道。

        “这可如何是好？回缘州的行程都要被耽误了。”卫玧皱眉，“风桓，你也去帮帮张京。”

        “是！”

        寡不敌众，风桓也败下阵来。

        “回殿下，太子殿下，百姓人多，又不敢伤他们分毫，今日若不答应帮他们查明真相，怕是不会让我们走出客栈，更别说离开恒阳了。”张京无奈道。

        众人齐刷刷看向卫琏，等他做出最后决策。

        卫琏根本不想管这些琐事，只怕此事闹到父皇哪儿，就更不好收场了：“乡亲们放心，七日之内，一定为大家讨回公道！”

        也就是说，他们将继续留在这里。

        人群一阵欢呼，得到了东莱太子的允诺，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楚昭松了口气，一想到自己大半夜出去收集城衙那些破事，还被村民拉着哭诉，还要听他们编故事，又有点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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