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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晋江正版64


他们之间,  不破不立,这一点谢危楼很早就想过。

        他要与沈嫣在一起,必然不可能三人同在一个屋檐之下,  除非他疯了,  才会将谢斐放到她的眼皮子底下。

        至于谢斐该不该对她改口,  他倒是不介意看她曾经的丈夫跪在她面前唤她一声母妃,  那场面一定很让人愉悦。

        没有人知道他在听到谢斐那一句“你从前那么爱我”之时,他满身的血潮叫嚣着泼天的妒意,  快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是啊,他不在的时候,他们曾经那么美好,仿佛他才是那个局外人。

        他前世的妻子,  十里红妆,  三书六礼,被另一个男人八抬大轿,  明媒正娶。

        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她是不是也曾对谢斐那么笑过?

        他们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同床共枕三年,  她大概的确真心喜欢过这个人。

        没有爱,  如何有失望,如何有恨?

        他转头看了一眼他的小姑娘,她大概是害怕,  手中的帕子绞紧,  湿漉漉的一双杏眼望着他,嫣红饱满的嘴唇微张。

        她在紧张。

        怕他情急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自此身败名裂,  是么。

        也只这一眼,  谢危楼便将视线收回,  漆沉的凤眸含笑,像数九寒天的深潭古井,无波无澜。

        “好好想想,倘若没有这层身份在,你全身上下还剩下什么。”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斐,将他从头到脚的狼狈模样尽数纳入眼底,唇边慢慢浮出一抹极冷的笑:“再敢像今日这般丢人现眼,纠缠不清,休怪本王不顾念二十年的父子情分,剥夺镇北王府赋予你的一切!本王可以为你请封世子,也可以随时收回你的世子之位,甚至你的姓氏,本王都可以拿走,说到做到。来人,送世子回府!”

        底下人原本都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听到这一声时浑身一震,当即应声上前,将谢斐从地上扶起来。

        谢斐双目瞪大,却显得空洞,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他还未从谢危楼方才的话中反应过来。

        什么叫……剥夺镇北王府赋予他的一切?

        他在脑海中反反复复重复这一句话,逐字逐句地理解,却始终没有办法,或是勇气去理清这句话背后代表着什么。

        他有什么?这光芒万丈的身份地位,这一身人人企望不及的荣华富贵,甚至皇帝高兴起来都能与他称兄道弟,一切的一切,都是镇北王世子这个名号所赋予。

        难道父王不想认他这个儿子了?

        就为他割舍不下一个女子,父王要放弃他,要将他扫地出门?

        谢斐非常清楚,任何人都有可能说这些玩笑话,但父王不会。

        他是出了名的杀伐决断、说一不二,只要他一句话,他谢斐明日就会沦为丧家之犬。

        谢斐浑身瘫软无力,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拖走,镶绣的靴头着地,在粗糙的地面摩擦出一长条痕迹,磨得脚趾发痛。

        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人前不敢语,暗里频回顾,看他这个素来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镇北王世子被妻子冷心抛弃,被父亲当众教训。

        右脸火辣辣地疼,他能嗅到浓郁的血腥气,能感受到自己半张脸都已经红紫青肿,僵硬得无法做出更多的表情,落在外人面前,不知是怎样的丑态。

        即便最后那几句在未下定论之前没有人敢传出去,但不出今日,他被父王当众扇耳光的丑剧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深深的屈辱感和无力感,伴随着引而不发的怒意在心内疯狂交织,压得他几乎难以呼吸。

        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世子爷挽回前妻不得,被镇北王带人拖走的画面实属罕见。

        绣坊内外的老百姓虽各自忙活着手里的事情,心中却打着腹稿,他们都是这场闹剧的见证人,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才能将这场闹剧对外转述得精彩纷呈。

        沈嫣暗暗叹了口气,今日之后,街头巷尾恐怕又多了一笔谈资。

        不过也无妨,丢人的反正不是她自己。

        她抬起双眸,谢危楼缓缓向她走来,眼底的戾气在她面前释得干干净净,与方才那个冷酷森严的镇北王判若两人。

        但目光还是有些沉,像压着重量般,一直盯着她看。

        沈嫣咬了咬唇,马上垂下了目光。

        心里有鬼,面对他时没办法做到坦然自若,浑身都拘谨起来。

        她垂着脑袋想,这么多人瞧着,还能像夜里那般互诉衷肠不成?

        直到云苓在一旁小声提醒,沈嫣才恍惚想起面前这位还是权倾天下的镇北王,众目睽睽之下,她是万万不能失了礼数的。

        于是躬低了身子,朝他盈盈一拜,那张百福骈臻的绣样缓缓映入眼帘。

        她只犹豫了一息的时间,便伸手去接。

        绣样从他手中抽回,丝丝缕缕都沾染了他的温度,像一簇火苗在她的指缝间燃烧。

        谢危楼何尝不知道,外人面前,哪怕一个眼神的盘桓,都会被她视作洪水猛兽。她向来如此,谨慎惯了。

        他抬手指挥底下人,将王松图安排在坊内的亲随全数拿下。

        目光再又回到她身上,略微沉吟了下,琢磨出了一句话来:“王松图的案子,你不必多虑,本王手中尚有些证据,由不得他不认。这些人我都带走了,你也该安插些自己的心腹进来。”

        这算是无话找话说吧,昨晚他都交代过一遍了。

        还有外人在,她只好顺势点了点头。

        她还是感激他的,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否则她今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许只能与谢斐彻彻底底撕破脸。

        而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幸好他来了。

        其实从昨晚开始,就很想和他说句话,很想很想,她向来小心过头,放在从前是决计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可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旦生根发芽,就有了茁壮的生命力。

        她忍不住,用极低极低的、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他面前轻轻呢喃了一句:“多谢……将军。”

        男人的气息几乎在一瞬间沉乱,这一声轻若蚊呐,却扎扎实实让他抓心挠肝了一把。

        谢危楼的眸光暗了下来。

        沈嫣抿抿唇,再向他行礼拜别,便急溜溜地踩着步子出去了。

        离开街坊百姓的视线,回到自家的马车上,云苓和松音两人浑身如绷紧的弦霎时松快下来,都不约而同地吐了口气。

        两人都没有听到沈嫣方才对谢危楼说的那一句,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世子爷真是阴魂不散,日日这般纠缠不清,早干什么去了?方才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到,光凭咱们几个人,打也打不过,姑娘岂不是能被他擒回去!”

        松音颤巍巍地看着云苓,到现在心还在急跳:“你就不觉得,镇北王看上去更骇人么?他打世子那一下,下手那么重,我吓都吓死了!幸好他是向着姑娘的,否则姑娘若是不和离,王府这一对父子,如何招架得过来?”

        沈嫣瞧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佯怒制止。

        两个丫鬟自然不敢胡乱议论镇北王的不是,自家马车内嘀咕几句也就罢了,听到主子发了话,都立刻噤了声。

        回来得不算晚,还赶得上陪老太太用午膳。

        沈嫣面色如常地给老太太布菜,屋内安安静静的,可见方才那出闹剧还未传到漪澜苑来,不过老太太倒是听到些她整顿名下铺子的消息。

        老太太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她有自己的事做,总比闷在家里的好,如今倒也学得雷厉风行,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沈嫣还怕借此机会大换血,会得罪宗族里的一些长辈,老太太却满意地看着孙女:“一些吃里扒外、坐吃山空的臭虫,还留着干什么?你看着办就是。整治这么一回,底下那些人也就跟着老实了。只记着一点,该罚的罚,该赏的也要赏,如此一来,便能培养出来些愿意听你差遣、又有真才实干的人,切记万事留有余地,倘若断了人家的油水,叫人家捞不到一点好处,谁还肯忠心耿耿为你做事?”

        沈嫣听完,认认真真地颔首,软软地道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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