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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今日是个大晴天,三月里,太阳极好。我该庆幸现在是春季,若是还在冬日里,被囚在这宫里,一定很冷。我自小最是怕冷。八九岁的时候身子不好,但因为父皇不许我们落下功课,所以我仍旧风雨无阻地去听太傅讲课,那几年的冬日偏偏出奇的冷,时间久了手上脚上,乃至腿上,都长了冻疮,痒的不行。而且这张了冻疮没有养好,第二年又容易再犯,所以那几年的冬日我很是难熬。父皇自然是心疼,好在到了第三年防护的好,便再也不长了。只是每年到了冬日,父皇都会念叨着让我小心些,别冻着,他总害怕我再冻着。

        我其实不光怕冷怕苦还怕疼。小时候若是不小心跑动的时候磕伤了膝盖我能哭好久好大声,全然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也不在意在比自己年纪小的阿简面前哭,我受了疼自然是要不管不顾的先发泄出来的。阿简倒也不会和我一块哭,他只在旁边陪着我,他那时还不懂怎么安慰人,和如今大不相同。

        是了,自小就是阿简陪着我的。

        我们一起读书习字,一起武功骑射,他陪着我,我陪着他,算是形影不离了。父皇一开始是不大在意我们同进同出,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们却是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他住的宫殿离我极近,小时候他虽然缠着我睡,但等他稍长一些,个子就变高了,加之他睡姿又不好挤得我没地方,后来也就被我赶走老老实实地回自己宫殿了。只不过他回去以后,每日天不亮就来叫我一同去听学。我顶讨厌他来叫我。我自小起床气又重,被他叫醒十分难受,所以几乎每日清晨我都要气得把枕头被子丢出去砸他。他后来居然习惯了,拿我丢出去的枕头练手,一接一个准,讨人厌地紧。

        渐渐我也跟着一起习惯了,每日清晨听着他唤我:“阿瑾~阿瑾~,该起来了~,起来上早课啦~”,声音拉的老长老长,我也就醒醒神,准备起了。

        他那时候是唤我阿瑾的,我俩因为自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所以我也不大在意他具体唤我什么。他唤我阿姐,我应,他唤我姐姐~,我应(虽然每次他故意撒娇的这样唤我时,我很难受就是了),他唤我阿瑾,我也会应。我俩吵架的时候就直接喊大名,我叫他李传琰,他叫我李传瑾。一般我们是不吵架的,阿简自小性子很温和不怎么与我起冲突,但总不会一点冲突都没有,我们都还是小孩子时总会有吵架的时候,大了会好一些。我俩吵架,宫人们就算是去劝,也不顶什么用,因为很少吵,一吵就必定吵得天翻地覆。吵归吵,但从来不动手。我想阿简应该是被父皇叮嘱过不可与我动手。因为有一次我与他吵得凶了,就使劲推了他一下,他一下子扑在地上,额头磕的肿起了一块包,他起身以后只是瞪着我,却没有对我动手。后来他额头就留了疤,虽然是浅浅的一块儿,但凑近了仔细看是能看出来的。自那以后,我吵架吵得再凶都不会对阿简动手。

        很多时候我若是气他不过,他是最有办法哄我的,我自小就觉得他可爱,他撒娇装乖又极为熟练,我被他哄个一来二去也就不气了。这也都是小时候的事,长大以后他个子高了许多,可爱劲儿连带着少了些,再撒娇的时候,我的抵抗力也跟着强了一些。毕竟比我高那么多的男孩子,再怎么撒娇,我总会醒过神来,不至于像小时候那样心花怒放的找不着北了。

        会不会他就是这么得到太子之位的?不会!我真是昏了头了,阿简从来只对我撒娇的。他从来只对亲近之人这么干。他自小在深宫中无人依仗,从来是低头听话的份儿,对旁人从来是谦逊有礼,恣意地一面只有我看的到,更不要提撒娇了,旁人根本看不到他这一面。我也真是昏了头了,实不该那样想。

        我记得眠眠那时候对我说,“公主殿下当真不知陛下为何立六皇子为太子吗?陛下百年之后,总要有人继承皇位,公主殿下过去在这宫中何种荣宠,若是旁的殿下即了皇位,殿下今后还能如过去一般活的那样恣意吗?可六皇子殿下不同,他与您自小一同长大,姐弟情深,他即了位,以后定会护着殿下让殿下此生无虞。”

        我不知道这话是眠眠说来宽慰我的,还是父皇借眠眠之口来宽解我的。我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可最最让我不安的是父皇竟想将我后半生的命运交托给他人。父皇难道不明白,命运,若是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么无论交托给谁,最终的导向都是不由自己掌控的。

        何况,即便阿简与我最是亲近,日后他真坐拥天下,要治理好这天下的同时还要担负我的命运,这担子,未免有些过重了。况且对他也不公平。

        有一阵子我觉得长大不好,父皇会老去,阿简也要卷入朝堂,一切变得不像小时候那样确定了。小时候,早晨醒来必定能见到阿简,去上早课一定能见着太傅,长大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定了。

        我那阵子很是烦恼这事,后来阿简应是听眠眠提到此事,就跑来我身边跟我说,“阿瑾觉着长大不好吗?我觉着很好,这几日我旁听政务又学到了些新事物,阿瑾若是想听,我虽不能日日都来,但可每日将其写下来着人送信给你,你看可好?”

        “只有这一个好处吗?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我依旧有些闷闷不乐,耷拉着头回他。

        “阿瑾长大变得越来越漂亮了,而且长高了,可以穿大人的衣物了,这样不好吗?小时候你不是很想试试穿上大人的衣物吗?”我没抬头,但听他声音还是同往日一样,哄我的时候故意把声音放柔和,拿我当小姑娘呢。

        “那些都是很早以前了,现在早不是那样了”我猛地抬头对着他,差点磕到他下巴。

        “你小心些,小心磕着脑袋”。

        我也没注意看他,只看到他的侍卫远远的快步走过来,应该是有事要找他,他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

        “我该走了,今日事多,下回再来找你,希望下回见你你就不再烦恼了。所幸你一向烦恼也烦恼不了几日,或许过几日就雨过天晴了。我倒是觉得长大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自己终于有力量可以去做想做的事了。”他说完笑着看我,他眼里有光,比他身后的阳光要亮。我那时候想,真羡慕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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