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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核桃


安然一边吃着自己手里的面饼,一边时不时地掰下一小块送进阿望的嘴里,并未注意到陈恪手上的动静。

        阿望的牙还没全部长齐,却丝毫不妨碍他尝试所有看得到的食物,此时他小嘴塞得鼓鼓囊囊,还没来得及咽下,身子就又往前探去索要新的。

        宫羽眼看他一口接一口吃得不停歇,忙伸手去拦,“小姐,您自己吃吧,公子先前已经喂过了,给他吃太多当心积食。”

        安然递出去的手顿住,见阿望还伸长了脖子张嘴等她,她低头看了一眼,将本就不大的一块又掰了一半下来。

        “最后一块。”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不带半点儿温度,阿望却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上下齐整的八颗牙来,得意又满足。

        安然看着他笑,彷佛看到了沅姐儿抓着她悄悄塞给她的梨膏糖,雀跃着向前跑去,一边笑一边喊,

        “小姑姑最好了!”

        想到沅姐儿,她的脸上泛起一丝柔光,可眼角的寒霜尚未来得及融化,便又迅速覆上新的冰雪。

        她已许久不曾梦到家人,最后一次梦里相见时,沅姐儿坐在一片血水之中,胸前插着一把刀,雪白的刀尖在日光下的照耀下亮得惊人。

        沅姐儿仰头望着她,一张稚气的小脸煞白,眼里还忍着泪,“小姑姑,好疼啊!”

        手中的念珠越转越快,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缓缓停下,这才感觉到手中的异样,原本握在右手的那半块面饼早已被捏成了细屑,手一松,落满一地。

        面前突然多了一方干净的素帕,帕子中间黑乎乎堆起一座小山,火光跳动,她一眼便认出那是江南特有的山核桃仁,颗颗整齐,不见丁点儿残缺。

        陈恪捧着帕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方才的失态,“我记得这是你最爱吃的,尝尝。”

        安然看着摊在他掌心的棕核仁,微微有些失神。

        从前,她最爱的便是这费手又费脑的零嘴儿,每年十月一过,她的腰间便会挂着一个装满核桃的荷包,只要一闲下来,便会拿起小锤叮铃咣铛地一通乱敲,宫羽及商紫则在一旁两手不停地替她剥壳。

        小六来了之后,剥核桃的便又多了一人,只是她和小六人小,又没有经验,忙活半天,几根手指戳得通红却也只得到一捧碎渣,可这并不妨碍他们继续这项艰辛的工作,反倒将它当作一种挑战玩得乐此不疲。

        小六“死”后,她惊惧交加,再加上自责,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父亲命人将她和小六玩过用过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这山核桃也再没有出现在齐国公府里。

        看着那熟悉且丑陋的核仁,她犹豫了下,还是轻轻捻起一粒送入口中,细细嚼了两下,顿时满口醇香,甘甜可口,同记忆中的味道一般无二。

        陈恪见她盯了半天,脸上的神情变幻,以为她变了口味,如今已经不再喜欢这个了,正要失望,就见她伸了手来,脸上立刻有了笑。

        可伸手的不光有安然,还有一只肉乎乎的小短手。

        阿望今日睡了一路,此时虽已近半夜,却依旧精神十足,瞧见安然嘴巴动,知道是吃的,哪里还坐得住,身子一探,手就奔了过去。

        陈恪忙合上掌,见安然看向他,不好说这是他专为她剥的,旁人连个渣都别想!

        “这核仁硬,又容易上火,阿望的牙还没长齐,还是不要吃的好!”

        见宫羽也朝他手心看过来,他手捂得更紧了,沉声吩咐道,“天不早了,快哄小公子去睡觉!”

        宫羽正要瞪眼,鼻尖上突然一凉,接着便听有人喊道,“下雨了,真下雨了!”

        “真神了!说下还真就下了!”

        陈恪看了眼黑沉沉的天,将核仁包好塞进安然手里,指着那间西厢房道,“这雨瞧着不会小,你快去那边躲躲!”

        说话间,豆大的雨点儿便一个接一个地砸了下来,且越来越密,竟像是连成了珠串一般,空气中那股烟火气顿时也被驱散了不少,泥土的腥气紧跟着充溢了鼻腔。

        陈恪也没料到这雨竟就这么急,顾不上其他,一把拉直自己的袖子遮在安然的头上,“快走!”

        原本站起来准备迎接这久违的春雨的流民们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人群像是刚刚撒出去的渔网,不等完全落入水中便又急急收了回来,在屋檐下齐刷刷地站了一排。

        净虚的两只胳膊顶在脑门上,跟在左道长后头一路小跑朝着前殿后门奔去,两眼却还不忘去盯陈恪,见他连儿子都不顾,只顾护着他那夫人,冲着几人的背影远远啐了一口。

        “左道长,不派人去盯着吗?”

        稀里哗啦的雨幕中,左善脚步匆匆,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他还不死心,回头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道童,“师弟,你去看着,别叫人跑了!”

        道童听他这话,停住了脚,眼看师兄冲进了殿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咕哝了一句,朝着西厢的方向跑去。

        然而,没走两步,便跟那男人将女子送进了西厢房,说了几句话,人又朝着这头走来,他忙跟了上去。

        “雨太大了,大伙儿还是进殿里躲躲吧!”陈恪立在门口,看了一眼围着墙站了一圈的众人,高声喊道。

        屋檐窄小,众人便是将自己摊到墙上,衣裳还是湿了个透,紧紧地裹在身上,被风一吹,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此时听那位公子喊他们进去,当即有人跟了上去,剩下的人见了,也立刻动了起来,陆续冲进了殿里。

        净虚正忙着给左善一行人端茶倒水,忽听得殿后一阵嘈杂,忙放下茶壶跑去查看,一眼便见那些流民挤在神像后,将本就不大的殿堂挤得满满当当。

        “谁让你们进来的!”

        听到他的呵斥声,众人皆是一愣。

        “还站这儿干什么,都给我出去!”净虚捂着鼻子驱赶,方才离得远没发现,如今所有人都挤在了一起,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裳鞋子被雨水一浇,再经身上的热气一烘,顿时臭不可闻。

        左善听着后头的动静,抬头看了眼外头的雨,叹口气,可也没说话。

        若是让他们进了殿,那就真的再也没法将人赶走了!虽说有些不近人情,可天道人道皆要如此,他又有什么办法!

        陈恪最后一个跨入殿中,同蔫头耷脑的众人不同,他虽也衣衫尽湿,却依旧神态自若,“山门洞开,去留随心,道长莫不是忘了朝阳真人的教诲不成。”

        净虚看到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不知为何,却莫名地后背一凉,先前那股狠劲也再没了踪迹。

        陈恪穿过众人让开的通道朝前走去,看见道士们手里捧着的茶杯,扯了扯嘴角,“大伙儿也替道长忙了大半日,如今又遭了雨,都是又饿又冷,道长总不该厚此薄彼,只顾着几位道长,忘了大伙儿也是有功劳的!”

        他这话一出,后头立刻有人应和,“这位老爷说得不错,都是出了力的,凭什么有人坐着喝茶,我们只能站着挨饿?”

        净虚虽怕陈恪,却半点儿没将破衣烂衫的流民放在眼里,听到这话,他冷哼一声,转头正要去骂,却一下子对上了几十双眼,每一双似乎都含着火淬着毒,那句你们也配顿时又给咽了回去。

        “没空!”憋了半天,他才冒出这么一句来。

        陈恪笑道,“道长既然这么说,那大伙儿就放心了,都是有手有脚的人,总不能叫道长一人伺候咱们几十个!”

        他又转头看向众人,“大伙儿也别站着了,就当到了自己家里,该烧水烧水,该做饭做饭,吃饱喝足还得接着干呢!”

        众人高呼一声,他们等了这半天不就是为了口吃的嘛,既然有人出了头,他们还怕什么,先开了粮煮了饭再说!

        净虚哪里不知道那些人赖在这里不走是为了什么,他们自己送上门,就别怪他不讲客道!如今他还没点头,他们倒成了土匪,在殿中乱哄哄地转了一圈,又冲到了外头,直奔着殿东侧的灶房而去。

        “都给我回来!不准去!”他冲上去拉人,可拉了这个跑了那个,他又伸着胳膊挡在门前,却被人推到了门外,一屁股坐进了地上的水坑里。

        “这是贫道的道观!你们怎么敢!我要报官!我要招天神饿鬼惩罚你们!”

        他坐在雨中,气得浑身直哆嗦,声嘶力竭地喊着所有威胁的话,可仍凭他喊破了喉咙,叫破了嗓子也没人多看他一眼。

        左善看着眼前的乱像,一头站了起来。

        “施主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恪在他面前坐下,端起那杯他尚未来得及动的茶盏,呷了一口,笑得认真,

        “讨个公道而已!”

        米缸里装满了米,梁上的柳框里藏着几条咸鱼以及十来斤的腊肉,菜素倒是不多,寥寥几样,都是春日常见的菜,叶子蔫蔫地耷拉着。

        灶房里挤满了人,却没人敢动。

        有黑脸精瘦的汉子上前,“有米有肉不吃光看着?那等雨停了哪有气力干活!全拿出来!”

        说罢,从另外一人手里接过一坛子酒,“他娘的!这迎仙观的道士倒是会享福,不光大鱼大肉吃着,酒也不拉,咱们也不能亏待了自己,来!大伙儿都来喝一口,驱驱寒气!”

        酒坛在屋里转了一圈,一滴不剩,汉子哈哈笑了几声,众人也跟着傻笑,再看那米那肉,胆子也大了起来。

        两口大锅,底下沉着米上面码着肉,闷了七八分熟,再将洗净剁碎的菜一齐倒了进去,有肉有菜外加晶莹剔透的大米饭,众人吃得狼吞虎咽,恨不得连瓢带碗都一齐吞了下来。

        这辈子说不定也就享这一回福了!

        忙活了大半夜,连倒了两回锅,几十个人才堪堪吃饱喝足,再回殿中,个个红光满面,喜气洋洋,脸上的菜色也似乎淡了几分。

        陈恪见众人回了大殿,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那黑脸汉子一眼,嘴角勾了勾。

        左善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一脸阴森的净虚,叹口气,继续闭眼打坐。

        山下朝阳宫内,道源听着外头的哭喊声求救声,面无表情。

        立在他身后的年轻弟子,看了住持一眼,垂下头去,脑中却不断闪过先前看到的场景。

        流民中的老弱妇孺永远在人群的最外围,远远躲着那些如野兽般的男人们,只有等他们低头喝粥的时候才有机会抢上一碗。可有时,好容易冲上来,桶里却是连一滴也不剩,她们干脆将头埋进木桶里,去舔桶壁上的那点儿粘液,有人连粘液也没抹到,只拿着一双绝望而无助的眼看着他,看得他既心虚又愤怒,只得匆匆离开。

        连着几日没吃的,再加上这一场大雨,也不知她们还有没有命活下来。

        年轻的道士满脑子都是那一双双流着泪的眼,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正浑浑噩噩间,前面却传来住持悲悯又冷静的声音。

        “并非贫道心狠,只是有时,善,便是恶。”

        这场大雨来得及去得也快,快天亮时,先前排山倒海的架势早已不见,只剩了软而绵的细雨,风一吹,如轻纱一般飘向远方。

        后殿的大火早已被浇灭,露出被烧得乌黑的残垣断壁,冒着丝丝短而虚的热气,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还夹杂着木料烧焦了的味道。

        安然站在门前,身后传来宫羽轻微的鼾声还有阿望含糊不清的呓语,她仰头看了眼那耸立在黑暗之中暗影,抬脚跨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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