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大漩涡

悲怆，世界颤动着，所有闪烁的“群星”一瞬间激发出激烈的红光。
  它感受到了，空中的坠落。
  “所以，小黑，你到底在寻找什么呢?”马奇蹲在白色的边缘，没有管整个世界的异变，俯视着小白由不可置信的神情，转变为一种绝望后的释然，喃喃自语道。“嗯?”
  苍白迷宫和下方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突然见半途中的小白，取出自己的那个白色魔方，就在马奇以为他还想挣扎的时候，却见小白回望向他，苦笑了下——完全不应该属于那张稚嫩的脸的笑。
  但在马奇眼中，又毫无违和，因为，从小，那个人，经常露出这样的笑容。
  然后小白两手一捏，竟然将那个白色的魔法捏个粉碎，笑着，对马奇动了动嘴巴。
  声音不大，完全听不见，但他做出的嘴型相当刻意——“你想看结局吗？那就看吧，我从来都不在乎生死，只是我不想他死去，或许我来到这里，不，我诞生之初就是一种错误吧，但是，凭什么，白色就是瘟疫?
  同我一样的外来者，外面，有纯白的世界吗？有一个可以供我容身，满是疾病的世界吗？”
  底下的高墙，在小白捏碎魔方的那一刻，全部破碎，马奇原先的笑容也渐渐收敛，对着小白，用他的方式，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这就是为什么，你是瘟疫的原因，纯白?那么凭什么，其他的色彩，不容许它们也存在?不过你说的也对，一个纯白、‘痴’的世界，那可不是一个满是疾病的垃圾世界吗？比现在外面那个中庸而愚蠢的，更垃圾。”
  而在两人互递唇语之时，下方失去了最后的白色后，黑暗中的红点迅速涌动，密集在在一起，而一个最红的集群，向上抬升起来——这一切，宛如一条俶尔盘踞起来的蛇，似乎要昂首去捕食，空中的那一抹苍白。
  “咔嚓——”
  下一秒，“血液”喷溅而出，洒向天空，绽放的血花淹没了马奇的视线，也盖住了小白“看完”他一番话后，兀变错愕的神情。
  而现在，那错愕的表情已经转嫁到了他的脸上。
  那“蛇头”没有要去捕食小白，或者苍白迷宫，更不是马奇。
  而是居然在半道，突然猛地一扎，扑向自己的身躯，开始猛烈的撕咬，撕咬那些密集起来的血红。
  猩红的红点仿佛一个个红柚的果粒，刹那肆意爆出一道道血色的曲线，在这方黑暗的世界勾勒出抽象画，是“星空”下乱舞的流星。
  就像点燃了引线，推倒了第一个多米诺骨牌般，方圆之下，虚无的黑暗之海上，众星炸裂，如剧烈的火焰点燃荒芜的平原，血液浸入墨缸。
  “星空”被搅动起来，让黑与红融合，转为暗红色，进而越发鲜艳，整片竖立的涌动“海洋”变成了黑红的漩涡，那些原本只是星星点点的红，如四散飞舞的蒲公英，反将漆黑的“土壤”占据，生根发芽，似乎要将一切黑暗吞没殆尽。
  原来，小黑要寻找的，是自己，他，要毁灭现在的自己，毁灭整个当前的世界。
  “该死！这精神流才是这个层次真正的底色吗！”一股越发强烈的愤怒与歇斯底里的情绪，在马奇的脑海中如一朵缓缓绽放开的花苞异军突起，让他不得不感到痛苦地，下意识去捂住自己的脑袋。“这个精神世界到底是什么扭曲的产物！不是黑就是白！现在还要整一个全红！”
  就在马奇看着下方的“大蛇”被自己的咬出的“血液”慢慢淹没，乃至融化为与横向的红黑水墨旋涡一般的状态，对此感到苦不堪言之时。
  好像回应他似的，下方那流动的黑红交织的旋涡中，鬼使神差地开始蔓延开一抹白色……
  “噗通——”
  爆炸声，或而说是巨大的重物的落水声，鱼尾在水面的激荡声。
  底下漫道“水”柱高低不一地陡然荡漾开水波，冲天而起。
  “md！”而恰有一柱高绝者，就在马奇还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目光下，势如破竹地恰恰好冲到了平台的跟前，将他惊地一屁股坐到了平台上。
  落下后，洒落出到“雨水”打在马奇的脸上，出奇的，却不是那“庞大的愤怒”，准确地说，不只是“愤怒”，还有“冷静”、“懊悔”、“兴奋”等等感情的流动。
  如在马奇瞪大了的瞳孔下，瞬间捕捉到的，那水柱回落时，如将沐浴的仙子解开身上的衣物般，脱去了外表的一层黑红色的裙纱，露出了背后的那被融化了的“彩虹之瀑”。
  “哗啦啦——”
  这不只是水柱落回下方的拍水声，在马奇横过来的视线下，他再次被吓了一大跳——远处，前方正凝聚着一个个黑红漩涡的竖立起来的“海洋”之墙，与底下冲天的水柱打着配合似的，在它们落下的前一刻，漩涡化作了尖刀，突破了一层虚无缥缈的屏障般，将黑红的融合之液，倾斜而出。
  马奇被这一幕逼得慌得一遮脸，结果只是虚惊一场，它们并不是喷发水柱，而只是从水袋上的一个眼上漏出来的“水流”，但他很快惊讶地发现，整片“星空”都大大小小地漏洞了。

  而脑中的“愤怒”也跟着这片场景，漏了出来般，又被一些可以忍受的，各种变化的“精神细流”入侵进来，毫无章法，让他有些难以集中精神去做针对的对抗，但还不足以将他的理智淹没。
  只是再晚一点，就说不定了，因为，这个世界，在自我毁灭后，开始重塑了。
  马奇踉踉跄跄地赶紧站起来，脑中回忆起之前那个疯子所教给他的第四条守则：“打开“门”，其实就是复现目标过去是如何演变精神层的过程，也就是重走“精神世界”逐步完善的步骤，
  无论精神层有多少层，它们都是统一于整体的，精神世界是过去与现在乃至决定了大方向未来的对现实反应的统一，
  所以，要找到作为‘钥匙’的那部分‘自我’，因为他是整个自我的一部分，也是过去的‘自我’的完整，
  是探索者能最终触及到有‘主体自我’存在的‘核心精神层’，甚至于，更深层的向导，也就是说，你要想办法，诱导他去‘变化’，去发现让他成为‘门’，也成为‘钥匙’的办法。”
  而小白之前一直阐述的，多元“自我”的世界，就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最浅层的，“自我”最弱小的精神层，根本上，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自我，甚至于，这样扭曲的非黑即白，能容纳一黑一白两个极端。
  所以马奇早就判断，当下，其实就是处于一个“开门”的节点，但这也是相当神奇的事情，因为，他作为探索者，在这种情况下，就不需要去刻意做什么了。
  这个世界，自己就要步入一种固然的结局一般，自己等着，它好像就会主动“开门”。
  小白的“迷宫”已经破损了，他也很轻，没有质量，但马奇知道，这个精神层是偏物理性质的，那么轻，就可能代表没有“质量”，小白，大概已经差不多“油尽灯枯”了。
  他只是加快了这一点，因为相当明了的是，他不来，最终的结局，就一定是“毁灭”，而许衡还“活着”，那么就证明，打开下一层，就是顺其自然。
  “钥匙”自己就插在“门”里。
  只是吧，马奇没想到，这个“开门”的动作太大太剧烈了，打开的方式有些不太对。
  他的猜测没错，小白吞了其他颜色，把他扔下去，马奇的判断是会迅速变成另一个“自我”，重新将世界重塑，那么自然而然就是下一层。
  可是，“自我”自己融化了，连带着整个“世界”，精神流是会变化，但是整体的色彩基调是有规律的，但现在这个局面，完全崩坏了，“疯狂”和“错乱”。
  嗯，就像马奇站起来后，看到的底下，让马奇彻底被震惊得无所适从的，而不断回想着第四守则的场景：
  以不断从四周漏增的，翻涌的红色为基底，黑色的大漩涡为整体的走势，橙黄绿青各种不同的颜色按照着各自的风格，在这张大画布上群魔乱舞着——橙色在沸腾、黄色在试图在漩涡中静止、绿色如蛛网般纵横分布，各显神通，一锅抽象至极的大杂烩。
  而还有时不时当作搅“屎”棍，突然从底下翻腾上来的白色浪潮，将一部分漩涡吞没后，随即立刻爆发出冲天的水柱，让整个局面更加混乱。
  “精神流”完全乱了，乱到马奇纵使直视那个漩涡，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所有的流动，一下完全消失，它们完全在这方世界“实体化”，脱离了本身的位置，而杂糅在一起，在抢占着中心，彼此对抗。
  一会兴奋，一会愤怒，一会失望，可已然不强烈地尖锐，在马奇的脑海，就是不断跳动的彩虹，他完全可以抵御。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去下一层呢？这个“门”疑似打开了，但还不如不打开，这个世界在崩溃重塑，注定投入到下方形成的漩涡，这是它既定的演变趋势，也就是说，很可能要去下一层，就得跳到漩涡里面去。
  但……他现在站在平台上，远离着那个漩涡，受到的影响小，刚刚水柱落下后洒出来具有“情绪”的雨，已经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精神流”在这个世界已经是以“实体”的物理形式出现了。
  跳进去?和混乱的情绪融到一起?马奇咽了口口水，他无法想象。
  许衡的世界让马奇觉得很无奈便是“物理”特性，这实则能映射目标的一种“强逻辑”思维，按道理来说，这样的精神世界，能让探索者更好去理解，不会太过天马行空。
  只是这种强逻辑居然强到把“精神流”也物理化成了“液体”——其实“苍白迷宫”就是如此，把“正面精神流”具象了——这样的话，最直接的“风险”摆在了眼前，反而让马奇有点畏缩。
  衡哥到底都在想什么?为什么，他的精神世界，这么不合常理?被“植入”了白色，对立出黑色，最后割裂出红色，然后全部毁灭重塑?短暂失去一个“自我”?
  那他到底是怎么没疯掉的?或者说，他怎么“能”这么去做?要知道，这是过去的演化，衡哥的小时候可是在巢穴啊！他怎么可能会被“植入”“苍白迷宫”?对立出黑色可以理解，但怎么可能暴力地完全摧毁“自我”?

  还有“强逻辑”性从何而来?衡哥可没正经地去学习过“械炼魔”三大项，而只是学习了“语言”。天生的吗？就跟他对烹饪的天赋?不对劲，烹饪这件事，本身也极端不对劲。
  没有来由，更不知道过程，唯有可能可知的，需要马奇亲自投身去探查出的结果。
  正做着心理准备……
  “轰隆——”
  平台摇晃起来，马奇微微侧过头，便看到“苍白迷宫”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道道裂痕。
  “该死！早晚都得跳！衡哥！希望我别死在你小时候的精神漩涡里！”马奇一咬牙，喊了声，如同在“苍白迷宫”中，穿过虚幻的白墙一般，纵身一跃，闭紧双眼，全神贯注着，要尽力抵御很可能，马上就要砸过来的“精神风暴”。
  正因为过于迷惑和未知，他才要更坚决地探索下去。
  “噗通——”
  落水，旋转的力量如他所料的，将他卷的回旋起来，马奇下意识身子一缩，先不关“物理”上的事情，毕竟这是精神世界，他淹不死。
  静静忐忑地等待着，自己的精神被这错乱的旋涡所撕裂。
  “大长腿……”
  可并没有，没有任何额外的情绪，更没有入侵的“精神流”，而是一种流动感，有什么东西流过脑海却什么都没留下的隔离感。
  可是这怎么可能?那些水柱明明……等等，难道是因为在这个“旋涡”的原因?
  “新来的……好吃……”
  而且居然……居然还有声音！都是……衡哥的声音！
  为什么说都是?因为马奇怀疑自己耳朵地，听出了参差不齐的语调和语速上的不同，不只有一个“许衡”在说话！
  “吃！”
  忽然，随着身旁的一道呼喊，一股“兴奋”的情绪，便突入了脑海中，异变突生，马奇被迫睁眼。
  于是，他看到了此生都将难忘的一幕……
  那是一个只有脑袋，橙色头发，而脑袋下面则是一团团交织缠绕在一块的橙色的触须的“怪物”。
  畸形鬼畜，丑陋恶心，可那张顶在脑袋上的脸，还让马奇感到了比“恶心”更深层的生理不适感，一种熟悉、亲近与违和、嫌恶同时共存的矛盾——是“许衡”的脸！
  而且还摆出了一个很激动的，与传递过来的“精神流”相匹配的表情！
  这个“许衡”还正在跟前，用脑袋下的触须，去刺入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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