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宫宴

覃羽离开昭都月余，昭都发生了一件大事，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这件事却让顾舒窈相信，前梦是会变化的。

        就如同一只鸟儿扇动了翅膀，很远很远的地方却发生了瘟疫，任何细微的变化都会改变以后。

        昭都的气氛热烈起来，茶肆酒楼中不乏有人谈起此事，也有读书人就此展开一番论述，希望能得到一些文官的青眼。

        “要我说啊，这启国分明是怕了。往年不见他们这么积极，今年竟是太子和公主一道来！”

        “兄台此言差矣。我倒是认为启国有所图谋，明面上是贺我朝皇帝生辰，实际肯定憋着坏呢！要知道啊……”他压低声音，补上后半句，“当今圣上不过二十有四，才与那启国太子同岁，怕是觉着根基不稳。”

        “一派胡言！圣上即位六年以来，所作所为我们届时看在眼里，颇有治国贤能。我朝文有开国侯顾大人，武有怀化大将军云大人，皆为天子近下能臣。区区启国小儿，怎可与之同辉！”

        “小点声，小点声！我这不是揣度他们的心思嘛……”

        定安六年十一月，启国派太子慕容泽，公主慕容灵月带着贺礼来昭国贺寿。

        顾府也收到了宫宴的请帖，在顾舒窈前梦中并无此事，且即使当时两人来朝，顾舒窈早已下嫁沈煜，并无出席宫宴的机会。但这次，顾舒窈作为顾景之女，自然是要去参加宫宴的。

        宫宴当日，顾舒窈梳妆后点了沉稳些的冬叶与自己同行，顾景与叶卿卿一道上了马车，顾舒窈也随其后，坐上后面的马车。

        昨夜一直在琢磨启国的事，顾舒窈只记着这个国家崇尚力量，后来数年多有摩擦，边境不太平，但对于昭都并无明显影响。这次启国主动派太子与公主前来，想必是没安好心。

        因为昨夜一直在猜测他们的意图，顾舒窈睡得不是很好，这会恰好在马车上可以假寐些许时间，毕竟养足精神，才能应万变。

        “小姐，我们到了”冬叶小声提醒道。

        两人下了马车，跟随顾景和叶卿卿一起入宫。入了宴会所在的宫殿，顾景径直往男宾的席面走去，叶卿卿则带着顾舒窈坐在对面女眷的席面上。

        顾舒窈才坐下就感受到不远处一道不太友好的目光，她偏过头望去，原是太常寺少卿的庶女简雅柔，顾瑾萱闺中时与之交好。

        “陛下、殿下驾到！”

        皇帝与皇后携手而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程瑾和萧毓宁坐下后，他抬手道：“诸位平身，就坐吧。”

        “臣/臣女谢陛下、殿下。”

        慕容泽和慕容灵月适时起身，两人行至宫殿中间，由身后侍从献上寿礼。慕容泽拱手道：“皇帝陛下，启国为您专程备上了寿礼，希望您喜欢。”

        侍从抬上了寿礼，揭开蒙在上面的布后，露出一株由血玉打造、半人高的红珊瑚。这株珊瑚由两个根系构成，相互缠绕，共成一体。

        “这株玉珊瑚就像征着昭国与启国的友谊，共生共存，相互帮助。”慕容泽勾起一抹笑容，望向程瑾。

        “有心了，朕很喜欢。”程瑾点头致意后，便吩咐人收下礼物。

        宴会在众人见过启国来使后正式开始，曼妙的舞姿让宴会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慕容泽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沉浸在美味之中的妹妹，轻咳一声。

        慕容灵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条斯理地擦擦手，起身。她走到坐席前，朝上首的程瑾与萧毓宁行了一礼：“陛下、殿下，我的贺礼还未奉上。请允许我在此献上一舞，为陛下祝寿。”

        “准。”程瑾应道。

        慕容灵月解下斗篷，众人才看到她的穿着。与昭国流行的端庄之风不同，启国女子多着轻薄的衣裙，且多为鲜亮的颜色，点缀有宝石。

        她缓缓坐下，双膝合拢，随着一旁乐声起，纤细的脖颈微扬，如一只白羽的孔雀，一点点舒展，又随着节奏的加快，动作不断变快，但始终不失灵动。

        这样的舞姿是众人从未见过的，一时全场寂静，都沉浸在这种自然的灵动之美当中。顾舒窈也沉浸在慕容灵月的舞姿中，正津津有味地瞧着，突然感到身上多了一束目光。

        她循着那束目光，看到了坐在自己斜对面的人，他没有看这场精妙的表演，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该怎么去形容呢？那是一双如同夜间繁星的眼睛，又仿佛能看透一切，将人吸进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衣衫，黑发由玉冠竖起，若是不识此人身份，定以为是为才学傲人的世家公子，可顾舒窈认得那张脸。

        怀化大将军之子云恒，现下戍守昭国与启国的交界处——临宇关，任六品昭武校尉。也是……自己梦中见到的那个人。

        “祝愿昭国皇帝陛下万寿无疆，愿殿下长乐无极。”一舞毕，慕容灵月躬身行礼。顾舒窈也将目光从云恒身上收回来，看向殿中的慕容灵月。

        “公主的贺礼，朕收到了。皇后，你觉得这个贺礼如何？”程瑾抚掌看向萧毓宁，后者微微一笑，“公主有心了，赏云锦三十匹，鸣玉环一对。”

        慕容泽闻言，左手握紧酒杯，虽说预料到不会过于顺利，但没想到这第一计就未成。他原本想让慕容灵月献舞，最好能引得程瑾动了心思，让皇后及其家族与皇帝生隙。

        但没成想，程瑾将决断权给了皇后，亦或是说，他一开始就没想着要用结亲的方式来维系两国关系。这次，是他失算了。

        “陛下，不知昭国臣女是否擅舞，泽可否有幸观赏一舞？”

        昭国现下只有皇帝与皇后诞下一子，尚在襁褓，并无公主。慕容泽便临时起意，打算将此次献艺转借为比试，他相信在场并无一人，舞姿可胜于慕容灵月。

        程瑾心里不喜慕容泽的试探，面上还是大笑一声道：“这有何难，可有哪位愿以两国交流之名，代昭国一舞？”

        简雅柔突然起身行了一礼：“圣上，臣女听闻顾家二小姐才貌双全，琴艺更是不俗，可否由顾二小姐弹琴，臣女来舞。”

        程瑾忆起顾舒窈的外祖母谢沁琴艺绝佳，倒未多想，便允准了。

        因着参加宫宴并未带琴，很快就有宫人从库房取了一把琴来，简雅柔也提前换好了衣裙，翩翩入场。

        顾舒窈坐于案前，调试琴音后便示意简雅柔可以开始了。琴声起，简雅柔伴着琴声而舞，但令她惊诧的是，顾舒窈的琴艺与她所知完全不同，心慌之间，跳错了几个舞步。

        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流下，越紧张越容易出错，紧接着她不慎扭到脚踝，眼看就要重重落地之时，顾舒窈旋即起身拽住她的胳膊，一个扭转扶着她平稳地坐在自己方才的位置，眼神示意简雅柔继续弹琴。

        而后，顾舒窈瞥了眼周遭，几个舞步转至云恒面前，拿走了他的折扇。

        折扇到手之后，舞步瞬变，顾舒窈如同舞动着一把匕首，动作干净利落，有十足飒爽之气。简雅柔见状也加快琴声，两人配合着一道完成了这场表演。

        两人行礼后，萧毓宁笑着问道：“这一曲、一舞皆上佳。不过我瞧着倒像与一般歌舞不同，很是别致。”

        “回殿下，这段舞前半段展现女子柔美，亦表达女子对亲人的思念。后半段女子抚琴，透过琴音仿佛看到了戍守边境、上阵杀敌的亲人，刀剑无眼，女子担忧亲人会受伤，但知晓这一切守护的都是百姓，是为了大义。

        战士们上阵杀敌，而我们在后方只能为他们祈福，也感激他们为了国家安定的付出。是以，由此一舞。”顾舒窈沉声答道。

        程瑾抚掌，与萧毓宁相视一笑，“朕与皇后见此一舞，深受触动。顾二小姐不愧是杨老的外孙女，顾卿家的女儿。你被教养的很好。赏！”

        顾舒窈谢了赏，和简雅柔一道回到自己的坐席。慕容泽跟着奉承几句后，见计划再次落空，心有不忿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沉默地在席间喝酒。

        云恒的目光牢牢锁在顾舒窈身上，她和自己记忆里变了许多，变得更耀眼了。上一回见面还是三年前，她梳着双髻，从院子里搭了梯子爬到外墙上，坐在墙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晃腿。

        而后，她看到了自己，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问题，云恒担忧她掉下来，也配合着她。后来聊了一会后，他伸开双手，让她跳下来，接住了她。

        想到这儿，云恒忍不住弯了嘴角，也不知道这个健忘的丫头还记不记得。边境战事吃紧，估计还得一些时日。

        过去他总想着顾舒窈年纪还小，却忘了在有的人眼里，他的小丫头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也该找个机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希望还不是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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