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逃犯

在梦境中，白幽明的软剑刺向长安王城的“长生殿”殿门，那就是迷津渡的心魔阵眼。他逆着刺骨的朔风，一路攀爬到废墟的最高处。

        风雪里，他的额头，眉骨，嘴角都被风刀割出了血痕，他咬着牙一步不退。

        过去了……那些回忆都过去了，痛苦除了面对，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他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跳起，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他的血液都似是无形的手，紧紧抓住刺在殿门牌匾的软剑，全力砍下！

        随着“刺啦”一声。一片刺眼的光亮中，梦境破了。

        陌衍白冷冷说了一句。“捣鬼的人出来！”他威严的声音传至“迷津渡”，试练者受他的话语震动，神志立时清明，他们不明所以，相互询问着发生了什么。

        守关的机关兽梦貘头顶升起巨大的光环，试练者望着光环中抖动的光点，这光点代表的便是迷津渡的幻象。然而，出乎麒麟崖众位大修士的意料，这位闯入者居然隐藏的毫无痕迹。试练者有一百七十二人，光点有一百七十二个，丝毫不差。

        白幽明眼中疑惑，究竟是自己破了幻境，还是幻境恰巧就结束了。

        他瞧见了王乱和蒲玉站在一处，匆忙走了过来。他见到王乱固颐正视，平肩正背，手指互叉，稍稍弯曲，他心中一凛，虽然在旁人看来，王乱只是正身平视，两手相合，掩在袖子里。而白幽明却清楚，王乱似乎是在给什么人在行尊师大礼。

        他警惕地拉着蒲玉，面向王乱，往后退了一步。

        王乱对他们笑了笑。

        麒麟崖上，陌衍白看了一眼行止大先知。他念出法决，秀女子手捧的白玉香炉受他诏令，再次结镜。

        烟雾瞬收，麒麟崖升起了一面巨大的山河巡视镜，映射十六方世界，直指迷津渡。行知大先知在镜里看见了王乱行的礼数。

        他不免惊愕，因为王乱正在提示自己，异变将生。

        陌衍白用“天眼通”正在飞速扫视关卡前众人的身上，心魔是修行者最私密的心事，当时设计迷津渡的时候，昆仑墟处于正道观念，设定主阵之人不可探知幻境，给了破阵之人以可乘之机。陌衍白的眼神凌厉冷寒，身为主阵者，他确认有人在用某种神秘的方式篡改幻境。他察觉之后，立时强硬结束幻境试炼。

        青叶钧座摊开手，在手中摊开一片碧绿色的树叶，树叶摇摇晃晃地飞向迷津渡。

        试练者们看见这树叶缓缓飞来，肃然心惊。天下道宗，人所皆知，青叶钧座的法宝称为“叶菩提”，它可在人身上投射出巨大的幻影，世间的醉梦法术都是使人陷入幻境而自伤，而唯有青叶钧座不同，他的“叶菩提”结幻为实，片刻间即可置人死地。

        当“叶菩提”闪出绿莹莹的光束，云梦泽的弟子们先惊叫起来，他们最晓得师尊法宝的厉害。

        王乱自然无法抵挡两位蕴虚境的大修士联手探查，他向后望了望迷津渡关卡背后的山野小路，默数着数，当他数到“三十二”的时候，一只冷焰火突然从无相峰的山侧爆开，冷焰火发出惨白的光芒，高悬在空中，无相峰被耀成了一片白昼。

        “禀告陌掌尊，千牛卫闯进山门，说要进山搜捕逃犯。”启盛平冲上麒麟崖。

        彰灵台下，从长安城过来的千牛卫放出了冷焰火。

        镇国公主头一个站了起来。

        “捉拿逃犯？”她的脸色一变。“什么逃犯会在长安道场试练者中？”

        千牛卫为首的是位年轻将军，名为元辞，约莫二十几岁的年纪，剑眉入鬓，身披素银甲，外罩素罗袍。他的面容棱角分明，面色极冷，面对着镇国公主的绝色美貌毫无所动。

        “千牛卫依旨行事。陛下有令，罔主负恩者，谋国不忠者当即斩杀。”元辞在彰灵台下单膝跪地。

        镇国公主向下望去，心里一震，面上不动声色，历经十多年的政变风云，她养成了极深的城府。

        元辞是拿着皇帝的旨意来的……但为何这突如其来的旨意字字都透着怪异。

        夏逾作为皇帝金口玉言，说一不二，从没有幡然反口的毛病。在镇国公主临行前，他交代自己的姑姑要极为重视此次升仙大会，借此契机，培养帝国党羽下的修真人才，削弱四大门派的权威，一改修仙界全面压制的局面。

        夏逾所谋甚大，甚至刻意将皇室中手握权柄最重的镇国公主主动推向修真界，姿态做的极足，绝不可能是为了捉拿不要紧的逃犯，出尔反尔出现在长安道场。

        镇国公主心想。“难道是长安城出了什么事。”她面上淡淡地向元辞点了点头。

        千牛卫是皇帝的私卫，在夏氏建国时就已经存在。这位少年将军元辞出身世家，是皇帝夏逾的近臣，夏逾非常信任他，将千牛卫交在了他的手上。千牛卫和每一代皇帝结下血誓，永不背叛。血誓堪称修真界中第一契约规则，它溶于血肉不能剥离，而拥有真龙血脉的夏氏所结血誓，更是如此。修真者以竞求长生，了脱凡世为目的，但听命皇帝的千牛卫却是由实实在在的修真者组成，修真界视他们为败类，称其为皇家狗。

        在他们看来，这些修士为了荣华富贵，把锁链扣在脖子上，另一端递给了世人的□□凡躯。

        四大修真门派的大修士们齐刷刷变了脸色。

        “升仙大会在皇家眼里就是儿戏吗？皇帝竟是后悔了？”

        元辞似是将拿人的任务看得最为重要，急着向镇国公主行了礼数，几乎没有任何请示等待的意思，直接就冲上了山。

        千机占的谢青冥长老首先大怒。本来由昆仑墟一力促成的合作，并不坚牢。修真界和人间皇朝的关系脆弱之极，根本受不得任何的试探刺激，千牛卫的动作显然越线了。

        谢青冥长老不顾及镇国公主在场，灵压瞬间释放，众人均感到肩膀一沉。而行路的元辞感受到了强大的重压，却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他连回头都没有，暗暗吩咐手下。“抓紧时间找到那个人，不惜一切代价，一旦看见立即处死。”

        彰灵台上，陌衍白仍然在施展“天眼通”，在这位主阵者的眼里，那个捣乱幻境的匪徒更为重要。青叶钧座方才被千牛卫打断，见陌衍白如此认真，竟又认真了十倍，非要敢在陌衍白之前，把人找出来。

        第二关口，王乱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走出了迷津渡的阵法圈，没有惊动任何禁制。他走之前，悄悄路过蒲玉的身边，轻声鼓励道。“小姑娘上山吧，你会走到最后的。”蒲玉回头去看时，他早就没有了踪影。

        青叶钧座的“叶菩提”上闪出一丝绿幽幽的光丝。陌衍白借着“天眼通”，瞧见王乱逃走时，身上流下来的血迹，他们发现他了。

        然而下一个瞬间，王乱竟然是在山腰处跳了下去。

        青叶钧座的“叶菩提”光丝立即束成光带，想要将王乱拦住，却直接从他的身上穿了过去，它的“结幻为实”突然失去了效用。

        “这是什么法术？”青叶钧座收了袍袖，脸上露出大惑不解的神情。行止大先知看在眼里，微微摇了摇头，无论是修真界，还是人世凡间都对先知的大境界所知不详。其实这世上离幻术最近的并不是云梦泽，而是通晓真相、亲和灵气的先知。

        山崖下，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

        行止大先知在山河巡视镜外看到这一幕，心骤的一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试练者们听到响动，簇拥着去看，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他们被迷津渡接二连三的意外，扰的个个心神不定。但白幽明却没跟着凑热闹，他快步走向山坡。山坡的青草印记被动过了，他认得新生成的印记。这起源于他和贺兰逸深孩童时代的嬉戏，也唯有他们两个人知道那其中的含义。

        印记是个半圆的图案，代表的是警告和要求对方撤离。

        白幽明向那些围在人群的试练者望去，试图想要辨认谁是他的挚友装出来的。他无法喊出来，只得在心中不停叫着这个名字。“贺兰逸深！贺兰逸深！长安城中到底发生什么了！”

        在山河巡视镜前，陌衍白望着呆在原地的蒲玉，他方才看的清楚明白，王乱是在她的身边走过，而后跳崖的。

        陌衍白有了不好的直觉。“第二关卡，全数通过！”他宣布了令所有人都意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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