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奶奶

国庆收假，八号早上梁时准点踏进办公室，忽视身后大片的幽怨眼神，毕竟假放得时间太长了，他们连自己本职工作都没心思做了。

        梁时刚坐下不久，唐朝就过来了，梁时见到他倒是有些惊讶，他以为唐朝忙着结婚事宜。

        “我这儿有些好东西给你看看。”说着他将手机杵在了梁时看图的平板上。

        梁时低头一看，嘴角抽了抽，唐朝不觉，还在那翻着相册——里面是一群漂亮的小帅哥。

        梁时大约知道了他要干什么，他转移话题:“怎么样？你结婚怎么商量的？”

        唐朝明知道他在打岔，但这个话他却还是乐意地接住了:“现在已经十月了，清清喜欢春天，得等到明年二三月吧。”

        梁时点了点头，和他想的差不多。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问他:“那你最近一直在忙什么？”

        唐朝笑意一僵，他能说他就是单纯的太高兴以至于不想上班吗？

        梁时看他的眼神很是真诚的询问。

        唐朝僵着声音“哈哈”笑了两声，梁时嗤笑。

        “哎对了，有没有喜欢的？”手一动唐朝拿起手机忽然想起来这里的目的。

        梁时眯着眼看他，神情危险。

        唐朝迅速将手机扔到一遍双手举起高过头顶做投降状，“我错了，梁哥，我真错了。”他真切诚恳道:“梁哥，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敢无视上下班的规定了，我会努力工作，带着咱们的大家庭飞黄腾达！”

        梁时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唐朝还在想梁哥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三天后，他知道了不是他梁哥好说话，而是梁哥直接走了……走了……了……

        梁时给他发的微信消息只有一句话:我出去一趟，过两天回来，你好好工作。

        唐朝:“……”他梁哥心真狠，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好歹他当时还特意解释了一番。

        梁时也确实有事，前段时间有几次想起了奶奶，忙了一段时间将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于是回来看看奶奶。

        驾车从长市南城区驶向西城区，行驶了近两个小时，高楼大厦渐渐变成井井有条的长街小院，梁时将车停在街上停车位。

        西城区似乎一如既往，道路两旁冬青树郁郁葱葱，梧桐树叶飘零落地。

        梁时轻轻呼出一口气，推开小院的门，里面是两层楼的布局。

        上一次回来是两年前，明明在一个城市，却总是没有时间。

        家具蒙着防尘布，梁时简单收拾了自己的房间，又去车中将买的东西搬出来，他打算等林伯和常姨忙完回家后去看看他们，毕竟他走这么长时间院子是邻居们帮忙照看的。

        第二天一大早梁时收拾整齐，刚出门就看见林婶站在门口，见梁时出来了招呼着他去吃早饭:“小时，是不是没吃早饭？快过来，你林伯已经做好了，就等你了。”

        梁时一怔，随即心中一暖。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婶已经走回院子里，将门留给梁时。她了解梁时，如果不这样梁时是不会过来的。她心疼这孩子，回到家里只有一个人，还有熟悉的环境，只能让他难过，倒不如在外面，忙着工作也挺好。梁时跟了进去，顺便将院门半阖。

        屋内林伯端着两碗粥从厨房出来，见梁时来了，随意地说:“你的还在厨房，自己拿去吧，我没手了。”

        梁时笑着应了，林伯说话还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林婶瞪了林伯一眼，他看着梁时嘿嘿一笑，梁时也就笑了，眼中温和沉静。

        吃饭时林伯忽然说起一件事:“昨晚忘了和你说，上月有几天有个年轻男人天天过来站在你家门口，不说话就一直看着。”

        林婶接到:“好几次都看见他了，我还想着报警，他就看了会走了。”

        “穿着西服，打扮得精神体面，有次看见我了，还对我笑了笑，挺俊一小伙。”

        梁时一愣，脑中闪过一人。

        “婶儿，他来了几天？”

        “五六天吧，我和他说主人家两年没回来了，那天走后就没来过了。”

        梁时询问他是么时候来的。

        林伯和林婶对视一眼，说是中秋那天开始的。

        梁时算了算时间，是那晚之后的事，叶其明第二天过来了，他并不想知道叶其明来这边的原因目的理由等等。

        “怎么了小时，你认得他吗？”

        梁时点头，说:“应该是我一同学，他那时候刚回国，以为我还住在这边。”

        两位长辈放心了，也不再担忧。

        梁时吃完早饭前往奶奶的墓地，林婶给他装了四五个苹果，还让梁时替他们向老人家问好。

        老太太的墓地选在了青冈山，柳树满山坡，凉风吹动柳枝在晃。梁时长得高，一根竟在他面上来回抚弄两三次。

        梁时忽然想起他小时候奶奶摘过柳叶轻轻划他的脸颊，痒痒的，暖暖的，梁时笑着躲。

        梁时缓缓行至一处墓碑前，静静站了会弯腰将手中白菊放下，摆上林婶给的苹果，他说:“奶奶，我来看您了。”

        “挺长时间没来，您不要生气……”

        风拂过，像是有只手在他侧脸轻抚，划过眼角。

        梁时跪在地上，伸手将墓碑上奶奶的照片擦拭干净，照片上的老人笑得温和而纵容，双眸含笑注视着前方的人，她温和而宁静，即使眼角额头布满皱纹，但不难看出是位美人。

        梁时奶奶确实是位美人，奶奶比任何一个他见过的老人都好看，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一遍遍的摩挲着冰冷的碑石，试图将它染上温度，可青冈山上是凉风肆意的地方。

        梁时有些迷茫，想要和老太太说些有趣的事，可是想来想去发现并没有，他没有有趣的故事，他是一个沉闷无聊的人。

        梁时坐在地上，从侧面靠着碑石，望着不远处的柳树，好长时间后他开口说:“奶奶，我见过叶其明了，他回国了。”

        “您还记得他吗？就是高二那年我背回家中的人，您一见他，就说这小伙子长得好看。”

        他笑了笑，手指点着砖石，说:“他现在依旧是好看的。”

        梁时轻声道:“您又怎么会不记得他呢？毕竟……”

        毕竟您那时候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梁时后脑碰着碑石，冰凉的感觉他却很熟悉，他声音渐渐消失，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又渐渐转为思索。

        “奶奶，我不知道他最近……”梁时皱了皱眉，语气困惑:“我不太清楚他做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梁时在奶奶墓前轻声说起了叶其明。

        “叶其明……他和以前不一样了。”说完自己倒是笑了一下，带着些微嘲弄，他想，这么多年事物都会变，何况是人呢？

        他不知道叶其明在国外生活的怎么样，但想来总归是不差的，他英语好，家里有钱，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总不能是大少爷见识到了更多的人到头来觉得还是初恋好玩？梁时眼中尽是嘲讽，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吸引力。

        忽然手指像是摸到了什么，梁时侧头，发现碑石后面是一束泛黄的百合，指间稍微用力，花瓣便脱落掉在地上。他神色一顿，这束花上面沾着清晨的露水，潮湿冰凉，他似乎嗅到了淡雅与酸腐，看样子放的时间不过三四天。

        梁时轻抿薄唇，眼中晦暗不明。

        在墓园待了两个多小时，起身向奶奶告别。

        他向外走去，背后柳叶簌簌，细枝轻摇，黑色风衣下摆向后翻起，气势凛冽。

        梁时走到车边，见旁边还停了一辆车，他只当也是来看望亲人的。

        梁时不再注意它，发动汽车驶回西街巷，在他走后，旁边那辆车门打开，下来一人，薄外套和长裤，简单的穿搭，精致的眉眼，是叶其明。

        叶其明回国后一连几天来了西街巷，梁时家里的门没有打开过，即使提前预想到了某些事，在如所料后依然觉得呼吸一紧。

        从距离这儿较远的街口邻居那儿了解到梁时奶奶已经走了好些年了，回去之后立刻托程江打听奶奶的墓地。得知位置后前两天来了一趟，回去了又去了design，用的理由是和瑞和的合作。他忽然很想见梁时一面，但到了才知道梁时不在公司。

        唐朝对他似乎没什么变化，谈论完工作事宜之后就差明说慢走不送了。

        叶其明这两天熬到很晚提前看完了瑞和李晟岷交给他的文件，睡了没有四个小时又连开两小时的车来西城区，他先去的是西街巷，家门口没有梁时的车，便来了青冈山，一直等到现在，看见梁时从墓园出来。或许是山上风大，他觉得冷，将风衣领子竖了起来，遮住大半张脸，冷淡的双目从他的车前扫过，叶其明呼吸滞住了。

        梁时的车逐渐消失，他在原地站了会，拿出后座的百合，上了山。

        路过登记处时被躺在摇椅上的大爷叫住，让他先登记再上去。

        叶其明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紧挨着的是梁时，梁时的字有着和他人一样的凌厉，写“木”时笔端划到了下面那一格，叶其明眼中浮现笑意，将自己的“叶”写在了“梁”的下面，清逸潇洒，写完最后一笔他询问大爷能否拍照片，得到允许后在大爷的注视下将他和梁时占据的那两格拍了下来。

        叶其明因为和梁时的名字挨一起的愉悦心情在看见墓碑前放着的两束花时戛然而止，脊背陡然一凉，渗出冷汗。

        碑前摆了两束花，一束是新鲜的白菊，一束是枯萎的百合。

        白菊是梁时的，百合是他的。

        他怕梁时来看奶奶特意将百合放在了墓碑后面，而现在，它出现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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