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中午午休，隋子麦回家吃饭。瞧着苏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便问:“不走吗？”

        苏念摇摇头，简单解释了一下，隋子麦点点头说:“那我走了。”

        苏念朝隋子麦挥手再见，看着最后一个同学走出了教室，屋子里就只剩下她独自坐着。

        十分钟后，父亲提着保温饭盒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父亲坐在苏念身边，看着她吃饭，询问着第一天上课的感受，腿还疼不疼。苏念一边嚼着母亲做的可口饭菜，一边断断续续地回应着。

        很快，苏念吃完了饭。父亲收拾着东西，叮嘱她晚自习记得早出去十分钟，好能趁着人少，走楼梯更方便。

        苏念答应下来，注视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班门上那一条狭长的玻璃中。

        抬头看了看教室的钟表，方才十二点过一点点，距离上课还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苏念没有午睡的习惯，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教室，又没有可以娱乐消遣的工具，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做点什么。

        正在出神着，教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在无人的教室中显得突兀又刺耳，一个男生走了进来。

        他个子不高，不胖不瘦，刘海很长，直盖住眉毛，长得柔弱秀气，走起路来也很文静，不似同龄男孩子，不是跑就是跳的。

        很显然，两个人看见对方都有些意外。

        苏念的目光率先落荒而逃。

        虽然期待过会不会也有同学不回家也不回宿舍，能做个伴，可怎么偏偏是个男生。

        她并不擅长和男生打交道。

        男生在斜前方坐下，也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眼苏念。苏念低头摆弄着笔袋，心里却百转千回。

        好歹是同班同学，难道两个小时就这么安静的过去吗。万一以后每一天都是如此，岂不是更尴尬？可是如果说话，要怎么开头呢。

        就在苏念的大脑快速运转的时候，男生已经站起身，路过苏念，走到后面去看班级的黑板报。

        不知怎么的，在男生经过的瞬间，苏念心中有一股冲动涌了上来，来不及过脑子，她已经拿出一袋父亲给她带的小面包零食，回头问:“哎，你吃不吃面包？”

        话刚说出口，苏念便被自己气了个半死，她说的这是什么啊？

        男生缓缓回头，确认屋里没有别人，迟疑地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苏念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男生笑了，“你这人真有意思，第一次看见这样认识别人的开场白。”

        苏念摸了摸耳朵尝试隐藏自己的窘状，男生走过来接过面包，顺势坐在了苏念身后的座位，“我叫陈嵩。”

        苏念有些尴尬地说:“我叫苏念，刚才不好意思啊。”

        陈嵩倒是又爽朗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吃饭了吗？不会就是吃这面包当午饭吧？”

        苏念只得把自己的情况再次解释一遍。

        陈嵩眨了眨眼，“那正好，我家里中午没人给我做饭，我自己随便吃一口就回教室待着了，以后咱俩中午还能做个伴。”

        见陈嵩这随性的样子，苏念也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聊了起来，苏念才惊讶地发现两个人也是初中校友。不过仔细一想，毕竟这县城里就四五个中学，遇见校友的概率实在很大。

        陈嵩性格开朗，在他的带动下苏念也慢慢话多起来。

        他告诉苏念他很喜欢音乐，希望以后可以学艺术。

        彼时的苏念也是个喜欢听歌做着作家梦的文艺少女，便自告奋勇地说以后陈嵩出专辑一定要让她写歌词。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点半，有同学陆续进入教室。

        陈嵩站起来告别，走了两步回头问:“那你这晚饭怎么吃啊？”

        苏念有些猝不及防，她本来是想着下午找机会告诉隋子麦，麻烦她带一份吃的回来，没想到陈嵩心竟这么细，现在就问起了。

        想了想在班里自己和陈嵩也已经算熟悉的了，陈嵩定是要在学校吃饭的，却不知道隋子麦晚上方不方便，苏念便说:“可能得麻烦别人给我带一份吧，你方不方便？”

        陈嵩抿嘴看着苏念，“就等你这句话呢，放学前告诉我你想吃啥吧。”

        苏念是个关系熟络起来以后会慢慢变得外向的性格。见陈嵩这么爽快，她也不再扭捏，只笑着道谢。陈嵩摆摆手，回了座位。

        下午，苏念无意中看了陈嵩一眼，发现他与许桦竟然是同桌。

        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陈嵩自己吃什么晚餐。

        可能是因为许桦在班里已经成了被关注的存在，也可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总之苏念觉得，如果要她走到许桦身边说话，她一定会非常无所适从。

        开学才第一天，让彼此还叫不出名字的同学传纸条实在是太麻烦了，于是苏念打算等到许桦哪个课间不在教室，再去找陈嵩。

        但是还没等到许桦出门，第二节下课，陈嵩却是趁着苏念的前桌无人，直接过来坐在了李薇的空位上，问:“苏大小姐，你还没想好要吃什么么？这么久了也没给我传个信。”

        隋子麦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出现的不速之客，苏念连忙介绍了二人互相认识。

        “晚上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食堂什么好吃，你看着买份饼就好了。”

        “行。”

        解决了晚饭问题，陈嵩没有走的意思，反而连带着跟隋子麦也开始聊东聊西。

        苏念暗自扶额，还真是个自来熟。

        直到上课，陈嵩才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离开，隋子麦注视着他转过身，悄悄问苏念:“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啊，以前就认识？”

        苏念有些无奈，“中午刚认识。这人恐怕就是这样的，等到明天这个时候跟你估计也很熟了。”

        隋子麦瘪嘴一笑，像是想起什么，“哎对了，你是以后都让他带晚饭了吗？”

        苏念点头，刚想解释，隋子麦笑道，“那挺好，就让他跑腿吧，等我吃完饭，直接回来陪你。”

        晚饭时间，陈嵩回来的很早，进门就冲苏念扬了扬手里的饼。

        苏念刚想笑，却看到陈嵩身后跟进了另一个身影，是许桦。

        陈嵩走过来，把饼递给苏念，“我跟你讲，为了给你带饭，我吃得飞快，还催着我同桌也吃得飞快。”

        苏念当然知道他说的同桌是指谁，没想到为了给自己带饭，还连累了许桦跟着跑一趟。

        她拿着饼，问了价钱，给陈嵩掏钱。陈嵩熟练地坐在了李薇的位置上，看着苏念吃饭，自己就在那掰着手指头总结今日探索食堂的成果。

        苏念嘴里咬着饼，眼角余光看见许桦就静静站在隋子麦位置不远处，看着教室后墙上的黑板报。

        这两个人怎么都爱看黑板报，苏念心里一边嘀咕，一边想着如何解决现在两个人说话一个人被边缘化的局面。

        正想着，隋子麦也出现在门口，见苏念还在吃饭，说:“还好我来得不算太迟，你还没吃完。”她走过来坐下，奇怪地看了一眼站在她座位旁边面色平静的许桦。

        教室里还没有多少人，四个人凑在一堆，局面变得更奇怪了，现在是三个人说话一个人静默。

        隋子麦显然也感受到了许桦的格格不入，她清了清嗓子，拆了袋刚买的硬糖，给陈嵩和苏念各分了一颗，又伸手递给许桦，“那个谁，你吃不吃糖？”

        许桦终于动了一下，他转头，看了一眼隋子麦手里的糖，淡淡道:“谢谢，我从来不吃糖。”

        本就奇怪的气氛变得更奇怪了，隋子麦的手僵在空中又慢慢收回，看向苏念，苏念从隋子麦的眼神中清晰地看出她现在有点不爽。

        陈嵩用嘴型冲她们俩说了句“装逼”。

        苏念无声一笑，继续默默吃饼，心里感叹一中食堂的酱香饼真的很好吃。

        许桦自己在那儿站了会儿，就回座位了。

        苏念忽然觉得自在了许多。他一直站在那里，让她觉得莫名的别扭，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她让她无法放松。

        隋子麦和陈嵩聊得越发火热，苏念偶尔加入说上几句，其余时间只是笑着做个听众。

        看来她还是说错了，不用等到明天，这俩人已经熟得不行了。

        很快到了晚自习，即便只是开学第一天，作业也积累了不少。苏念写着卷子，时不时抬头瞟一眼时钟。父亲已经和老师打过招呼，她可以提前十分钟走。

        身边的同学都在奋笔疾书，偶尔响起翻纸张的干脆声音，很安静。

        苏念收好书包，对隋子麦比了个手势，悄悄站起身来，竭力控制着拐杖点地的声音，垂着头在身边同学好奇的眼光中走了出去。

        出了门，苏念转身，目光落在门把手上，轻轻合上教室门。

        最后一抬头，她恰好看见了许桦。

        他正在拄着下巴看着窗外，好像一点也不急着写作业。

        苏念没有多逗留，转身走向等待她的父亲。

        坐在父亲的电动车背后，她抬头，看着头顶不停变换的的树梢和稀疏的朗星，在路过每盏昏黄的路灯时眯起眼睛，听着夏天最后的蝉鸣，吹着舒适的晚风，苏念想，高中生活好像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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