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48.竹笼眼③

“那个…我说，炼狱先生是不是喜欢唯酱？”

        我妻善逸忽然出声，打破了安静的雨天。

        “咦？”炭治郎慢半拍地抬起头，最初并没有理解，然而在消化了话里的意思后，他瞪大眼睛，“没有吧？”

        “炭治郎！你怎么能质疑在这方面最有权威话语权的我！你们这些没有和女孩子谈过恋爱的家伙们又怎么会懂———”

        说着，金发少年一个滑步冲到他身边，瞪着眼大声嚷嚷：“啊啊，真好呢炭治郎还有祢豆子酱可以聊天，我可是要历经万般磨练才能获得和女孩子说话的机会啊可恶！”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善逸，你先冷静一点？”

        “炼狱先生和唯酱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快黏上去了！这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吧！虽然唯酱确实很好看但他也太明显了！”善逸双手握拳举在身侧大喊。

        “小声一点，善逸！”

        “我也想和唯酱一起去各种地方探险！还有祢豆子！”金发少年不但没有压低音量，反而更加大声，头发整个炸开，“我们三个人可以玩各种各样的游戏！我牵着祢豆子酱和唯酱的手，我们奔跑在——”

        灶门炭治郎瞬间变成无语的眼神，他微微耷拉着眼睛打断对方：“善逸！就算炼狱先生喜欢木川小姐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呀！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我妻善逸顿了顿，他忽然抿住嘴唇，迟疑地看着炭治郎。

        “你们之前说的，唯酱一个人杀掉了上弦三和另一个鬼是真的吗？骗人的吧？”

        “是真的。”

        “可是、可是那是上弦三啊，连那个炎柱都勉强牵制住，唯酱怎么可能……”

        善逸的固执态度让炭治郎颇为困惑：“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奇怪了？”

        “才不奇怪！炭治郎你总是帮着炼狱先生说话那才叫奇怪不是吗！”善逸大声反驳说，然后低下头，稍微长了一点的额发从他眼前滑过，在那双金色的瞳孔落下极浅的影子的痕迹。

        他抿着嘴说：“我以前被你和唯酱救过好几次，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强了，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是鬼杀队的成员了，不能总是依赖她！总是被女孩子救这样一点都不好，而且也会给她添麻烦的不是吗！”

        善逸的话让炭治郎顿时吃了一惊。

        “善逸。”

        灶门炭治郎的语气立刻变得温和，他觉得好笑又有点欣慰，不由得换上那种循循善诱的大哥哥口吻：“所以我们也要变得更强才行，对吧？”

        伊之助突然哼了一声，插话进来：“那个女人强得离谱，我还没见过那种力量，她真的是……”

        “啊啊啊啊别说那句话！”善逸站起来大叫，“唯酱肯定是人类，只不过也许是有特殊能力的巫女，或者是天上下来历练的女仙官之类的！她不是经常让我们喊她【神】嘛，一定就是这样的！”

        强得不像话的女孩。

        还有一张美到心惊的脸。

        少见的性格。

        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

        ——说不定，她真的是星星上来的呢。

        一直坐在旁边台阶上默默听着的富冈义勇垂下蓝眼睛，他最初有点在意他们的话题，但是后来，一个疑问也慢慢在他心中浮起。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鬼杀队的？

        好像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表现得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连日轮刀都知道，见到鬼也不害怕，连他们的组织架构都清楚。难道是家里有人从事鬼杀队相关的工作吗？像是紫藤花宅邸那样的家族？还是锻刀的人家？

        “你们见过唯的家人吗？”富冈开口。

        几个少年安静了数秒，炭治郎顺着他的话开口：“唯…啊，木川小姐，她的话，我之前见到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似乎一直在到处旅行，没有听她提过家里的事情。”

        富冈先生，居然是直接叫她的名字啊。炭治郎惊讶地想着。

        “难道不是因为没有吗？她说她从小在海边长大，还说去过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就和我差不多吧。”嘴平伊之助叉腰道。

        “可是看唯酱给人的感觉，她偶尔会说一些很大小姐的句子诶！那种会拿着茶杯喝下午茶的大小姐！太有教养了，和你们这些山里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啊？！你想打架！”

        “不是！！！”

        善逸挠了挠侧脸，慢慢放缓语速：“所以我就在想，她会不会是月亮上来的公主、这样类似的感觉。”

        “她是16岁吧？明明只比我大一点点，却知道很多事情，问她的话，她都能解释出来，真的很厉害……”

        炭治郎笑得有些腼腆：“不过我们在背后这样讨论是不是不太好啊？明明还要等雨小之后去找警官查案，也不知道炼狱先生那边顺不顺利。”

        “尸体——”伊之助说。

        “嗯？尸体怎么了？”

        “尸体不见了！”

        “！！！”

        原本坐在台阶上闲聊的几人瞬间紧绷起来，富冈义勇更是直接站起身，将腰侧的刀拔出一截，微微弓着腰警惕。

        “为、为什么尸体会消失啊！我们一直就在这里啊，刚刚也没有其他人在，难道尸体还会自己跑吗！”善逸小心翼翼地躲在炭治郎后面，只露出一个头，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确实。最奇怪的点在于，死去的人明明就放在和他们距离极近的平台上，就是几步的位置罢了，一旦有人出现，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更别说搬走这么重的尸体。

        如果不是其他人移走了，那么难道真的和善逸说的一样，是尸体自己跑掉了吗？

        ……

        ……

        ……

        位于山中的这栋建筑物，虽然名为温泉旅馆，其实更像是一栋寂寥的“寺院”。不过，虽然用寺院来形容，但它又不像一般的“庙”，而是像建筑在国境边缘，原本没有特定国家风味的建筑，却在岁月的过程中，混进了日本寺院的风采——就是这样的感觉。

        木川才踏进这间旅馆的玄关，就感觉到强烈的湿气与寒意。她走到玄关厅的正中央后，便站着不动了，观察动静般地环视四周。

        “怎么了？”身后的青年问。

        “有点奇怪。”

        房间在一楼的深处，看着阴暗的走廊，木川唯觉得笼罩着这间屋子的湿气与寒意愈来愈明显了。那是让人感觉到真正寒冬的湿冷。还有一股强烈的霉味和马达转动的声音，从窗帘紧闭的房间里传出来。

        手臂起鸡皮疙瘩了，这并不是单纯地觉得冷的关系，少女观察着室内的情形。杂乱无章——室内的情形只能用这几个字来形容。

        只看这个房间的话，会觉得这个房子是已经被废弃了好几十年的废墟：乱七八糟的家具、潮湿的床罩、到处乱丢的衣服和化妆品之类的东西，以及被撕得破烂的报纸、杂志，满是烟蒂的烟灰缸、翻倒的垃圾桶、吃完的零食空袋子、空的宝特瓶…仔细看，墙壁上的污点几乎都是像水渍般的斑点，再抬头看天花板，也到处是像下雨漏水所形成的痕迹。

        “已经破败很久的房间，正常情况下都会有很多灰尘和蜘蛛网，这里第一眼觉得很乱，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

        “非常干净。”炼狱杏寿郎接上她的话。

        不是说整整齐齐的干净，而是指地面除去垃圾外，几乎没有落灰，地板甚至闪着锃亮的光。

        “你们每次发现鬼，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是指，提前预料到？还是说感知？之类的。”少女思考措辞，忖度着。

        “唔，应该说是一种带着杀气的冰冷，而且还会有杀人之后留下的血腥味。”

        “如果是不吃人的鬼呢？”

        炼狱低下头看她，黑发少女的眼神很平静，面上浮现出一种淡淡的疑惑。她大概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吧。

        金红眼睛的青年的嘴角趋于平直，他慢慢收敛笑容：“那样的情况非常少见。”

        “我这段时间已经遇到三个了。”

        小狐狸蓝尾、立花婆婆、祢豆子。也许未来还会有更多。

        炼狱的眉心蹙起来，干脆转过身，和木川面对面而立，他的表情非常严肃认真，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鬼这种生物，绝大部分是没有人性的，凶暴、以杀人为乐，不存在任何的同情心，只会凭本能行动。”

        木川唯抬头看他：“富冈也说过。”

        不仅仅是因为很喜欢她，非要说的话，作为鬼杀队的柱，炼狱当然也希望像木川这样强大的战力是他们这一边的。尤其是得知了鬼舞辻无惨那边也在想方设法拉拢她，他就更不可能让这孩子有机会倒戈。

        炼狱杏寿郎顿了顿，忽然换了一个话题：“木川小姐当时为什么要救我呢？”

        银黑色泽的发丝柔软地垂落在白色的衣领上，少女红色的眼睛和垂落发丝的颜色对比强烈衬托出异常的美感。她理了理长发，眼角撇了他一眼，带着水汽的强风刮过，黑发掠过白瓷色的皮肤。

        “必须要回答吗？”她问。

        “你觉得不方便也可以不回答的！”

        “倒也不是不方便。”她漆黑色的睫毛一眨一眨，神色古怪，“我觉得救人一般不需要理由，袖手旁观和杀人才该问原因吧。”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炼狱愣了一下。

        木川唯边走边打量走廊尽头的内厅，与主屋大不相同，内部是箱形的，高处有几扇徒具其表的小窗户，防雨的板窗都是关着的。那里有一条往下的狭窄阶梯，天花板很低，不仅增添了空间的闭塞感，也让人感觉到强烈的湿气，倒像是洞窟之类的地方。

        走道尽头的地方是一扇坚固的黑门，这扇门也都是关着的，门上的把手和钥匙孔周围的金属部分满是铁锈，一定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被人打开过吧？

        “而且。”

        她抬手拿起窗台上发黑的铁制钥匙，发现钥匙到处都是生锈的痕迹：“英雄式的牺牲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你觉得世界上存在【正确的死】吗？”

        样式古老的棒状钥匙最上面，有着非常复杂的刻纹，圆扁的钥匙头部分，刻着很多不知道是什么的细致图案。

        炼狱杏寿郎看着她沉默。

        “人类没有正确的死法，【活着的意志】才是正确的。”她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低着头摆弄钥匙，然后插到锁里，“死人就这么死掉了，留下的人不能为死者做任何事，余生会一直后悔。”

        除非世界上再也没有会为你感到惋惜的人，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走向死亡。

        锁发出响声，门可以打开了。

        “我在想，能认识木川小姐真是太好了。”炼狱杏寿郎忽然开口。

        她把手放在门把上，奇怪地瞥他一下：“因为我救了你吗？”

        “不是。”

        也许有这部分的原因，但此时此刻，一种安心、放松的情绪却裹挟着他。他在想，她已经不需要担心了，因为会说出【救人不需要原因】的孩子，会说【人类活着的意志才是正确】的孩子，不可能与鬼怪为伍。

        木川唯打开门，吱呀一声，门扉缓缓向内旋转，哗哗的水声流动。这算是地下室吗？感觉非常潮湿，甚至还积了很多水，能一直没过小腿。

        黑色的墙壁长满青苔，摸起来滑溜溜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只巨大的箱子，表面还有许多古怪的花纹。

        她刚想打开箱子，炼狱就按住了她的手。

        “这里有鬼。”

        他用拇指推开身侧的刀锷，直接抽出刀锋，握住柄部的瞬间用力劈砍而下，刀身虽还在半空，但刃光已经直直切开了箱子的顶部。

        “哇哦。”黑发少女吹了声口哨，态度轻浮地感叹，“像剑豪一样的刀法，好酷。”

        炼狱杏寿郎不着痕迹地翘起嘴角，在发丝的遮挡下，轻轻笑了一声。

        不过很快这两人的动作就双双顿住了。因为四四方方箱子里浸泡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刚刚在外面看见的那一具溺亡的女性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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