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信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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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桑林门膳食坊内,闯入两人。
只见前面那人蹑手蹑脚的探步前进,后面那人见前面那人的模样,也不敢大声喘息。前面那人忽的停下,后面那人只顾看四周,身子来不及放缓,头一不留意撞上了前面那人的后背。直疼的他揉着自己的脑门。
“哎呦,二爷。我们为何要这般小心翼翼啊?”说话这人原来是云旗。他前面那个蹑手蹑脚的自然是裴策凌了。
裴策凌气的转身,朝云旗瞪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虽让云旗噤声,但他此刻却开口说道,“如果让旁人知道我堂堂昆吾门裴氏二公子半夜溜进饭堂来做饭,那我在这桑林门中还混不混了?”
裴策凌这幅做派,还真是一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混样子。
云旗闻言,以手掩面,笑嘻嘻的轻声细语回道,“二爷。您还担心这个呢”
裴策凌听到云旗的笑声,又瞧见云旗那副贱嗖嗖的脸,自知是被嘲笑了,便伸手拍了几下云旗的头。
云旗抱头,佯装痛苦,抬头瞧着身前的裴策凌,口中嘟囔道,“哎呦,我的头啊。好痛啊。怕是帮不了二爷生火了。”
裴策凌环顾四周,周围静悄悄,四下也无人。便自顾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半夜醒来非要吃什么油泼面。真是要了我的老命。我哪会做这玩意?就连那面我也不知道长啥样啊。”裴策凌说着,转头看着云旗,用手臂戳了戳云旗的腰部,问道,“你会不?”
云旗有样学样的也伸了个懒腰,摇头说道,“不会。”他说完,见裴策凌面露忧色。便脑子一灵光,抬手打了个响指,说道,“不过,二爷。我知道面长啥样。”
裴策凌闻言,又欲上手,“我趁早打死你吧。省的被你活活气死。”
两人来到膳食坊后堂,云旗眼疾手快的在柜子中找到了面袋,又拿了个面盆。将少许面粉倒入盆中,加了些水。
裴策凌:“还是我来吧。你去那边烧水。”
云旗回头,见裴策凌已卷起衣袖往这边走来,便小声说道,“二爷真是想多了。这事原本就应该是你来做。我就只是帮你找出来而已。”
裴策凌一心扑在和面上面,没有听清云旗说言,便问道,“说什么呢?叽叽咕咕的。”
云旗自是不敢将刚才所言再重复一遍,便开口说道,“没有啊,二爷。我只是在想要烧多少水呢。”
裴策凌闻言,回首来到灶台边。将锅盖拿起,郑重其事的用手比划了一下。后又叉腰思考了片刻,伸手指向锅内,同云旗说道,“大概这么多吧?”说完,又极其不自信的征求云旗意见,“你说呢?云旗?”
云旗上前,见裴策凌手指的位置,用力的点头,伸出大拇指便赞许道,“二爷果然是厉害。这种大事都知道。属下真是佩服佩服。”
“别贫了。若是因你耽误了阿念用饭,我就把你送回昆吾门去。”裴策凌伸手进那面盆中,转头一脸疑惑道,“云旗,你这水是不是放多了?”
原本蹲在地上生火的云旗起身,来到裴策凌身旁,用手指指着盆中的面和水,一脸鄙视的说道,“二爷。你得用手搅着和面才行。不是你这样直接抓的……”云旗说着,用手做着来回搅动和面的手势。
裴策凌闻言,自知有些尴尬,简单地“哦”了一声。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这一声“哦”没有二爷的范,便大喝道,“你怎么不早说?”
云旗闻言,耸了耸肩,自顾回到灶前继续生火,心道,“自己不会还怨别人……”
裴策凌对于和面这活领悟的极快,不到片刻一个小小的面团便躺在他的掌心中。“然后呢?云旗?”
云旗起身,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案板和刀,一边用手做着手势,一边说道,“将面团擀平,用刀切成一条一条的就行了。”
裴策凌闻言,不可置信,“这么简单?”原来阿念喜欢吃的油泼面竟是这么简单,真是一个好打发好养活的人儿。他将面团擀平,用刀切成了片状,丢进沸水中。又见桌上有诸多的青菜,便选了一些绿色的青菜和胡萝卜,切碎了一同仍在锅中。
云旗将面与青菜捞出,又教裴策凌炒了辣子。
裴策凌望着眼前这碗油泼面,甚是满意。白的是面条,绿的是青菜,红的是辣子和胡萝卜。又俯身闻了闻,简直是色香味俱全。自豪的说道,“云旗。你说你家二爷是不是特厉害?这玩意都会做。”
云旗抬眼看着裴策凌,碍于他的淫威,佯装用力点头,伸出大拇指,赞许道,“二爷了得,太了得了。沈公子真是有福啊。有福啊。”
裴策凌:“快走了。凉了的话,阿念吃着就不香了。”
云旗将桌上和炉灶收拾一番后,跟着裴策凌出了膳食坊。
裴策凌端着油泼面进了东苑寝房,云旗在后正欲一同进门,只见裴策凌一脚将门关上,云旗未留神,头撞在门上,磕了个大包。
他抚着头上的大包,自言自语道,“不让我进,我还不想进呢。睡觉去咯。”
寝房内,魁念正躺在床上看傅南风的那本《我在中原行走的这几百年》,见裴策凌进门,便起身坐起来,靠着床栏。“策凌?”
裴策凌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碗油泼面,用脚勾着个凳子,笨拙的移动到床边坐下。
魁念见着裴策凌的动作,心道,“这人怎么能是这样?在床上如猛兽般,这会倒是又像是个小白兔一般。怎么能这般可爱。”魁念想着,不自觉地的笑出了声。“慢些,别烫着。”
裴策凌将油泼面放在床边的矮凳上,手指被烫的通红。魁念伸手将他的手指握在手中,俯身轻轻的吹着。裴策凌歪头,头发自然地垂在肩头,从下往上瞧着魁念。笑道,“你可真好看。这会散着头发好像是更好看了些。”
魁念莞尔,轻飘飘的说了句,“我知道。”便抬眼望着裴策凌,探身吻在了他的眉心。
裴策凌伸出手,双手捧着魁念的脸,柔声说道,“我这也是第一次做。快先尝尝。若是喜欢,日后便常做给你吃。”
魁念点头,从矮柜上将那碗面端过来,轻轻拌了一下,挑出一根面条送去口中。
裴策凌坐在床边,探头看着魁念,“怎么,味道?”
魁念未语,低头一根一根的咀嚼着那面。
裴策凌见魁念似有不悦,心中担忧,忙握住他的手臂,“怎么?是太辣了吗?都怪云旗,他说油泼面就应该辣一些才够味。下次……下次就不放那么多辣子了,好嘛?”
魁念肩膀耸动,端着碗的手也有点颤抖。
裴策凌歪头,见魁念两眼泛红,眼泪自眼眶中流出,一滴滴的落在碗中。他伸手拿掉那碗面,放在矮柜上。
魁念泪眼婆娑,“策凌,谢谢。我……”他出雷泽入中原,是带着仇恨而来。他需得让自己铁石心肠,不论是当初绞杀胡爷,还是后面的鞭笞安子,这都是他的本性所为。
他原本就是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之人。只是,裴策凌的出现是个意外,这个意外用真情点燃了他心中仅存的那一丝温情,让他对中原、对人世间有了眷恋,也让他知道除了复仇和责任,他还有其他可做之事,还有其他可爱之人。
未等魁念说完,裴策凌伸手一把将魁念揽着怀中。魁念的头窝在他的前胸处,被染湿了一片。他一手揽着魁念的腰,一手在其后背处摩挲着安抚。“好啦。好啦。这几日都快变成小哭包了。再这样下去,怕是飞星都要嘲笑你了。”
魁念双手环抱着裴策凌,任由自己在他怀中痛哭。近和百年来的仇恨压抑,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他低语道,“策凌,我不是中原之人。我……其实……”
裴策凌未语,只是用力将魁念抱得更紧了些,低头将自己整个埋在魁念的发中,喃喃道,“我知道。”
在怀中的魁念闻言一怔,轻轻将裴策凌推开。裴策凌轻笑,抬手摸了一把魁念的下巴,又用拇指将他脸颊上的泪痕擦拭掉。转身退掉鞋袜和外袍,上了床躺下。魁念仍怔怔的坐在一旁,毫无任何的反应。
他便伸手将魁念拉在自己怀中,让魁念整个人靠在自己的身上。“怎么?阿念。我知道了又如何?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不是嘛?”
魁念仰头,鼻尖在裴策凌脖颈处磨蹭,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一双含情目,盯着裴策凌,“给我不给?”
裴策凌抬头,吻上去。稍一翻身又将魁念抱在怀中,“阿念还受着伤呢。”
魁念:“你拒绝我?”
“不是。是要攒着。给你个大的。”裴策凌说着,抱着魁念,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阿念阿念快快睡,睡醒明日有糖吃……”
次日清晨,魁念还在睡着,裴策凌醒来轻轻将自己的手臂抽出,穿衣跨步出了门,来到云旗房间。
“二爷,今日怎么这么早?”云旗见裴策凌难得来他房间一次,很是好奇。
裴策凌进了门,径直坐在桌前,自顾倒了一杯水喝掉。“有件事,需得你亲自去办。”
云旗见裴策凌一脸严肃,来到他身旁,拱手作揖道,“二爷吩咐便是。”
裴策中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信封,捏在指尖,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今日亲自将这封信送到我父亲手中。”
云旗摸着脑门,一脸不懂。“二爷。若是传话,用个传音符就好了。何必要写信呢。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写字的嘛。”
裴策凌见云旗揭了他的短,欲抬脚去踹云旗的屁股。云旗见状,跑出七八丈之远,口中那喃喃道,“我去,我去。二爷息怒,踹坏了可就御不了剑了。”说着,拿了剑,急步过来,冲裴策凌手指中取走了那封信,出门御剑而去。
瀚海门中,桑界如约而至。他将浮玉碎片搁在一檀木小盒中,放在自己衣袖中,信步入了瀚海门。
海青云正在殿内斜坐着。白济在旁正同他说着话。一仙侍进了大殿,通报道,“门主,桑门主来了。”
海青云闻言,自是高兴,连忙招呼白济去殿外相迎。桑界随白济进了大殿内,海青云自椅子上起身,哈哈大笑着,走过去,“哎呀,贤弟真是守约。三日未到便来了。”
桑界轻笑,“怕兄长等的急。”从衣袖中取出一檀木盒子,打开。见里面有一小块通体黑色的墨玉碎块。,再仔细看去,那黑玉虽然为黑色,但内里确有无数条丝丝的血红色。桑界从盒子中取出浮玉,搁置在自己手中,奉给海青云。
海青云一怔,见那墨玉碎片奇特,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知所措。
桑界见状,“兄长跟我来。”起身出了大殿,来到一空旷之地。海青云与白济跟在身后。桑界将浮玉碎片置于掌心,稍用灵力催动其片刻。浮玉碎片周身瞬间幻化出银色眩光。海青云与白济抬眼望去,只见浮玉碎片吸引着四处而来的灵力,将这些灵力通通汇入自己内部。其内丝丝血色变得稠密且鲜红。桑界停手,浮玉碎片便恢复了原状。他双手奉上,“请。兄长。”
海青云接了浮玉,哈哈大笑几声,“果然是个奇物,竟能吸食天地万物之灵力。难怪世间传言这浮玉能净化魔族魔灵,筑牢仙人仙根。想来竟是这个原理啊。”他将浮玉揣入衣袖中,抬手请道,“那兄长我就却之不恭了。贤弟,请殿内稍作休息。”他朝白济使了个眼色,白济退了下去。
桑界随海青云入了大殿,仙侍奉上茶水,两人如同以往一样,谈笑风生。桑界见还海青云高兴,便试探的问道,“兄长,那日身穿嫩黄色衣袍的女子是谁?恕在下眼拙,竟是没有认出来。”
海青云原本就想让是桑界连同裴济苏一起带走,这下子因得了浮玉又高兴,稍带些调侃的解释道,“说到此处,我便要恭喜贤弟了。”
桑界闻言,给海青云添了碗茶水,抬眼疑惑道,“愿闻其详。”
海青云饮了茶水,手中转动着茶杯,不紧不慢的说道,“此女子名唤裴济苏。”
桑界:“哦?莫不是昆吾门裴安之女?”
海青云点头,“正是。那裴氏女师从丹穴门,便四处游历治病救人。谁曾想那般巧,竟无意之中救了你家徒儿。你家徒儿也是好命,遇着了她。她这近百年都是一边游历,一边替你家徒儿寻访家人。你家徒儿对她也是衷心啊。两人此刻怕是早已……”海青云又污言秽语了一番。
桑界听得不悦,出口阻了。“照兄长这般说,我到是要谢谢这位裴小姐了。”
海青云大手一挥,随口说道,“倒也不用谢,郎情妾意。她原本就尚医术,日后由她照顾你家徒儿,你也会放心不少啊。”
桑界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心道,“不错。日后若想恢复卫风的神志,恐怕还得多靠她的帮助。”
两人又寒暄了片刻,白济领着裴济苏与乞儿入内。桑界抬眼,如同第一次一样,桑卫风怯懦懦的跟在裴济苏三尺左右的地方。
桑界起身拜谢了海青云,御剑带着裴济苏与桑卫风回了桑林门山下的金溪镇。金溪镇靠近桑林门的地方有一处隐蔽的院落,是桑界常做修炼的地方。这院落中栽种着许多的红梅,桑界便将此院落取名为“梅宅”。
梅宅地处极为偏僻,连桑清和与桑不悔也不知晓此处。桑界将裴济苏与桑卫风先行安置在此处,又安排了一个名唤怜儿的仙侍服侍两人。便回到桑林门中找寻能医治桑卫风的书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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