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美啊，请为我停留

没等到复活流程第一环，ghost给自己来一针肾上腺素，达米安就醒了。

        环顾四周，达米安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布置复古，到处破破烂烂的房间里，身上的盔甲已经去除，只剩一身制服自由呼吸，“不对，这是哪里？我怎么没死？”

        “泽西，泽西呢？”换作以往，达米安到达一个新环境，一定会先好奇的碰碰这儿，摸摸那儿，四处搜索一番，但是此时的达米安只想找到泽西。

        达米安手足无措，心焦如炙，“我回到现实世界了？我离开游戏了？不可以！我还没有……我还没有看到结局，泽西，还有泽西，泽西他……泽西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消失”

        达米安几乎是颤抖着手打开房间的门。

        恐惧在黑暗空洞的走廊中肆意叫嚣，向前向后都看不到尽头。

        一时之间，达米安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自己。

        房门打开，灯光穿过门缝倾泻在泽西身上。

        达米安倏忽回首，声控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如同溺水的活物快要窒息时获得了氧气，灯光在达米安心上开出了一朵玫瑰。达米安下意识的奔向泽西，热烈拥抱。

        浓烈、澄澈、动人，仿若一缕阳光，破开解冻的土壤。

        缀满麝香蔷薇的露酒，带着令人沉醉的微醺落入泽西怀中。

        泽西无声的揽紧了达米安的腰，灵魂上的尖刀刺穿心脏。

        万物静止，黎明破晓，他来到我身边，洗净污秽，将黑夜变成了明亮而柔和的清晨。

        “美啊，请为我停留”，泽西语言贫瘠，词语匮乏，绞尽脑汁，最后只能借用李普曼时常引用的《浮士德》，来表达此刻的心情。这种难以言喻的欢欣，让泽西理解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没有心如鹿撞，反倒是获得了很少拥有，几乎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平和”，浅浅的醉意弥漫在心猿意马的情绪里，散发着温暖和希望的味道，就像喝着一杯热可可的秋日午后。

        过往的一切罪恶，都因这份欢欣愉悦获得了救赎，获得了原谅。远征的士兵收复了曾经失去的城邦，回到了大海彼岸的家乡，听潮声泛泛，凝望月光轻/吻海波。

        达米安直白的表达出心中所想，“泽西，见到你，我很高兴，甚至有点激动”。

        太阳一样的纯粹和美好，漂亮又夺目。

        受此情此景影响，受眼前的人影响。有一瞬间，泽西几乎要脱口而出，“达米安，见到你，我也很高兴，甚至有点痴迷于这样的你”。可是，泽西没有，泽西立即否定并拦下了自己真实想法，他不能就这样陷入这份干净纯粹的阳光里，他不能因为这份狂喜冲昏头脑。

        若是生命仅剩几天，若是整个人类即将毁灭，那便是放肆这一回又如何？但泽西马上想到了，遗憾是永远无法抚平的伤口，一时易朽的迷/恋，可能留下的是长达一生的残念，在漫长的岁月里耗尽一生去憎恨；去不甘。下一次复活之后，自己将会忘记这一切。到那时候，达米安又该如何自处？

        以达米安的性格，必然会将这份欢/愉和热烈讲出来，可自己会信吗？我知道这一刻滚烫的情感是真的，可是忘记这一切刚刚从暗室里出来的泽西会信吗？那个泽西是不会信的。因为他未曾经历，无从推断，无法确认。

        如果那样的情况发生了，又会给达米安带来怎样的影响？痛苦？悲伤？抑或是疯狂？那些需要我们拯救的人类，又会因为我的冒失面对什么？任务失败？地球毁灭？

        泽西想，自己大概是地球生物史上最龌龊的伪君子吧，竟然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抛下一切去利用一个用如此真挚的眼神凝视自己的人。

        也许，也许自己这一生也该有那么一天，放下肩上的重任，忘记拯救人类的使命，为自己而活，为此时珍贵的欢欣而活。可是我配吗？我逆转星门，究竟做了什么，李昂避而不谈，从不提及，但那些该死的梦魇说明了一切，告诉了我一切。“平和”这种美好的东西，我泽西不配拥有。我欠人类的，欠死去队友的债还上之前，我拥有不了。

        李普曼有一句话是对的，当我步入‘士兵’这个军衔时，我就应该做好了为守护地球随时牺牲的准备。

        如果有那么一天，战争结束，我们在循环外相遇，若是我有幸还能再次获得这种澄澈的阳光，我一定倍加珍惜，弥补我一切主动错过的过错。

        泽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着战争的结束，期待着一个美好的未来。

        达米安凝视着泽西的神情由慌乱到愣神到悲伤，自己的心也跟着不安的跳动。眼前的这个人没有漂亮的蓝绿交织的眸子，他琥珀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欣喜之后，便下起了一场永不停歇的大雪。

        这次循环后来的时光里，夏洛特时常在泽西盯着达米安的眸光里看到这种悲伤而温柔的情感。

        达米安在柔和的灯光里等待泽西从这场大雪里走出来，眼中的狂热试图融化泽西的冰天雪地。

        泽西的内心已经波涛汹涌，却表现得那么平静，这份平静决绝的拒绝了达米安的狂热火光。

        眉眼间戾气加重，泽西恢复平时的模样开口，“你为什么还没死？”

        泽西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嘶哑，还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干脆趁机摆出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疼得“嘶”了一声。

        从泽西的大雪里出来，达米安才注意到泽西此时的模样有点惨，不，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脸上都是细碎的伤口，嘴角流着血，身上的制服被划破，战舰碎片穿透衣料扎入皮肉里，后背伤的尤为严重，一大片鲜血淋漓，大腿上的伤深可见骨，看着触目惊心。常人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站起来的。

        达米安以为泽西是问自己在太空服破裂，缺氧的情况下是如何活下来的，摆摆手回答，“不晓得，反正我醒了就在这里了，太空真是比mors更厉害的死神，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就能分分钟要你命”。

        达米安说完又凑近泽西，轻轻戳了戳泽西嘴角的伤，“对你们人类来说，很疼吧，虽然我相信我活下来是因为我是神，但我还是很感激你保护我的行为，以后，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泽西”。

        泽西被达米安天真的神情分散了注意力，一时之间没躲开达米安戳自己伤口的手指，听完达米安的发言后，又被五雷轰顶到，感觉承受了比身体伤害更严重的心理伤害。

        泽西原本想装冷漠无情，让达米安有点找把枪轰了自己的自觉，表现出自己对他没有丝毫好感，可是他呢？他什么脑回路？泽西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家伙。

        果然，刚刚一切的美好都是幻象，我眼前这个好看的祸害就是一个脑子缺根弦的神经病。我但凡对他有一丝不该有的念头，我也绝对是个有大病的人。泽西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哪里？ghost他们呢”，泽西问。

        “不知道，死了吧”，达米安一脸无所谓。

        泽西对达米安这种无所谓的态度非常不满，“你真就跟他们没有一点感情？大家出生入死这么多趟，你这种无情真让我震惊”。

        “我当时有点自顾不暇。我知道作为一个神应该拯救无辜的人类”，达米安有点愧疚，“我不怕死亡，但太空的死法让我有点不舒服，我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死亡，如果不是你过来救了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可能会在那个漆黑的太空里沉睡，永不苏醒。那会我其实想过，至少，曾经护着我的查宁值得活下去。但我也无能为力。濒死之际我想了很多，我想起我的父亲，我想起一个朋友，你那会冲到我面前的时候，特别像我的那个朋友，不过我那个朋友的眼睛是蓝绿交织的颜色，不是你这样的金色，我们过去应该不认识”。

        达米安沉浸在那场美好的拯救中，不知不觉说了很多。

        泽西的心却骤然一紧，达米安似乎忘记或者根本就不知道，泽西以前拥有一双蓝绿交织的眸子，加上达米安在特种作战舰队基地昏迷时曾今喊过泽西的名字，真的能巧合到这种程度吗？

        你的过去和我的过去，究竟有什么联系？刚才的悸动真的是一时冲动吗？还是早就深埋心底？在特定的情境下，它抓住机会，破土而出。差点让泽西失去思考的能力。

        达米安伸手抚平泽西攒紧的眉心，“泽西，你在想什么？”眼神专注灼热。

        指腹触碰带来细碎微妙的触觉，泽西的呼吸几乎要散乱，抓住达米安乱动的手，“真是欠了这个祖宗的”。

        “我觉得你很有意思”，达米安评价道。

        当然了，泽西有意止住事态的发展，摆起一副债主相，“我这一身伤可都是因为你受的，扶着点我，别乱戳我”。

        “ok，无问题，我会照顾好你的，泽西”，达米安说着还比了个ok的手势。

        明明达米安一脸真诚，泽西听着这话却总像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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