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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值得吗


人死了之后是什么感觉?

        死后真的存在地府吗?是否真的有奈何桥,奈何桥前有一位婆婆烹煮着一锅孟婆汤,只要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一切烦恼皆会遗忘,之后投入轮回,或是再世为人,或是托生为猪,总之就是再开始下一世的生活。

        在今天之前,这个问题应该只有管半笙可以回答,但是现在,钟谷也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死亡就是自己的意识一点点的被剥离身体,所有的神经都不听大脑的指挥,每一个毛孔都在闭合,身子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前所未有的解脱,亦是前所未有的放不下。

        钟谷从未想过死亡会来的如此突然,他也从未想过死亡这件事,一切都来的过于突然。

        他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啊。

        那只玄鸟着实可恶,一点情面都不留,还要了他的命。

        钟谷的意识逐渐消散……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破了云层,大大咧咧地照进了imeet的办公室。阳光永远都这么随心所欲,想照在哪就照在哪。

        随着阳光愈发明媚,亮度也越来越强,钟谷紧闭的双眼转了转,突然睁开了。

        嗯?

        他怎么在这里?

        钟谷一激灵坐了起来,看着身边熟悉的布置,他十分不解。

        他依稀记得自己和管半笙去了异界,还遇上了一只凶残的大鸟,似乎是被叫做玄鸟,他被玄鸟抓上了天,五脏六腑都被点燃了。

        似乎……他似乎,好像,可能是被玄鸟给弄死了。

        可是他现在却在imeet的办公室醒来,身上没有一点伤痕,钟谷站在镜子前,撩起衣服查看着。他还记得玄鸟的爪子抓他抓的有多痛,可是现在腰上却没有被勒过的痕迹。

        钟谷看了看时间,时针正好指向9点。

        imeet上班的时间到了,员工们也陆陆续续到达了,后厨逐渐热闹起来,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也是句废话,毕竟以imeet员工的角度来看,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

        倒是那三宝大饭店,或许会有事,毕竟……

        钟谷放心不下,决定去三宝一趟。

        若是那包间收拾好了,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是没收拾,他便将那包间锁了,找个时间重新装修了。

        钟谷刚找陈朵朵借了车钥匙,正准备去取车时,叶一提来了。小杨见了他,不免打趣道:“唷,老叶,这个月全勤奖没了,半笙会骂死你吧?”

        叶一提一改往日的不着调,眉头微皱,并未回答小杨的话,径直向钟谷走去。

        “契夫,我和管半笙要辞职。”

        叶一提的声音从来没小过,他这么一说,整个后厨都听见了,原本还在闲聊着的众人皆是一愣,钟谷眉毛一挑,对着叶一提一招手:“进来再说。”

        “契夫,别的不说了,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那啥,工资你给我结一下,奖金啥的也别忘啊,我收拾完东西立刻就走。”

        叶一提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四处打量,万一这房间里有啥管半笙留下的,他得顺走。叶一提看着看着,就看到了钟谷身上,他要是没记错的话,管半笙好像给了钟谷一个香包,香包里装着天狗毛呢。

        见叶一提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钟谷愈发奇怪,以他对叶一提的了解,估计是管半笙要他对自己做什么。可管半笙并不是个喜欢假手于人的人,就算是叶一提经常帮管半笙干活,但关于自己的一切,几乎都是管半笙亲自动手的。

        钟谷思考了片刻,开口问道:“管半笙出什么事了?”

        叶一提摆摆手道:“没啥事,就是累了,不想干了,她都走了,我留下也尴尬,所以就一起辞了。”

        钟谷却不信这个理由,叶一提都多大年纪了,说辞就辞,日后找不到工作没了收入,还不得被管半笙骂死?就算他们俩是奇人异士,那也不能变出钱来。

        这世道没有钱寸步难行,这道理,管半笙和叶一提比他更加清楚。

        叶一提是没时间跟钟谷耗了,管半笙一个人在家里他实在不放心,他催促道:“契夫,我找你结账还是找财务结账?”

        钟谷却道:“我可以通过你的辞职审批,但是管半笙的,你要她自己来跟我说。”

        叶一提愣了,往日里钟谷对员工一向是爱来就来爱走就走的态度,就算是对艾达也是这样,虽然知道钟谷和管半笙有那么点意思,但是这事都到这地步了,明显就是管半笙不想见钟谷呀,怎么还要逼人来见他,这可一点都不“契夫”。

        再说了,管半笙那是真的来不了啊……

        钟谷看了叶一提一眼,见他十分为难,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钟谷站起身来,拿上陈朵朵的车钥匙,快步向外走去:“她来不了,我便去一趟。反正我也知道你们住哪。”

        钟谷说完就走出了办公室,叶一提赶紧跟了上去,一边跟,一边唠叨:“哎呀不行啊契夫,家里不方便,真的不方便啊……”

        最终,钟谷还是开着车到了管半笙家楼下。

        开车过来也就一脚油门的事,叶一提都还没来得及想好借口,钟谷已经往楼上走了。

        叶一提也只好拔腿往楼上跑,终于靠着他们家新换的门锁拦住了钟谷。

        叶一提微微喘着气,道:“契夫你可想好了,现在的管半笙可不是你常见的那个样子,你要是见了,说不定会后悔的。”

        钟谷道:“我不过是要她对我亲自说要辞职,为什么要在乎她现在的样子?”

        什么样的管半笙他没见过?抠门到家的?没心没肺的?总不能是温柔如水的吧?叶一提说的那么吓人,难道是管半笙转了性了?

        叶一提挠了挠头,这个回答怎么跟他预想的不一样?钟谷不应该回他一句——无论她现在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怕的。

        难道这俩人的进度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开门。”

        钟谷淡淡的一句话,叶一提下意识的开了门。

        客厅还是那个客厅,但是许多东西都凌乱的堆在地上,令人无处下脚。家里还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异味,也不是氨味,也不是香味,更多的像是一股药味,似乎还掺杂着一些木质香气。

        叶一提领着钟谷往管半笙的房间去了。

        离管半笙的房间越近,那股异味就更加明显。推开房门,床上没有人,却残留着挣扎的痕迹,床单乱成一团,被子也掉在地上。

        “契夫,你去门口站着,别过来。”

        叶一提让钟谷离衣柜远点,钟谷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照做。

        钟谷看着叶一提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紧接着,他屏住一口气,拉开了衣柜门。

        “唰”地一下,衣柜里飞扑出来一个身影,一头及腰的长发披散着,就跟老港片里面的经典形象似的,猛地一看老吓人了。

        可定睛一看,那就更吓人了,因为这个披头散发的“阿飘”不是别人,而是管半笙。

        钟谷的确没见过管半笙这个样子,就不说钟谷,连叶一提都没见过。

        唯一见过的是丛浅,但是丛浅人不在,所以可以等于没人见过。

        现在的管半笙,一张圆脸瘦成了尖嘴猴腮,且小脸煞白,目光狠毒,唇色也白的吓人,她张嘴咬在叶一提胳膊上,咬的那叫一个用力,叶一提的胳膊都被她咬出血来了,她依旧没松口。

        要是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估计就是管半笙这个样子了吧。

        活生生从人变成了鬼。

        叶一提龇牙咧嘴的,疼却不敢痛呼,生怕惊动了管半笙。他压低声音对钟谷道:“契夫,师姐变成这样,全是为了你。”

        钟谷的心向下一沉。

        全是为了钟谷,这话虽有三分怨气,却全是真的。

        昨夜在异界中遇袭,钟谷被玄鸟又抓又摔,小命休已,危急时刻,管半笙吊住他一口气,却迟迟想不到方法救他回来。

        普通的法子的确有,就如同她给周老师的选择,只要吃下她做的菜,就能好好的活下去。

        但是会变成叶一提的样子。

        管半笙不肯,也不依,她实在不愿意害了这条性命。

        若没有遇见她,钟谷会有自己轻松惬意的人生,他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结婚,有自己的孩子,然后寿终正寝,完美的度过这段人生旅途。

        现在要她把钟谷变成叶一提那样的人,她做不到。

        眼泪肆意流淌,可哭终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为今之计,只能用那个最禁忌的法子了,还好她对异界熟悉,知道哪一个山头会有月食。

        管半笙一手拽着钟谷,一手握着匕首,向着山顶出发。

        匕首会告诉她如何走这个捷径,只要能救回钟谷,就算她被反噬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她也愿意。

        “这边事情处理完后,我会带师姐去一趟神农架修养,契夫,你别用这个眼神看我,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能住在城里了。或许,在我的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师姐恢复正常,不过她要是这样子疯一个月,那估计我也看不到了。”

        叶一提苦笑着说完,熟练的给管半笙脖子后面来了一下,管半笙被他打晕了过去,牙却死死的嵌在叶一提的胳膊里,这就叫晕过去也不松口。

        看着叶一提小心翼翼的撬着管半笙的牙,钟谷走了过来,将管半笙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你们……你们必须走吗?”钟谷动作轻柔的给管半笙梳理着头发,问道:“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不要走又能好起来?”

        叶一提咧嘴一笑:“有是有,但是做不到啊,我找不到人的。”

        钟谷心弦一动:“什么办法?”

        “绑命。”

        叶一提说完,自己都笑了,这也太玄幻小说了,可是偏偏就是这一个方法,能快速的让管半笙恢复过来。

        钟谷又道:“你要找什么人?”

        叶一提找了个绷带给自己裹伤口,一边裹,一边不假思索的道:“自然是心甘情愿的人,绑命这玩意有点玄乎,但是其实就是把绑的这个人的一半寿命分给被绑的这个人,这法子失传挺久了,师父非要传给我,嗐。”

        叶一提话音刚落,感觉有一道视线看着自己,他抬头一看,钟谷正看着他。

        叶一提直接给吓结巴了:“契……契夫,你别吓唬我啊……”

        钟谷说的淡淡的,仿佛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人已经有了,还有什么准备工作要做的吗?”

        叶一提道:“可是……可是这玩意,值得吗?用你一半的寿命去换管半笙马上好起来,这笔账并不划算啊,她迟早会好起来的。”

        钟谷摆摆手道:“不要废话了,快去准备吧。”

        无论是管半笙欠他的,还是他欠管半笙的,已经算不清了,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并无什么牵挂,临死之前放不下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管半笙。

        情根之深,竟至此境,叶一提见钟谷并不是开玩笑,他心里五味杂陈,裹好了伤口便站了起来,“你看着她,晚上咱们就正式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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