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乐章（5）

尼克被乔安娜戏耍了一通，非但没有放在心上，心情似乎变得愉快了起来。

        不能和这个狗比较真，不然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晚饭在玛姬大小姐豪气干云的“不用找了”中落下帷幕。

        “哎……玛姬小姐真的是大善人。”尼克走出餐厅伸了个懒腰，半正经半开玩笑道，“只是可惜某人的实际意图太过含蓄，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都说出口了，但是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乔安娜一时间不知该夸他聪明还是骂他愚蠢。

        尼克的话并未传入玛姬的心里，从餐厅走出来的那一刻，她的视线一直望着不远处的旅店。

        “愉快的晚餐结束啦～”结束思考的玛姬露出熟悉的笑容道，“接下来是私人时间，恕我不奉陪了。”

        乔安娜没有挽留玛姬的意思，和爱德华默默地跟在玛姬身后一同往旅馆的方向前进。

        玛姬的步伐相当轻盈，犹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不一会儿没了踪影。

        夜色深沉，星光点点，热气退散后干燥的风迎面而来。

        时间刚刚过去一分钟，窒息的感觉压迫着乔安娜。

        寻常人就算男女有别，会把距离保持得那么远吗？

        看了眼自己与爱德华间隔了三个玛姬的距离，乔安娜默默叹了口气直言道：“爱德华，你是不是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

        高大的男人瞬间僵硬，乔安娜自动忽视了他的反馈，自顾自地说道：“你很想和女性正常打交道，可你给我的反馈并不好。每次一有独处的时机，你的腿上就像装了发动机一样恨不得原地挖个地洞钻下去。相比之下，你和尼克等男性打交道的时候就自然多了，甚至……还表现出不错的侦查能力。”

        爱德华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警惕地看着乔安娜比了个手指道：“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乔安娜/聆听（出目/检定）：96/55（大失败）

        “嗨~你们聊的好开心呀~”神出鬼没的尼克不知何时走到了乔安娜的身后。

        “啊！”乔安娜被凭空生出的背后灵吓了一跳，转身险些一拳挥在尼克俊俏的脸上。面对近距离的突然袭击，尼克灵活地退后一步，微蹲着身子躲过了一劫。

        “哎哟，你可吓死我了。”尼克拍了拍胸口，微笑道，“没想到乔安娜小姐的警惕性那么高，突袭失败~”

        突袭？这个男人一路跟着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因第三者的意外介入，乔安娜不得不暂时中止与爱德华的对话。

        “哎？说话啊，百灵鸟小姐美妙的分析才刚刚开了个头，怎么不继续了？”尼克一手握拳，恍然大悟地敲在另一只摊开的掌心上，“难道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们感到不适了？那还真是不幸。”

        “你想做什么？”爱德华像用审问犯人的口气问道，“一路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你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好问题！”尼克随性地笑了笑，双手插在裤兜里，快速往前迈了几步走到了两人前方，背过身道：“美妙的夜晚才刚开始，我要去开启我精彩的夜生活啦！两位回见~”

        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爱德华与乔安娜目送尼克潇洒离去，愣是没有一点动作。跨过霍克区，进入旅馆所在的格林区，两人此刻无言地站在旅馆门口，尴尬的氛围悄悄蔓延。

        “玛姬刚刚开着车出去了。”爱德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她的车技似乎不太好，听声音一路碰到了不少东西，此外她还一边发动引擎一边狂飙我听不懂的语言。”

        乔安娜抬头望去，不远处果然隐约有一辆小汽车缓缓离开。

        “那个方向是去霍克区的，虽然我们吃饭就在霍克区，但她既然用上了汽车，路途应该更远。”本地导游爱德华又一次解释道，“我认可你的说法，只是眼下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你介不介意来我房间详谈？”

        乔安娜微微点头，两人一路沉默着进入了旅店。爱德华的房间住在靠近走廊的最外间，进入屋子后，他习惯性地在屋里走了一圈，确认没有异常后，顺手倒了两杯水，把其中一杯递给了乔安娜。

        “谢谢。”乔安娜对他的警惕性很满意，抿了一口道，“不愧是前警员，侦查能力不容小觑。”

        爱德华对乔安娜笃定的语气感到惊恐，他很快冷静了下来问道：“乔安娜，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我的身份的？”

        “怎么说好呢？”乔安娜苦恼地皱了皱眉头道，“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你的身上充满了各种谜团。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最近的公厕说明你在沃特镇至少待了一段时间，对环境很熟悉。而且你身材高大，除了没吃饱饭略微有些虚弱，完全是个正常人。一个可能是本地出身的正常人抱着大包在路边当流浪汉，怎么都很奇怪吧？”

        爱德华咽了口口水，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下文。

        “在你进一步表现出自己多天没有饱餐一顿，甚至没有稳定的住所后，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是什么能让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短时间一下落到如此田地，最有可能的就是失业。”

        “失业，炒鱿鱼，继而因为付不起房租被扫地出门，与你的实际情况不谋而合。恰巧在此时你又一次回避了尼克的追问，说明你丢失工作的过程对你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你下意识地在排斥他。”

        爱德华反问道：“那也不能证明我之前就是警察啊。”

        “确实到目前为止的推理还无法涉及你的具体职业，可你接下来的行为出卖了自己。”乔安娜说得口干，喝了一口水继续道，“还记得你在晚饭时候去厨房的那段故事吗？店老板显然也是沃特镇的老人了，老板娘在看到你的时候也不觉得惊讶，但是从厨房出来之后他们的表情变化很大。店老板惊慌失措的脸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那么对于两个普通人而言，什么东西可以在短时间内造成严重的威慑力？”

        “权利、金钱、地位。”乔安娜干脆利落地祭出六个大字，“首先排除金钱的可能性，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不可能用钱去诱惑人，何况店老板的表情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在有钱人扮苦劳人体验生活以及曾经有那么点小权但如今变成了丧家之犬剩下的两个答案里，很明显正解是后者。”

        “沃特镇的地方就那么大，有权的小官除了政府官员只剩下维护小镇和平的治安官这个角色适合你。在想到这个可能性后我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堂里你有意无意扫视登记簿的行为，那是基层警察办案的习惯。”

        “仅仅是因为这些吗？”爱德华听了半天也算听出了一些门道，他第一次放下外在的束缚单纯地和乔安娜谈论起了事件本身，“我总觉得你对事情的看法和分析特别独树一帜，就像你本该是事件里的一环，但你总能跳出事件用另一种视角审视全貌。要是让我猜测你分析的依据……难道是因为尼克的假名？”

        “嗯，你果然发现了。”乔安娜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乔安娜·布莱克，尼克·怀特，两者的姓氏放在一起没点想法才不正常。而且从你对他的态度来看，那位冒牌的记者先生还惹了什么事？”

        “你真的是……”爱德华明显一滞，随后笑了笑，“也是，你都那么强烈地暗示我了，我要是再不配合简直对不起玛姬烧的美元。”

        “我的目的并不是想让你屈服于我。”乔安娜面容平静地直视着爱德华，“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有独立的思考，你有自己的人生，谁也无法取代你做任何决定。我想说的是，不管是对是错，放下套在你身上枷锁，大胆放手去做。你并非一个人在前进，你还有我们。”

        乔安娜自认不是个喜欢煽情的人，但当她看到对面的爱德华微微动容的表情时，脑子里紧绷着的弦渐渐松弛了下来。

        “至少下次尴尬的时候我不会再把苹果派推给你了。”爱德华伸出手，认真地说道，“重新认识一下，爱德华·多尔顿，沃特镇前警察局警员，因在富豪罗伯特名画失窃案中办事不利，现已被警局开除。”

        “乔安娜·布莱克，受警局委托前来调查连环少女失踪案的私家侦探。”乔安娜礼貌地回握了一下爱德华伸出的手，随之道，“你们警局正值多事之秋，为什么会在这个当口把你开除了？”

        爱德华难得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他望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空苦笑道：“沃特镇的警察局可不是什么正义联盟的集合，不论明天你要和那个尼克做什么，还请多加小心。”

        所以那个尼克·怀特的目的是什么？乔安娜不禁在意起明天的马戏团之行。

        “我会的。”乔安娜点了点头道，“玛姬那孩子有任性的一面，她和你一样也有不少心事。若你愿意，希望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一把。”

        “好。”爱德华爽快地答应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会去找一次罗伯特，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那个尼克，不确认一番我不放心。”

        “那提前预祝你顺利。”

        “你也是。”

        乔安娜来到沃特镇的第一个晚上在与爱德华达成初步共识的和谐气氛中画上了句号。

        夜渐渐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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