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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抱歉。”

        黑衣人盘腿端端正正坐在床上,目光下垂,沮丧盯着搁在膝头的手。

        除了坠崖,他什么都不记得,救命恩人的问话他一个都答不上来。

        “事不由人,你无需为此道歉。”钟易安无奈地摇头,温和地安慰道。

        失忆本就非这人所愿,倒不如说,魂魄离体且受损之下,仅仅只是失忆已属幸运。等到找回身体,魂魄有所依凭,损伤有所缓和,那些失去的记忆自然能回来。

        看一眼乖乖呆在床上显的有些拘谨的人,钟易安忍不住心生好奇,一个人的品行和性情同过往的经历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等这个影卫取回记忆,会变成何种模样?

        与现今相似的憨涩内敛?还是与其他影卫别无二致的麻木冷漠?

        果然,当务之急是找回身体啊。

        钟易安歉意地笑笑:“先委屈一下吧。”

        然后他一挥袖袍。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黑衣影卫猛然发觉身体在下坠。

        坠落……死亡……

        残存的记忆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惊惶之下他胡乱挥舞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但迟来一步的克制与镇定让他放弃无谓的挣扎,转而努力调整姿态,收紧肌肉,以期将伤害降到最低。

        眨眼之间,他已临近地面。

        黑衣人预想中的猛烈撞击并未发生。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举起他的身体轻轻放在地面。

        他愣了一下,仰头漫无目的地望向空中。

        他的记忆仍未恢复,但方才刹那惊魂时的举动却让他感到分外熟悉,仿佛承受伤害、忍耐痛苦就是他的本能,所以才能在记忆全丢之时,仅凭身体身体的自发反应便可以完成那些动作。

        一层浅浅的疑惑浮现在黑衣人的脑海:过去的他,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吧?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飞檐走壁,踏雪无痕,摘花折叶皆可为刃。

        这么说,他以前是个……侠客?

        不不不,侠客怎么会是他这个样子,穿一身夜行的黑衣,身上还藏着数不清的暗器?

        而且他畏惧阳光,在光亮中会觉得不自在,在救命恩人开门进屋时,他的身体有过刹那的失控,当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缩进了角落巴掌大的阴影里。

        他在本能的远离阳光,而黑暗能让他感到安心。

        黑衣人安静地垂下眼眸。

        或许……他就是被侠客追杀的恶徒吧。

        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他慢慢坐下来,摸了摸身下的地面,感觉有些粗糙,还有点扎手。

        “你还好吗?”

        伴随这声关切的问话,黑衣人眼前的黑暗慢慢褪去。

        一道光照了进来。

        他瑟缩地往后面退了退,半晌,缓缓伸出一只手,小心地去触摸那束光。

        没有痛苦,没有噩耗。

        很温暖,很舒服。

        他沉浸在这点微小的喜悦中,乃至忘记了回话。

        钟易安为那人开了扇“窗户”,好让那人能看到外面的光景:“等进了林子,我就放你出来。”

        他整整衣袖,推门出去。

        老村长正和李进宝等在门口。

        “大人,”老村长指了指李进宝,“我让这小子给大人带路。”

        钟易安点头应下。

        他已经知道了去山林的路,实在没必要让人带路。

        但倘若此举能让老村长安心,给他省下一些麻烦,反正于他行动无碍,跟着倒也无妨。

        寻到影卫的身体后,他们二人恐怕还要在此停留一段时间,现在总该顾及着些。

        “村长留步。”钟易安客气地一礼,同等在一旁的李进宝一同离去。

        目送除妖师离开,老村长招呼上自家小子去打扫除妖师大人住过的屋子,换上干净床单。

        一进门,两人闻到屋里残余的些许香气,具是精神一振,再看看四周,床上的被褥根本没拆过,干净得很。

        “这……”皮肤黝黑的男人看向他爹。

        老村长怔了一下,拍板道:“……把地上扫一扫就算了。”

        话分两头,另一边,钟易安来到昨日探寻过一遭的林子跟前,顿了顿,正抬脚准备进去。

        他身后的李进宝如前番那般自觉停下来,只说“俺在外面等着就行”便死活不肯再进一步。

        此举正中钟易安下怀。

        他叮嘱李进宝勿要随意走动,免得惊了鬼魂,便将人留在外面,自己直奔白骨堆而去。

        没了生魂的吸引,这附近聚集的死气散去许多。

        钟易安从袖中拿出一个编织的十分精巧的竹笼,轻轻揭开盖子:“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从笼中飘出,飘飘忽忽落了地,正是被他捡回来又塞进竹笼避人耳目的黑衣影卫。

        “这是哪儿……呃啊——”

        或许是触景生情,影卫的眼前闪过无数破碎残缺的画面,猝不及防之下一声痛呼从嘴边泄出,立刻被他咬紧唇压回喉咙,只溢出一句模糊的闷哼。

        打斗,坠落……

        摔在地上的瞬间,半截埋在地下的断骨刺入他的腰腹,让本就遭受重创的身体大出血……

        所以,他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已经出现,便驱散了他脑袋里其他所有杂念,黑衣的影卫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还、

        不想死啊……

        “你只是魂魄出窍,并未死去。”

        黑衣人怔怔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中充斥着不相信。

        钟易安收好竹笼,毫不吝啬地释放着善意,温和的嗓音中带着莫名的韵味:“你受了伤,还从崖边掉了下来……但是你并没有死去……”

        “……你强撑着为自己止了血,勉强爬到安全的地方才昏了过去……我猜……你一定记得自己昏迷的地方……再仔细想想……”

        轻柔的低语中,黑衣人清明的眼睛逐渐放空,身体不自觉摇晃一下,转过一圈,认准了方向,撒腿在林中飞奔。

        他能够感知到,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刚开始他还避着挡路的树枝草木,但渐渐的,他凝实的身影变得透明,身体轻飘飘飞在半空,径自穿过树干,向远处飞驰而去。

        钟易安的速度并不比那生魂慢上多少,游刃有余地跟在黑影身后,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黑色的虚影停在了山崖一角。

        钟易安抬眼望去。

        那是山崖壁上的一处凹洞,约莫半人高,两人宽,不过三尺深,藏一个垂髫小儿或许不妨事,但一个常年习武的成年男子想要容身于此,非得屈身抱膝,将自己团成一团方有可能——

        就如其中那个黑衣人那般。

        钟易安快步上前,十分小心地将人从里面搬出来。

        黑衣人有着一张和生魂一模一样的脸,此时双眼紧闭,嘴唇惨白,面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身体却冰凉一片,正止不住的发抖。

        两日两夜蜷缩于此,这人的肢体僵硬非常,稍一动就会牵扯到伤势,让勉强结痂的伤口重新撕裂流血。

        这里不是处理伤情的好地方。

        钟易安深知这一点,他将人舒展开来平放在地上,一手拉过呆立在洞边的生魂,轻轻一推,将其推入身体,随即咬破手指,以血补上另半边的符咒。

        如此一来,两半咒印合二为一,便可彻底稳固魂魄,镇压侵入的杀气。

        就算这方法有一点小毛病,但比起镇魂的效果来说实在无伤大雅。

        魂魄归位,这么大的动静,昏迷中的黑衣人也不过闷哼一声,因身体的不适皱紧了眉头,却到底没有醒来。

        看着这人的惨样,钟易安轻叹一口气,解下外袍罩在他的身上,俯身将人从冰冷的地上抱了起来。

        他在这附近发现了些许树木之精的气息。

        妖精鬼怪门类众多,其中有不少对人心怀恶意,轻则捉弄戏耍,重则剖心挖肺。

        如果他没有追着某个麻烦偶然路过茶摊,没有因流言而起兴,没有捡到即将化鬼的生魂,这人即便能逃过精怪的追逐,怕也是要一个人孤零零死在那方寸之大的凹洞里。

        时光流逝,几十年之后,洞里的人化作森森白骨,同其他葬身于此的过往行人没有半点区别。

        没有人记得那些遇难的人是谁,他们的亲属亦寻不回至亲的尸骨。

        没有人记得死去的这个影卫,根本没有人会来寻他的尸骨。

        若真如此,未免太过可惜。

        昏迷中的人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温度,不自觉朝着热源所在紧贴过去,他的头倚靠在钟易安的肩膀上,乱糟糟的长发胡乱飘散。

        他的鼻息虚弱但绵延,心脏的跳动依旧强健有力。

        索性,这人还活着。

        钟易安调整一下姿势,抱着人准备去和李进宝汇合。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这影卫的名字。既然决定将人留在身边,总该提前有个准备。他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谈,或者直接喊人家“小黑”?

        倒也不是不可……

        这么想着,钟易安眉眼弯弯,面上带出一丝笑意,自嘲一般微微摇头。

        果然还是该正经起个名字。

        该叫什么呢……

        名字……易安……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的母亲曾告诉过他,当初为了给他起个寓意吉祥的名字,她和父亲两个人翻遍了书馆的藏书,日思夜想,一人想他功成名就做一番事业,一人盼他开心顺遂平平安安。

        往日感情甚笃的两人谁都不服气谁,为了名字险些酿成“惨剧”,还是母亲技高一筹,强行镇压父亲,这才定下“易安”二字,不盼他宏图大展,只盼他一生无忧。

        可惜,他终究是辜负了双亲的一番好意,甚至……

        念及此,钟易安停下脚步,低头望向怀中的人。

        无忧……他自己早已和这个词南辕北辙,而影卫的生活想来跟无忧搭不上边。

        但这个人被他救了回来,便是与他有缘,若是愿意留下,他将“无忧”赠与对方,护其日后无忧,多少算是个慰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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