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心

在发现自己的心意后，叶青青变得患得患失起来，舒南他喜欢我吗？是将我看作知己还是一个妙龄女子呢？他会喜欢我吗？我与他，有可能吗？

        少女心事几多愁。好在叶青青不是个过于纠结的性子，辗转几天后，终于在心底做了决定，等心上人夏日再度来临之时，向他表明心意，问他的意见，何至于扭扭捏捏，自我折磨。

        做了如此决定，叶青青轻松了许多，她开始期盼起与心上人的重逢之日。

        日子却不是一帆风顺的。

        年岁渐长，叶青青再无法假做男子去游玩合川城了。十三岁的少女，身量渐长，女性的特征已然一一浮现，声音也愈发清亮，伪做少年已是勉强，加上她已到适婚的年龄，父亲心中已有成算，派人来教她不喜欢的规矩，灌输出嫁后要帮扶叶家的思想，她也没有时间偷偷溜出去了。

        叶父是个霸道的人，叶青青心知自己反抗不得，便假意顺从，心中则不以为然。

        某一日，叶青青听到一个八卦，叶父与县令开始频繁往来，叶夫人也去赴了好几场县令夫人举办的宴席。

        叶青青从叶父对她的一系列安排和他自身的行动中已然读懂了父亲的意思，合州城县令家的嫡次子已年满十三，已是议亲的年纪。叶家是商户，叶父虽然希冀长子改换门庭，但科举一事毕竟不是短期可成，用女儿攀上一门官宦人家的亲，对叶家当然大有裨益。

        县令家嫡次子的名声算不上好，是合州城有名的纨绔，当街纵马、斗鸡博弈的传闻里一样也少不了他。不若如此，叶父如何起了心思，认为这门亲事是有可能成的呢？

        “父亲只差把‘卖女儿’三个字刻脑门上了。”叶青青私下同兄长抱怨的时候，语气刻薄。

        “青青，他毕竟是父亲。”叶文勃纠正了她的语气。

        “那又如何？他又不把我放心上。”可望着文质彬彬的兄长，她还是软了语气，“阿兄，你得帮我，我不想嫁他。”我想嫁给舒南。

        “我知道，县令家的公子，不是一门好亲。”叶文勃品了一口茶，看向走神的叶青青，突然发问，“有心上人了？”

        “对啊。”脱口而出的叶青青反应过来不对，捂嘴看向笑望她的兄长，心知一场盘问是躲不过了。

        她索性将一切坦白。

        叶文勃听完后，卷书敲了敲她的头，“你若不想说，不说便是。何至于编这么个故事来骗我？罢了，我也不问了，只一点，青青，记得保护好自己。”

        想来妹妹也不能越过他与别人跑了去，他后面私下打听打听男方的人品，总不会叫青青吃亏。

        叶青青有苦难言，只好默认了编故事的说头，化灵之风一事，再没人提起了。

        她也没去找叶夫人帮忙。叶青青知道，母亲是个以夫为天的人，只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县令家门第比叶家高，嫡次子恰好适龄，是门周到的婚事。与母亲说，毫无用处，只会换来一顿说教。

        好在县令家态度暧昧，这事也一直没定下来。

        暮去朝来，居诸不息。季节轮转间，又一年夏日到了。

        叶青青的心上人回来了。

        被和煦的微风包裹住时，叶青青面前的书桌上，多了一串木刻的手串，少女将它戴到左手手腕上，黄花梨木刻成的圆珠散发一股淡淡的清香，珠子刻得小巧，戴上之后衬得她的手腕盈盈不堪一握。

        叶青青嫣然一笑，“舒南，你回来啦！”她扬了扬手，“这手串真好看！”

        “是我用族地中的黄花梨木为你刻的，你喜欢就好。”

        还是熟悉的少年，叶青青忽的心定下来，日日的情思叫她心绪翻涌，到底还是羞涩的，叶青青垂眸没有言语，她望向手串上精细的花纹，轻轻开口，说：“舒南，我很想你。”

        风停了一瞬，须臾后才有纸片排列，“我也很想你，青青。”

        一股难言的情意在二人间弥漫，少年少女又开始交流起分别后的变化。

        少女依旧觉得叶府压抑，她说，她想搬出去。少年则说，其实每年路上的景致都差不多，只有细微的变化，但年复一年，其实也怪没意思的，所以，他在路上只想着赶快来找自己的朋友。

        “那青青，你日后若是搬出去记得给我留地址，等我彻底固灵了就来找你，与你比邻而居，与你同游天下，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族地玩。”

        “好，我会记得给你留房间。”

        少年的世界是她从未涉足之地，那个世界光怪陆离、自由随性，有异族，有人类不知晓的奇景，与叶府的沉闷、压抑不同，那是她最为向往的自由，而现在，少年在邀请她去看看，他的未来里有她的存在，这如何不叫她心动？

        于是，这个天真的约定成了叶青青心里最重要的约定，叫她每时每刻都不曾忘怀。

        时光流转间，很快到了仲夏。一日，舒南寻了一枝荷花给她。

        “你莫不是在我家园子里摘的吧？”叶青青问道，拿着粉色的荷花爱不释手。

        “这样你也好给别人解释呀，就说去园子里自己摘的。”纸片很长，叶青青能想象到一个正站在她前方的絮絮叨叨的少年的模样，“我去看啦，这朵荷花是池子里最好看的了！很配青青。”

        “那我若找到更好看的了呢？”她颇觉好笑，歪缠道，“你怎么说？”

        “青青找到的自然比我的好看，青青眼光好嘛。”

        “油嘴滑舌。”叶青青扑哧一笑，笑骂道，她转了转眼珠，忽然问，“舒南，你是什么样子的呀？与你相识三载，还没能看过你呢。”她的少年，该是何等模样呢？叶青青在心头刻画起来。

        “唔，我？”纸片有些纠结，“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和一般人族没什么差别。”

        叶青青气笑了，白了虚空一眼。

        “啊，青青，我比你高一个头！”似是终于发现了不同，纸片飞舞起来，“你等我回去找找化灵草，明年带给你，你就能看到我了。”

        “化灵草是什么？我能买到吗？”叶青青有些好奇。

        “不可以，那是一种让人族开灵眼的药草，只有我们灵族能采到它，在人族手里是买不到的。”

        “那只有化灵草能让我看到你吗？”

        “也不是，还可以找愿，那是专门帮人实现心愿的灵族，我回头让族人打听打听她们在哪儿，就能许愿让青青看到我了。”这回的纸片很长，叶青青读完后有些疑惑，“那我不可以找她许愿吗？”

        “不是的，愿族行踪难定，我让族人打听会方便一些。”而且愿族以愿望为食，尽管取愿后不会伤及人性命，但他毕竟没接触过，怎好叫青青冒险。

        “好吧。”叶青青没有纠结这个话题，既然有办法，那她终归是能见到舒南的，不过是一年罢了，她等得起。

        今日氛围颇好，索性，叶青青问出了她的疑虑，“舒南，你们灵族，会像人族一样成亲吗？”

        “成亲？灵族好像很少有，我们没有人族这么多规矩的。”

        “灵族大多自然化灵，人很少的，大多分族而居，也有少部分自个搞了个地方住的。对我们灵族人来说，婚姻不是必须的，喜欢就在一起生活，不喜欢就分开。有的族群会办婚礼，有的就很随性，宴请三五好友或者就这样生活在一起，分很多种情况啦。”

        “这样吗？”叶青青将下巴置在桌上，心中忐忑，“那舒南有想过成亲吗？”

        “我？我还小啦，而且，我还有青青周游天下呢！”

        纸片停顿一瞬，叶青青索性狠下心，直接将话挑明，“如果成亲的对象是我呢？舒南愿意吗？”她目光灼灼地看向纸片漂浮的位置，“我喜欢舒南，舒南你呢？”

        漂浮的纸片散落了一地，而后又极快地飞舞起来，叶青青能想象出一个手忙脚乱的少年的模样，她勾了勾唇，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

        她是有把握的，尽管少年人不曾言语出他的喜欢，可相处间一切的惊喜与体贴无不在告诉叶青青，她喜欢的少年待她也是不同的。

        既然如此，就让她先开口挑明吧。

        “啊啊啊！怎么能你先开口呢！”

        “我也喜欢你！”

        “我愿意的！青青，你等等我，我固灵了就来娶你。”

        飞舞的纸片昭示了少年激动的心情，叶青青嫣然一笑，被少年的反应逗乐了，她只说，“好。”

        这般郎情妾意的场景如数落入石愿眼中，她望向一旁微笑的叶青青，想到她的愿望，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所以，这个风灵后来去哪儿了呢？

        这笑一闪而过，没叫人发现。叶青青此时也转头望向她，二人对视间，石愿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大人，他有说过找愿，不知，您印象中可否有风灵的存在？”

        她问得小心，石愿答得也痛快，“不曾，七年前，不曾有风灵找过我，我的族人，也未与风灵有过交集。”

        叶青青的眼神一下黯淡下去，面上带了些焦急不安。记忆的场景也起了变化，夏日过了，一年一度分别的日子又到了。

        少年少女在依依惜别，叶青青怀念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面庞间还带着青涩的她神情满是不舍，飞舞的纸片也在做来年之约。

        可惜啊，他们都没等到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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