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仙子

靠坐在床头，秋诗娴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碗里的膳食，听着青玉给她说昨儿的事。

        “……皇上发了好大的火！直接把徐太医的职位给撸了，听说是因为徐太医怕离宫时间长了，丢了皇上的信重，着急说错了话……”

        琼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时不时她家小姐还应和几声，于是本就话多的青玉更是滔滔不绝起来。

        琼玉一听就知道秋诗娴是故意的，但无奈的是，青玉每次都会被她家小姐忽悠住。

        站在外面清了清嗓子，青玉的声音立马停住，琼玉进来后横了青玉一眼，等把手上的托盘放在床边的杌凳上才说话。

        “宫里的事情少打听，此地不比苏州，你要是说错了话，自己倒霉便罢了，没得连累了小姐。”

        青玉小声辩驳：“我那不是怕徐太医是因为我们遭的贬斥嘛…”

        “徐太医是回宫后遭的斥责，与我们有何干系？便是真有干系，自有大人去操心，哪轮得着你多嘴？”

        说完青玉，琼玉又说了句秋诗娴：“小姐也是，明知道青玉什么性子，还要引着她说话。”

        “嗯？”

        青玉抬头看过来。

        琼玉回看她一眼，眼神里明晃晃的印着“笨蛋”两个字。

        青玉瘪着嘴，不敢怒也不敢言。

        琼玉看秋诗娴低着头，手上搅弄了半天，就是没少一口。

        手在碗壁摸了一下，已经有些凉了。

        把碗接过来递给青玉，琼玉道：“拿去厨房温一下。”

        看见那碗药膳，青玉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来看着小姐吃饭的。

        知道自己办砸了差事，青玉忙不迭的跑去厨房做补救。

        琼玉端起旁边的药碗搅了搅，在温度偏高又不烫嘴的时候递给秋诗娴。

        秋诗娴喝完后琼玉拿起一片果脯递给她：“这碗药和蜜饯有些相冲，小姐便吃些果脯缓缓吧。”

        果脯是纯晒干的果脯，里面没有添加任何东西，吃起来甜味差了些，平日里秋诗娴还挺喜欢吃的，只是在喝药后她更喜欢甜甜的蜜饯。

        一连吃了几个，将将压下嘴里那股苦味，琼玉便不让她吃了，“小姐待会儿还要吃药膳，现下将肚子填饱了，待会还怎么吃得下？”

        秋诗娴不大高兴的抿了抿唇，琼玉无奈：“小姐连那样苦的药都能喝得下，怎么就吃不下药膳呢？”

        说到这，秋诗娴还有些委屈起来：“药可以一口喝下，药膳不能一口吃完。”

        琼玉有些心疼，想了想，她安慰道：“京都繁华，手艺好的厨子也不少，待我去禀了夫人，定能为您请一位做药膳好吃的厨子回来。”

        秋诗娴点头。

        两人一起说了会话，青玉便端着一碗药膳过来了，琼玉看了看沙钟，距离秋诗娴喝药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

        琼玉将碗放在暖炉1里温着，等一刻钟后再吃。

        本来做药膳和熬药的时间就是算好的，吃过药膳一刻钟左右药就熬好了，今天被她们拖的先吃了药，只能等一柱香后在吃药膳了。

        吃过药膳，秋诗娴下床走了走，因为徐太医不在，琼玉他们也不敢让秋诗娴出去，幸好秋诗娴居住的馥娴阁是个新地方，让她不至于无聊。

        馥娴阁是一座三层的小阁楼，整个秋府最高最大的地方，便是秋父秋母所居住的主院也比不得。

        此处本是秋诗娴的爷爷——秋府老太爷晚年居住的地方，是先皇特许给老太爷的恩典。

        因为知道秋诗娴不能随便出去，所以秋父秋母特地把这个阁子分给了她，为的就是让她在无聊的时候能够上去看看不同的风景。

        秋诗娴也确实蛮喜欢的，站在三楼登高望远，繁华的街景一览无余，众生百态皆入眼底。

        再往远处眺望，甚至能看见一大片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的红砖绿瓦。

        秋诗娴微微眯眼，她收回视线，往阁楼另一面走去。

        不看那边了，刺的眼睛疼。

        换了一个方向后，一眼就能看到对面同样有一座三层高楼，旁边还有零星几个两层的。

        从这个角度望去，低矮的房屋中掺杂着几个高楼，瞧着颇有意趣，偶尔与楼上的人对视一眼也极有意思。

        而更让秋诗娴惊喜的，是院子里的一棵百年大树。

        大树枝繁叶茂，绿盖如阴，正好在三楼回廊的一角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遮阳树棚，往那一站，夏日的炎热仿佛都不见了踪影。

        秋诗娴在此流连了好一会，直到丫鬟来报说徐太医来了，秋诗娴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房间。

        进了屋子，却也不见徐太医的身影，秋诗娴坐在榻上歇了歇脚，琼玉问通禀的前院下人：“徐太医呢？”

        下人回道：“徐太医在老爷处。”

        不知想到什么，琼玉握着丝绢的手突然收紧了一下，打发了下人，琼玉回头笑道：“看，都说了不用咱们操心了。”

        “小姐只管养好身子，活它个长长久久才好呢！”

        琼玉笑着与几人打趣了几句，找了个借口离了后院，往前面主院去了。

        琼玉是秋诗娴身边的大丫鬟，在外就等同于秋诗娴。每个见到的人都会同她打招呼，前院的下人也不敢拦着她的路，一直到琼玉到了书房外，才被秋父身边的两位贴身侍从拦住。

        只是虽然他们拦下了琼玉，却也不敢真的和她起争执。

        毕竟他们作为秋父身边的得力下属，是最清楚秋父对秋诗娴的看重的。

        这种看重不止体现在平日的衣食住行上，其中更是包含了所有隶属于秋诗娴的人或物。

        这时门里的谈话已经进入了尾声，“……此事我已经与皇上说过，皇上虽说没同意，却也算默许了，大人再去皇上面前求一求，这事也就成了……”

        秋父正沉默着，就听到了门外的嘈杂声，秋父扬声：“何人在此喧哗！”

        侍从答道：“回大人，是小姐身边的琼玉姑娘。”

        秋父鼻间呼出口气：“让她进来吧。”

        琼玉进来给秋父和徐太医行了礼，徐太医点了点头，也起身朝秋父行了行礼：“此事大人再仔细想想，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秋父双眼微闭，挥了挥手，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琼玉面露惊异，自见到徐太医起，秋父便一直对他礼遇有加，何时竟这般不耐烦了？

        想到她此来的目的，琼玉眼神微凝。

        看来定是与小姐有关了。

        世上没有真正的秘密，再如何封口也会有些风言风语传扬出去。

        不是说宫人们嘴不严实，只在别人问起或与人聊天时避而不谈或流露出几分，自有那些想要探听消息的人揣摩猜测。

        这才一天，秋父又是刚刚回京，还探听不到宫里的消息，不过，他不探，自有别人透露给他。

        秋父得到消息后辗转一夜难以入眠，今晨一得到徐太医过府的消息就立马把人请了过来。

        “……徐太医的意思是，我们先把人送进宫，随便找个由头住上一段时间，等病治好了再出来。”

        把徐太医的意思大致的讲了讲，随着讲述，秋父的混乱的思路渐渐清晰，到最后已然是有了决断。

        琼玉一直不发一语，直到秋父说完，琼玉才问：“只是如此？”

        秋父微微一顿，半晌后叹了口气：“若只是如此那就好了。”

        琼玉垂下眼，她虽对皇宫之事不甚了解，却也知道进宫一事并不简单，她不怕别的，就怕到了那个地方她护不住小姐。

        秋父沉默了会，突然看了琼玉一眼。

        琼玉今年方才17，清秀灵动，虽不算大美女，却也是个清秀佳人。

        琼玉被这一个眼神看得浑身发毛。

        秋父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来。

        他女儿年芳15，也才比琼玉小两岁。

        唉，都是孩子啊！

        秋父到底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叹道：“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先把久久的病治好，其他事情……且看吧。”

        出了书房，琼玉回头看了眼。

        老爷刚才想对她说什么？

        琼玉眼带沉思，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馥娴阁外，听着里面传来的铮铮琴音，琼玉不觉痴了。

        一曲终了，琼玉笑了起来。

        不论老爷想对她说什么，不论以后会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会护小姐周全，哪怕以命相护！

        ＊

        宗介来到约好的包厢，就见好友站在窗前，双眼直愣愣的盯着窗外的某一处发呆，连他来了也不知道。

        悄悄走到他身后，宗介突然出声：“想什么呢？！”

        同时手中的折扇也拍上了宁归珩的肩膀，宁归珩仿佛被人从梦中唤醒，一时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宁归珩愣愣的看着宗介，又转回头看了看对面，看着那空无一人的阁楼，宁归珩怅然若失的坐回了座位。

        宗介给他倒了杯茶：“看到什么了？瞧你这副样，失了魂似的！”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宁归珩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总算是将过快的心跳平复了下来。

        “我刚才在对面的小阁楼上，看见了一位仙子。”

        宁归珩的语气虔诚而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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