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五章

天命在刹那间幻化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割过两人的手心，而后她酝了一口仙气轻轻拂过他的手心，只见手心完好如初，不见伤痕，连带着一并将他送入梦乡。

        她与他十指相扣，神情冷漠：“尊神怎么能做凡人。”

        她凝神聚气再广施法咒从三界搜集他溃散的仙气，又以万竹生机作引招来天地灵气。不到半晌她已冷汗淋淋，唇容失色，她抬眼看向天际，金云之上有如琉璃灯火般的仙气，遮天蔽日，足足有五运五气之多。

        她低着眉思怍——五运六气，还应有一气。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作罢时，偏偏叫她瞥见了那嫩竹——那嫩竹因沾染了帝厌的气息而偷得半点仙气飞快生长，短短一瞬已冲天而去如同株株万年竹。

        叠翠峰已初现万竹生机。

        她垂眸盖去眼中流光——罢了，他的栽竹之情，纵使她今日魂飞魄散也要一并还予他。

        她伸手招来红至挥剑想剜下一块血肉，剑锋一转却剜了一块心头血肉又决然斩断发丝，双双握于手心，跃至半空。

        叠翠峰上方因她要逆天而行而天雷重重，神火降世，她手执红至直指苍穹，以神魂相抗：“但借诸方四神之力，寻天地一气，谨请尊神归位！”

        只见苍穹裂空破出一道幽暗深黑的虚空，她乘机将手心中的血肉青丝附于红至剑身，而后掌心运上十足仙力将红至掷出，只见红至势如破竹般劈开天雷神火直入虚空。

        没了红至抵挡，天雷神火一道道朝她落下，天雷劈身，神火灼魂，她仙力将竭，出声轻唤：“红至。”不见红至现身，她强撑片刻再唤，“红至！”

        虚空中飞出一道红色身影，天命强撑着施法：“尊神归位！”

        聚集在叠翠峰的仙气早已按捺不住，疯魔般地往帝厌身上冲去，争先恐后地要与他融为一体。

        她镇静自若地闭上眼等天罚降下，却因力竭从半空中坠落。

        耳边风声呼啸扰得她睁开眼，才得以见尊神归位时天地仙气涌动的奇景，当真是流光溢彩，璀璨生辉——她一生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原来阿难所说不假。

        十重天罚降下，天命神魂不保，千钧一发之际她额间显现出一道印记将其化解了去。原来她将天命石灵识困在体内封在额间，此时她仙力竭尽压制不住天命石，是以其灵识苏醒替她挡下一劫。

        红至踏入虚空归来寻回帝厌的一气，颇为得意——待帝厌醒来必大悦，它所求不多只不愿再做束发红缎。它是帝厌的本命法宝，也因此得益，一扫往日晦暗，剑身的尊神印记逐渐显现，剑气破空，踏遍三界。

        彼时五运六气一回身，帝厌就已醒来——太一卜卦向来有差，倒是这卦卜得十足好！不枉费他的一番心思。

        他承天地五运六气应势而生，一生于世就贵为尊神。如今他仙气入体，五运六气重聚己身，神位已归。

        帝厌站在原地看着她从空中坠落，衣袂飘飘，一如当初。

        “阿沅，天神待我不薄，送你来……”迎他归位。

        他衣袖荡起微弱的涟漪似是不忍，红至与他心意相通早已飞剑朝天命而去，却是将他亲手栽下的青竹通通斩落，更是任由她重重坠下。

        应无情之物而生的神怎会知晓情爱为何物，尊神寿元与天同齐，她与他相处的那几日，不过是沧海一粟，来日方长，不足挂念。

        帝厌伸手召回红至，不成想红至却化作束发红缎落在他手中。

        束发红缎？他狐疑地抬起手，恍惚间他手中握着的不是红至，而是她的一绺青丝，灼得他隐隐作痛。

        他面色铁青，凛若冰霜——应将她挫骨扬灰、神魂俱灭。

        不若来日必成他心头大患！

        他心中有些说不清的不快仍面上带笑，手持红至锻剑，挥剑冲她斩去却被手腕中的幽荧制止。

        天命捂着胸口幽幽坐起，她与帝厌不过是各取所需。他已起了杀心，若无幽荧，今日她定魂葬红至剑身下。

        她虽杀不了他，却能困住他一些时日。

        天命祭出紫绫剑以剑灵做契结，感觉到它呜鸣抗拒，她照着从前的模样抚着剑柄低声说道：“你且在此处困住他。”

        帝厌自然也听到了，他倒要看看她一凡人之躯升仙的仙主如何能困住尊神。

        她随即将沾着他二人血肉的匕首作笔描出数十道神符，又将紫绫剑用力插进土里：“以我仙元作束法，困神！”话音未落，狂风骤起卷起满天沙土将帝厌尽数围住，又得幽荧遏制，数十道神符聚作一道强行撕开一道口子，如同此前的仙气一般不管不顾涌入帝厌体内。

        帝厌低低笑出声，天命仙主七窍玲珑，却如他一般不知情为何物。

        只见紫绫剑所在之处漫出一团金光包裹着它，继又一路向上将紫绫剑裹成树身，顷刻间已长成参天大树，郁郁葱葱，树顶之上依稀可见零星半点的神符咒文。

        她该走了，趁帝厌尚未发觉。

        天命正乘云急急离去偏听见身后的笑声，她脚步虚浮却直直站在云端——如此一来便不用她来为阿青蕴元神了。

        她与他两清了。

        她心头血肉缺了一块，难以再生，跌跌撞撞间乘云离去，想返回鬼域疗伤。

        意识朦胧中她想起她这一生困在这死结中皆因她想做仙。

        她与那骷髅精没什么不同，她们一人成了仙主，一人成了妖魔，只因她多了个有心人。

        舟黎……她翻手幻化出一只纸鹤，那纸鹤呱噪得很围着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她将它推离耳边，那纸鹤便飞走了。

        有声音急急从远处响起，说话的人惊慌失措将她抱在怀里：“阿沅，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是…辞照？天命动了动想看清来人却昏了过去。

        等醒来时，她已回到天命居。

        木与已有一段时间未见过天命。天命往日一身素色白衣惹上界多少仙子效仿，那日辞照抱着浑身是血的天命返回天命居……原来血染白衣竟是这般骇人，木与此时想起手仍止不住地发抖，忽地有人伸手握住她的手。

        木与面露喜色回握过去：“姐姐，你醒了！若你再不醒……”

        见她要起身，木与熟练地避开她的伤口轻轻扶着她，她此番回来一身伤痕，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将上界灵丹妙药用了个遍才堪堪止住了血。

        木与此时才看见天命耳后的青丝断了一截，双手捧着她的断发，神情凄然。

        “你不必伤怀，断发难续，自有命数。”

        天命这般安慰，木与听了心中暖烫却更是伤怀，眼中欲泣：“姐姐，你仙法卓绝，更有天命石相护，怎会有人能伤你？”

        天命被她这模样闹得没法，坦诚道：“无人伤我，这青丝是我亲手斩断。”

        木与一愣，下意识追问：“凡间女子最是珍爱这满头青丝，轻易不肯断发，姐姐你……”她倏然想起前几日与大司命聊起的凡间话本，那话本中女子断发是为断情。思及至此，她惊慌地盯着天命，见她神色一如万年不变般清冷。

        “落青伤势可好了？”

        “她已无大碍，但尚在昏迷中。”

        天命刚苏醒太过虚弱，不过才说几句就已声细如丝：“辞照可知晓？”

        “姐姐，是仙主将你带回的。”木与暗自咬唇，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可是……出事了？”

        “你……你回来时一身白衣尽被血染红了，丹药用遍只勉强止住了血。仙主命我…命我将你带进瑶池中休养数月……”木与脸颊生晕，“却仍不见好。”

        天命闭目聆听，等了一会不见下文：“辞照在何处？”

        木与面色一僵，宽慰道：“姐姐，仙主过几日便会来。你刚醒来应多加休息，我……”却见天命仍不肯就罢，“仙主他…他闭关了。”

        天命探究地看着木与，闭关？

        木与不敢与她对视，慌乱下只顾得上点头——她并未诓骗天命却找了个借口说丹药用尽出了房门。

        天命看着身旁的丹药瓶，挪动着手将其打翻，丹药瓶落地粉身碎骨流散了一地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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