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吃瓜

旭日烧红了半边天，绚丽的晨光覆满了山道。

        林念念本想直接去送培元丹，半道遇上了长生师兄带着一众新入门的弟子去正殿，他随即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去了解一番仙门的历史。

        学海无涯，她毫不犹豫地就去了，却没想到仙门历史没听到多少，炼丹术倒是听了大半天。丹修们个个情绪高涨，门外汉们个个昏昏欲睡。

        直到日落西沉，坐在正殿上方那位面孔陌生的丹修长老才不情不愿地放他们回去，大有明天再来一次的意思。

        对此，林念念表示敬谢不敏，她还是好好练剑吧，炼丹真的，太苦了。

        暮色苍茫，浓云舒卷。

        她揣着培元丹，比照着系统给的路线图，看方向，这位客户应当是在另一座山头上。

        在仙门，以丹、剑、体、器为主，四道各占了一座不高的山头，用以培养金丹修士。而元婴往上，则在更高的主峰上。四道以各自的山门为界，互不干扰，但也并不限制弟子之间的来往。

        山风卷起她雪白的衣袖，露出了一截纤细的手腕。林念念正要御风而行，突然有道声音叫住了她。

        “念念？”

        秦湘满脸笑意地靠了过来，搂着她的手臂：“去哪呀？要不要跟我去看场好戏？”

        “什么好戏？”林念念被她带着离开了刻着“丹”字的山门，她边走边问。

        秦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色有些疑惑：“我也不知道，是李顽叫我带你去看的。”

        李顽？那就是炼器那边了。

        想到落尘说不定也会在，林念念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一颗心又变得波澜起伏起来，她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下意识地有点想跑。过了一昼夜，她仍是没能想清楚到底该如何面对他。

        “这，我还是不去了吧。”她慢慢地把自己的手臂从秦湘怀里抽了出来，脚步也停了停。

        “诶？”秦湘眯着眼，不太理解地看了看她，“你竟不喜欢看戏吗？”

        “今日还是不看了。”

        林念念对着她不太自在地笑了笑，然后挥挥手，果断走向了另一条路。没想到过了一会，两个人又在刻着“器”字的山门口重新遇到了。她抬起头看着山门，心情十分复杂。

        秦湘见到她时，眼睛亮了亮：“念念！你又想来看戏了吗！”

        “”

        林念念也不知道，为何这个叫刘堂的客户就那么正好是在这座山头。不是她口是心非，都是系统的锅。

        秦湘已经热情地拉着她进去了，而没走几步，李顽便兴冲冲地迎了出来。

        “你们怎么才来！等你们好久了！”李顽领着他们在山上左拐右拐，最后到了一个类似弟子居所的地方。

        “念念，我跟你说，这个你一定要看！”

        看什么？林念念刚想问他，就见到了道路尽头那道光风霁月的人影，与那夜没什么两样。她当即就想转过头离开，却被李顽小心地拉了回来。

        “看见没？那儿！”

        林念念看了眼李顽手指的方向，才发现不远处的树下还站着一个怀抱长琴的女子，身姿妙曼，花容月貌，却始终藏在树影里，脚步踟蹰。

        “这女子，是个音修？”见她抱着长琴，林念念好奇地问着李顽，没想到音修竟也被分到了器道，看样子这里并不是只有炼器的弟子。

        “啊？大约是吧。”李顽简直摸不着头脑，他弯着腰，把声音压得极低，“这时候该关注的是音修吗？不该是这火花四射的抓奸，不是，吃瓜现场吗？”

        林念念没觉得火花四射，落尘那张脸冷得出奇，他周围的空气都快被冻成冰块了吧。

        随着落尘越走越近，那女子像是终于鼓起勇气，跺了跺脚，从阴影里站了出来。

        “落尘师弟！”女子的声音婉转动听，像一串风铃。

        被拦住了去路，落尘的脚步停了停，他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

        “你可、可否与我一同参加晋升赛？”

        落尘也要参加晋升赛吗，他也要上去？林念念低低地问了问李顽。

        “什么晋升赛？”李顽一脸问号，“她难道不是在问落尘有没有道侣吗？”

        林念念终于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几日不见，李顽的耳朵怎么就瞎了？

        “你别急啊，马上就要问了！”

        见落尘摇了摇头，女子有些瑟缩地低下了头，把琴抱得更紧了些，似是被他的动作打击到了。而在落尘冷冷淡淡地绕过她时，她才终于又悄声问了句：“落尘师弟，可有道侣了？”

        林念念挑了挑眉，只见她左右两边的吃瓜群众都露出了迷之笑容，显得站在中间的她十分格格不入。

        李顽：“哦豁，来了！”

        秦湘：“哦豁，有瓜！”

        林念念觉得自己该去给刘堂送培元丹了，而不是站在这看这出闹剧。她转过身准备离开，但落尘的那句“没有”，还是被风送进了耳朵里，她的脚步不太明显地顿了顿，却没有回过头。

        所以她也并没有听到，落尘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用极轻的声音加了一句：“她还没答应。”

        等落尘都走没影了，李顽才转过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少了个人，他瞪大了眼问了句：“念念人呢？”

        而林念念已经一个闪身离开很远了，她带了些寒霜的身影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刘堂的屋外，一件黑色的齐地斗篷把她遮得严严实实，脸上还带着一个鬼面具，让人看不清她的样貌。

        这都是她在白水镇时随手买的，觉得十分适合用来见客户。

        她上前敲了敲门，“嘎吱”一声，一个脸色颓唐、瘦骨嶙嶙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刘堂先是被门外这人诡异的模样吓了一跳，一把短刀已出现在手中，接着便听见一道轻柔的声音，宛如清泉泠泠，是个女子。

        “进去说。”

        他愣愣地往后退了两步，林念念顺势站了进去，立在了门边。她从储物囊里掏出一只样式简单的小木盒，递给了他。

        “里面是培元丹，听闻你愿意用二十年修为来换它？”

        刘堂的表情变得有些欣喜，灰蒙蒙的眼睛里带了点神采，他颤着手打开了木盒，里面果然放着一颗坑坑洼洼的丹药，但他毫不嫌弃，不住地点头。

        “愿、愿意！是真的吗？！”

        林念念看了他一眼，接着抬起手盖上了木盒，语气也变得凝重：“我不知道你要这丹做什么，但它并不能真正改变一个人的资质。”

        “即便用了它，你的实力该是多少，便还会是多少。你可清楚？”

        刘堂苦笑了一下，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神色：“多谢姑娘。只是，我也没办法了。不用它的话，晋升赛我便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林念念有些疑惑：“还未开始，怎么知道没有机会？”

        刘堂用力捏着小木盒，手指像干枯的树枝，垂下的眼眸漫起一层浓重的绝望。

        “仙门，怎么会要一个五灵根弟子。”

        林念念闻言有些讶异，据她所知，在修真界，不论是修炼还是突破，单灵根资质总是最为出众，而灵根越杂，往上走就会越难，只因他们难以吸收最纯粹的天地灵气。

        三灵根能突破金丹的尚且算少数，眼前的男子虽是五灵根，却已到金丹圆满，平日里定然十分刻苦，并非没有突破元婴的希望。

        “为何执着于进仙门？”

        刘堂抬了抬眼，十分奇怪地看着她：“修士修炼，不就是为了进仙门？”

        仙门地位超然，凌驾于众宗门之上，而仙门弟子不管去哪，都能受到优待，连带着他出身的宗门都能高过别人一头。宗门弟子，哪个不是挤破了头想进仙门。

        “难道你不是？”刘堂不太相信地摇了摇头，往里退了几步，缩进了古旧的圈椅里。所有人都告诉他，要修炼，然后进仙门。

        林念念沉默了，她并不知道原身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些，才那么想要进仙门。她低低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仙门的初衷，真的是这样吗？”

        “聚集一堆沽名钓誉的弟子，成为大宗门欺压修士的依仗，再成为某些人肆意敛财的摇篮？”

        林念念垂下了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而就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落尘隐着身形，倚在墙边。他抬头望着深黑的夜空，与她一样思索着仙门建立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刘堂并未听清她的话，问了句：“你说什么？”

        “修士修炼，是为了在无限绝处能寻得一丝希望，是为了在道道穷途中找到一处可能，是为了在至暗之时，能凭着自己一身的修为，挣得一条生路。”

        “——而不是，为了所谓的仙门。”

        林念念的神情隐在面具后，她黑亮的眸子看着前方缩成一团的男子。

        “你真的要因为仙门的一场晋升赛，因为不知道谁随口说出的评判，否定自己百年多的努力吗？”

        刘堂有些愣怔地说着：“可是，我的资质，这辈子都无法元婴的。”

        他会被赶出仙门，被众人嘲笑，被认为是一个废物。低贱的五灵根，竟还敢妄想修炼。

        “修炼本就逆天而行，你既能突破天资壁垒，为何不相信自己终能元婴？”

        刘堂攥着木盒的手指泛出了白色，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等他回过神来，门口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晦暗的目光落在那枚乌黑的培元丹上，许久之后，他站起身，把那只小木盒塞进柜子里难以触及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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