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盛世 第六章

工程队正在瓦窑岗上大张旗鼓的挖掘魔法矿，钱恒成、裘日新、辛仁豪等人的死讯让何毅中觉得天旋地转，他和黄岗、周占山、梁益丰等人连续吃了好几场豆腐，众人都觉得这里面必然和马治龙有些关联。

        众人都来到何毅中家中商议对策，沉重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愁容不展，脸色憔悴的黄岗刚刚参加完钱恒成的葬礼，他为老朋友守了两天的夜，现在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梁益丰和周占山正一支接一支抽着做完头七送来的香烟，前者因为朝廷无法主持公道而止不住咬牙切齿，他的嘴巴里不时发出磨牙的轻响。

        何毅中对着沉默的众人说道：“我前几天去问过律师了，警备队诬陷启开兄贩私酒最多就判上三年。但是假如说他和辛仁豪武力拘捕和非法持械就能判到十年，这些衙役有权把他们当场击毙。律师说他能帮我们打上诉的官司，但是要一些钞票。”

        梁益丰极为不屑的说道：“叫律师也没有用处，我们是在和警备队打官司，结果只会自取其辱。这个法律痞棍正在骗我们，他希望能讹诈一笔钱过去。”

        周占山叹气说道：“律师的工资按钟头计算，他用公文包和电脑在一个钟头里就能抢走我们一个月的工资。”

        说完这句话，黄岗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愤怒，何毅中家里的客厅茶几上有一个摆在楠木架子上的白瓷盘，白磁盘的中间有数码绘制的彩釉图案。这里的图案正好是崔义甸、李崇福、熊达威、冯国忠、陈成大五位内阁大臣的头像，画像旁边还用飞扬的草书写着“帝国江山，天长地久”八个大字。

        何毅中其实并不怎么待见当今的朝廷，但是他在通信部门里做事，因为吃刘帝的米饭，所以也就不能批评刘帝无道。装模作样摆上这类纪念瓷盘可以表达对于天子的忠心，何毅中故意在家里摆上这个盘子好让外人以为他是“保皇派”。

        瓷盘上这群肥头大耳的行尸走肉让黄岗想到他们的肚皮里可能有不少民脂民膏，冲动的年轻人对着盘子升起了冷森的怒意，他上前拿起瓷盘快步来到客厅前面的道地上。

        黄岗发出了嘶哑的呐喊，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喊叫，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将盘子往地上猛掷。硕大的白瓷盘登时碎成了百十块碎片，上面的五位朝廷重臣怕是再也笑不出了。

        何毅中安慰着受到极大刺激的黄岗说道：“老黄，你做了刚才我很想做的事情。”

        周占山下去捡起几块较大的碎片说道：“这些东西只配拿去刨芋头皮。”

        众人商量了许久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对策，最后只能在一片长吁短叹里散会回家。

        夜色愈发的深沉，苦县的天空中只悬挂着几颗稀稀落落的星宿，月亮隐没在密云中，云层的边缘透出细微的月光。

        太坑村的四周寂寥无声，周占山在安装着节能灯的明亮客厅里走来走去，茶几上的电话机在他心烦意乱之际响起，铃声显得格外刺耳。周占山上前抓起电话，对面传来何毅中的声音。

        “占山兄，我刚得到消息，警备队接到什么人的举报，最近要收枪，大家都藏着鸟铳，稍微注意一些。”

        “怎么了，这有事情吗？”

        “上次在瓦窑岗那支火铳不就是你拿出来的吗？有人知会了警备队，据说要把这件事情翻出来当作典型。”

        周占山发觉心跳加快了很多，他的力气都消失了，几乎拿不稳小小的话筒。火铳的主人在这一刹那后悔当初的举动，但是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

        “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消息。”

        “我在警备队里有几个熟人，他们打电话过来说的。前些日子你不是经常和其他人去瓦窑岗闹吗？估计马志龙记住你了，现在最好找个地方避一避。”

        何毅中说话很少开玩笑，联想到李启开的下场，周占山知道如果这条罪名坐实，他估计要去苦役岛干上几年，可能最后会变成一具海水里的尸体。

        “毅中，这可如何是好？”

        “占山兄，警备队还没有采取行动，你要赶快了。”

        周占山猛然想起钱恒成给过他常乐帮头目王文锦的电话号码，这些帮会分子有藏匿逃犯的业务，只要给够钞票，事情多半能办妥。

        “毅中，你也要多注意。”

        挂断电话的周占山在摆在墙角的茶几前蹲下，他在一叠旧报纸和记事本里翻找，不断发出“悉簌”的微响。

        最后他终于找到一本塑料封面泛黄，内里却干净如初的电话簿。这里可以找到杜樟夫的电话，他现在躲在程克的封地上。周占山实在想不到其他可以躲避的地方，他觉得跑去投靠杜樟夫比较稳妥。

        常乐帮的王文锦得知马志龙似乎打算把周占山抓走以后，他立即帮忙联系往来于藩镇和朝廷之间的偷渡团伙，其中的花费还打了折扣。

        惊恐的周占山迸发出用一支霰弹枪化解恩怨的办法，马志龙的律师在法庭上有公文包作为武器，他只能打出一发开花子弹将马治龙的脑袋轰碎。这样做的后果便是会登上朝廷的黑色通缉名单。平民杀死贵族最轻的判决都是无期徒刑，周占山一旦杀掉马治龙就必须在程克和史泽豪的地盘上躲藏一世。假如天子大赦天下，他兴许还有可能重返故园，但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看着面前摊开的电话簿，周占山不急于拨打上面的号码，朝廷能追查通话记录，这样做太不安全，一张干净的电话卡必不可缺。合上电话簿的周占山来到马抬椅子上坐下，他开始构思如何除掉马志龙。

        首先必须诱出马治龙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去，不然周占山没有把握除掉他。

        几天以后，周占山向何毅中讨要了一张匿名登记的电话卡，对方能在通讯公司里弄到这种玩意，他故意在远离市集的农田里拨通了马治龙的电话。

        传出几声提示音以后，马治龙接通了电话。周占山努力装出恭敬的语气说道：“请不要挂断电话，我是钱恒成的朋友，手上有他和裘日新带去东都的文件原件。有几个人现在还想去申诉打官司，我跟其他人早就怕了，所以想请你就此了结这件事。”

        电话另一头直接传出挂断的盲音，周占山以为交涉失败了。两分钟以后，这只手机再次响起，马治龙这下打算好好讨论眼下遇到的问题。

        “你最好把文件销毁掉，这样就能保平安了。”

        周占山低声说道：“我有办法能说服余下几个人息事宁人。但是希望你能给辛仁豪多一些赔偿，如果有三五万块钞票，这件事就能摆平。”

        马治龙不想在这件事上面过多纠缠，他在沉吟片刻后说道：“可以，这笔钱要转到某个银行账户上面吗？你最好把这些文件带到我的面前来，让我看看真假，但是不要想着耍我。”

        “大塘湾水库面水靠山的地方，也就是清风岗后面的山坳里，那个地方有一座很久远的坟墓。我会把其他人叫过去，你把钱带来就行了。时间就定在两天以后的上午九点。”

        “为什么要去这种地方？”

        “其他几个人提出来的要求，他们想在辛仁豪的新坟前面解决这件事。”

        “随便你，不要耍花招。”

        通话结束以后，周占山需要一把有杀伤力的武器。一支枪管锯短的猎枪就埋在他家的后院道地里，子弹也还备下了好几发，这是他某位打过猎的上代所留下的传家宝。没有投过军的周占山不擅长用枪打猎，不过届时马治龙会来到他面前五米以内的位置。在这样的距离内开枪，猎枪的子弹就能在目标背后打出面饼大小的伤口。

        第二天，周占山来到储蓄所取出多年积蓄，他收拾好家里能换钱的字画，准备完行李交给常乐帮和偷渡团伙。“破脚骨”帮忙找到的这个团伙经验丰富而且信誉良好，许多犯案在逃的老乡都靠他们的关系逃脱了追捕，只需要拿出三万块，这些人就能买来一系列以假乱真的证件并且派车到清风岗后面的山坳进行接应。

        汽车在四小时之内就能来到关塘头的码头，一艘小型货船会带着周占山出海。货船会一路北上并经过荒江进入程克的封地，杜樟夫就会赶来接他。

        苦县警备队发现马治龙失踪并找到尸体大概需要花掉十二个小时。朝廷下达海捕文书的时候，他很可能已经进入荒江的内河河道。警备队会开展陆上搜捕但是必然在短期内忽略海上的船只，这一团伙每年都要给水军的腐败分子按时上贡，所以海上不会有巡逻艇来盘查他们。

        为了避免最糟糕的结果，周占山通过在医院里工作的朋友要来服下即死的激素抑制剂。假如在半路上被警备队抓获，他就会直接吞下这种药物。周占山没把这一计划告诉其他人，他担心何毅中等人被诬陷为共案犯。

        拟定好了计划，周占山孤身一人来到清风岗上面研究地形和谋划逃跑路线。有些疲惫的周占山庆幸警备队办事足够拖沓，不然老早就会为那支火铳过来抓他。

        山岗上的远尘亭被翠绿的树丛所遮蔽，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周占山希望能在凉亭边缘的石板上休息片刻，他记得辛仁豪最早发现这个视野开阔的山亭，此后几个人时常来到这里相聚，他们距离第一次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十年。

        天空笼罩在灰白惨淡的帷幕当中，灰暗的浮云黯淡了本该和煦的秋日阳光。带着寒意的冷风不时在山亭中吹过，躺在石板上的周占山感到头发、袖子、衣袂和裤管都被风吹得不断起伏。不友好的大风让他不免要感叹世事的变迁，仅仅几个月前，他还跟一群朋友在此欢聚一堂，辛仁豪还会点评一年来听到的奇闻异事，钱恒成会批评朝廷的政策并提出建议，李启开会倒上土酒岗头青让众人进入微醺，裘日新能给众人推荐几个有趣的游戏软件进行娱乐。古人在名山大川间的活动是流觞曲水，写诗赋词，他们则是在这喝酒打牌，度过一个个下午。

        此刻的情景只能用“恍如隔世”来形容了，心绪烦乱的周占山合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周占山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青石板小径尽头的那座祭殿前面，恒帝神像和刻有古代名人生平的石碑就立在祭殿的中央。祭殿前方的香樟树释放着隐幽的芳香，树下出现了一位身穿青灰色长袍，头戴冠冕的白发老者，这位陌生人正对着醒过来的客人展示招手。

        突然出现的老人就像一个刚从电影片场里跑出来的演员，这番打扮让他看上很是滑稽。老者缓步走上前对着周占山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翁在说话时带有很重的南直隶口音，周占山怀疑自己仍旧处在梦中，穿着古代长袍的长者不应该出现在清风岗的祭殿外，他对着老人回答说道：“你是个临时演员，每天的酬劳是五十块钱，这几天赶来苦县拍摄一部粗制滥造的电视剧。”

        老者笑着说道：“你完全说错了，我是这里的山神，在下负责管理清风岗和方圆三里的土地。我还是辛仁豪的祖先，那位被供奉在祭殿里的人就是我。你可以叫我辛达。”

        周占山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他在梦中遇到了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他对着老者继续说道：“你如果真是辛达，为什么不用文言文和我讲话？”

        辛达回答说道：“我担心你听不懂古代的语言，文言文是过去的书面用语，用来口头上的交流不太合适。”

        大脑紊乱的周占山询问说道：“你怎么能当上土地公公，这都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

        辛达解释说道：“在我死去以后，天神就封我成为清风岗的土地。人们用香火来祭拜我，他们用精神力来供养神灵，所以我就会有一些权能。你现在处在一个幻境之内，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周占山看了看祭殿里面的恒帝神像，这座祭殿还是和现实中一样衰颓破败。供桌上布满蝙蝠和老鼠留下的排泄物，白垩墙壁上结起许多蜘蛛网，水泥横梁更是布满灰尘。在帝国颇具影响力的教派“划水道”里，人们认为“恒帝”和“昊帝”是创造万物的天神，辛达可能就是得到了这两位神灵的帮助。神灵连面前的一张供桌都管不过来，他们拥有强大权能的说法有些不可思议。

        辛达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疑虑，但是他也不想去解释什么。“恒帝”这种级别的神明无需凡人的香火供养，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些超脱万古的神灵就是“天道”的导演和编剧，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其中的演员，他们都要按照剧本采取行动。人们信不信奉天神，庙宇的香火是否兴旺其实也已经写在“恒帝”制定的剧本之内。

        周占山提出一个颇具创新意味的问题说道：“如果凡人能在死后被封为土地，过上几万年岂不是神满为患了？”

        辛达笑着说道:“你不是第一个提出这种问题的人，我现在就来告诉你答案。我是过去五百多年和未来一百年这一时空区间里面的土地神。我能在这几百年的时空里往来穿梭，除此之外的时空就不归我管理了。从学术上来说，小型神灵所掌管的时空是一段有限区间。我虽然不会死去，但是我也只能在十个甲子的时空里存在，你明白没有？”

        辛达正在解释高深的神界规则，凡人的智慧终究无法理解其中的奥妙。清风岗的山神继续说道：“在朝廷的宣传里，世上没有神魔鬼怪，天子有着最大的权能，所以他可以为所欲为。这种说法就好比小孩子关起门来自吹自擂，这些凡人不过是自封的‘伪帝’罢了。这个位面由超脱天道的两位主神创造。按照天道的法则，现世的一切生灵都会有寿命用尽的一天，等到他们死后，魂魄就会从肉体里剥离出来。这种魂魄不会消散并且能在他们曾经存在过的那一段时空里自由穿梭。”

        “你在胡说什么？”

        “比如你活到六十岁，那么你可以在这六十年里的每一刻游荡，不过灵魂做不了其他事情。念力强大的灵魂还能在肉身死去几年后对现世施加影响，影响的时间长短取决于他本身念力的高低，一般人能在死后一二十年的时空内对人进行托梦，但是再往后也就无能为力了，世上有人就能利用通灵术找来灵魂和凡人进行对话。在愤怒和惊恐中死去的凡人会从魂魄里剥离出一种怨念，他们的怨念能在死后的时空里对人行进附身。许多人无法控制情绪会突然发怒以及生了怪病变得丢三落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以后如果被怨念附身又该怎么办？”

        “怨念只有在人极为虚弱的时候才能侵入体内，他们也畏惧阳气旺盛的人。如果不幸被怨念缠上，你可以去找术士强行驱走怨念。修炼有成的生灵可以变成次一等的仙人，他们能在往后的时空中长存并且拥有强大的力量。水平不够的生灵会变成‘肚中仙’，他们必须找个寄主才能生活在世间。现世之外还有一个天界存在，不相信‘划水道’的凡人需要特别注重八字、风水、占星术之类的玄学来趋利避害。信奉‘划水道’的民众不必在意这些事情，但是他们也永远无法修炼成圣，因为这些人死后会前往神界的附属位面为天神服务，超脱天道的机会就没有了。”

        凡人低下的理解能力逼迫辛达放弃了解释，这位长者将右手摊开伸到周占山面前。周占山发现对方手掌中央有四个黄豆大的小人，这几个人正对着他不断挥舞双手，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其中一个小人有些特别，因为他没有脑袋。

        辛达看着自己的右手说道:“你仔细看看，这上面就是辛仁豪、钱恒成、裘日新的灵魂，无头的小人就是半身入土的李启开。”

        周占山惊叫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想办法救救李启开，他们还能回到现世吗？我这些弟兄的灵魂为什么会这么小？”

        辛达解释说道：“凡人灵魂的大小取决于自身阳气的多寡，你的朋友已经阳气消散殆尽，自然就只有这么大。他们的死亡都是天道的定数，我不能逆天而行。”

        一道霹雳惊雷从天而降，祭殿右侧山坡的树林里闪烁出耀眼的电光，一根燃烧着发出“嗤嗤”爆响的树枝被雷电击落，悬空立在祭殿前方的青石砖上。树枝上面的火焰渐渐熄灭，这根不起眼的树枝变成了一根将近一公尺二长的手杖。木杖上方的空气中流动着暗红色的符文并迸发出万道毫光。

        木杖的毫光并不刺眼，周占山下意识接过了这根木杖。辛达见状说道：“我代表‘恒帝’的法相找你做一件事。你要把手上的‘酒色杖’交给一个人。”

        一头雾水的周占山说道：“您不能提示的具体一些吗？这个任务完全不知所云。”

        辛达说道：“我相信你会完成任务，天道无言啊！”

        周占山反驳说道：“如果我不乐意去做会怎么样？”

        辛达非常轻松的说道：“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原来待在辛达右手上的四道灵魂都缠绕着周占山飞行，一些关于他们的记忆片段冲进周占山的脑子里。这些惊恐的片段让他紧紧捏住了“酒色杖”，愤怒和恐惧席卷周占山的全身。

        辛达继续说道：“你只要接受这根‘酒色杖’，收拾某些小人就会不费吹灰之力。等到完成任务，天神还会给你很多好处。许多人炼丹修行，斋戒行善一世都没机会得到诸神的恩宠。你接受‘酒色杖’也不会损失什么东西，何乐而不为？”

        思虑片刻后的周占山说道：“我愿意为恒帝效力。”

        辛达笑着说道：“不是你愿不愿意效力，而是天命注定你会接受这件事。不必担心前途漫漫，‘恒帝’的庇护能帮你逢凶化吉，你去做想做的事情就行了。辛仁豪他们的戏份落幕了，你的戏才刚刚开始。你要给你提个醒，这根‘酒色杖’打人非常痛，千万不要随便尝试。越是沉溺酒色的人，酒色杖对他的杀伤力就越大。”

        辛达刚刚说完这句话，诡谲的异梦就宣告结束。周占山在远尘亭的石桌前醒过来，他发现石桌上多了一根和常见圆珠笔差不多大小，上面有着精美雕刻的木杖。这位接受神恩的凡人不由自主的拿起木杖放进外套内袋，不过现在的“酒色杖”未免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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