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何年看着江月避开了目光，也并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空气中突然沉默了一瞬。

        江月先开了口：“我先走了。”

        “明天是周末呢。”身后少年有些怅然的声音传来，江月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回头

        “嗯？”

        何年看不出表情，半晌后才开玩笑般的说道：“你可不可以在医院陪我会儿啊。”

        眼看着江月怔在原地，何年的声音也有些不自然：“我没想到会来医院，我身边也没什么人。—那个，我怕我突然病情加重死在医院都没人知道。”

        听何年的语气，很显然他后半句的语气夹杂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在其中。

        “闭嘴！”

        江月较为过激的反应让何年一愣。

        江月望着坐在病床上有些怔愣的少年，皱了皱眉

        “躺下。”

        “你怎么—”

        “躺下。”江月再次重复了一遍，打断了何年想要说的话。

        何年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眼前情绪不定的江月，倒是也不再说什么，乖巧的躺下。

        江月看他顺从的模样也是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见面没几次，相处模式却古怪的很。

        “睡觉。”江月对着何年讲出这两个字后，径直在旁边的休息椅处坐下。

        何年略微意外地转头望向江月所在的方向，俊眉轻挑。

        “你真的不走啊？”

        江月没有回何年的话，她也无从去说。总不能跟他说自己姐姐就因为自己跑掉了然后她姐姐就死在医院里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何年说到病死在病房中的时候，一阵寒意一下子涌到了她的心底，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江滟滟。

        医院里的玩笑，真是一点也不好笑。

        江月从病房休息椅醒来的时候，身上不知何处来的小毯子也顺着她的身上滑落到地上。

        房间内安静的只有呼吸和墙上钟表指针的移动声，时间卡在六点后一点。

        她迷迷糊糊的望向窗外，泛着墨色的云际中挖出了块鱼肚白，东方冒出头的赤色撑起了一方天空。窗旁的少年半倚在床头，眼神淡淡的望着眼前即将涌出的日出。

        “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觉吧？”江月扶着有些酸痛的脖子站起了身。

        “刚醒。”何年好整以暇的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困意未消的何年眼里带了份笑意。

        “时候也不早了，钱你记得还，我就先走了。”江月重复了一遍，想着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

        “今天是周末唉”

        “啊？”江月一脸莫名其妙，停下脚步望向何年。

        “江月同学，你周末有什么打算吗？”

        “回去补觉。”江月移开了与何年对上的视线。

        何年的那双眼睛看久了，要么陷进去，要么就想逃避。显然此时江月是后者。

        “你知道吗，今天正好是小满，眼看着今天天气不错——江月同学，一起出去走走吧。”

        “你病好了？”江月很突兀的问了一句

        “发了个烧，烧退了就没事了。”

        或许是少年眼里的期待很纯粹，她下意识地点头：“那，那走呗。”

        江月觉得自己有种逃离世界的感觉，尽管这是一次很荒唐的行径。晨光熹微，城市的街道上一片静谧。两个并行的身影倒是为这即将来临的破晓增了份生气，一高一低，并行着溜达

        “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点出来，鬼影子都没有。”

        “有我们的影子噢。”

        “”江月无语。

        “城南街道你知道吧，据说有巷口的早餐铺子每早排队的人能堵住巷口，平常上学又吃不到，周末又起不来，不如趁着今天去喽。”

        “可我们现在在城北，你走到那的时候估计排的队也不短了。”江月无情打击。

        “跟我走十五分钟就行了。”

        “你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只走十五分钟。”江月看着何年半信半疑的杵在原地。

        何年转身一把拉过江月的袖口：“快走啦。”

        “我事先说好，我可没钱请你吃早饭。”江月一边被迫借力往前走，一边皱眉念念叨叨。

        “好，好，好不用你请，我请你。”何年无奈道。

        “你昨晚不是说没钱了吗？”江月眼睛瞪得老大。

        何年只是顿了几秒钟就迅速找了个理由：“早上想起来绑定了银行卡，还剩一点点。”语毕接了一句：“但不够一次还清你的。”

        “总之你快点还啊，不然我就把你喜欢迟皎皎的事情传出去。”

        “本质来说，这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反正”

        何年略微偏头望着身旁念念叨叨的女生，笑意缓缓带上了眉梢。

        今天的天气真的还不错。

        十五分钟后，江月望着眼前一排的共享电动车保持沉默。

        “走啊，开车过去很快的。”何年的高个子和这模样迷你的小电驴形成一种滑稽的对比。

        “我，不，会，开。”江月险些咬碎一口牙。

        “不会开就不会开喽，来，坐我后座。”何年招手的样子像是在哄一只炸毛的猫。

        眼看着江月一脸纠结，何年恰当好处的继续补充：“你现在往回走呢，又要走将近半小时，还说不准会迷路”

        “真够无语的。”江月有些扭捏的坐在了何年的身后，自然没注意身前少年眼底的笑意。

        何年扶正车头，从车前框取出头盔，转身为江月戴上。江月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孔，也忽地紧张起来，任凭他给她戴上那个丑的不能再丑的塑料头盔。

        车上的滑稽小丑从一个变为了两个。

        “走了。”车子缓缓移动时江月才回了神。晨曦裂成了许多碎片，落在街旁的树上映在地上砸出许多的光点，江月倚在少年的后背上，感受着晨风和阳光打在身上，捏着少年衣角的手心已经腻出了汗，她从未见过这样明亮的清晨。

        正如何年所说，到城南的时候早餐铺还没人排队，刚蒸好的第一锅铺上芝麻的特色生煎和熬好的红豆莲子羹都在空气中散发着幸福的味道。

        很久很久的以后，何年给江月的一封信中，有一列“江月需知十条。”

        最让江月印象深刻的就是第一条：按时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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